“随便。”祝言毫不在意道，“你爱第几第几。”
少年跟着跳下树，“那我随意发挥了。”
却见祝言自顾自走了，很快缠上某个相熟的弟子，笑容晏晏。
远远看着，就是个无忧无虑的小师妹。
祝东风停在原地，视线也很快移开，自己混入人流中。
不能让旁人起疑心。
祝东风心里憋屈。
他那么多内心戏，她在意个屁。
可他遇不到比她更强、更运筹帷幄、更冷心冷情的女修了。她对他是碾压式的吸引力。
虽然……在世人眼中。
她的假身份，是他的同胞妹妹。
他们毫无血缘关系，就连她那张同他肖似的脸，也是她用障眼法变出来的。
*
这一场百星群英会，荼毗认真比试，一路过关斩将。
撇开几场持久战，她灵力后继不足，落了下风，其他比赛的结果，她大体都是赢多输少。
谁也没想到，在比赛开始的第一个月底，荼毗输了。
连输两场。
输掉第一场时，荼毗并未觉得有什么不对，只当技不如人战术情敌。
结界擂台上，双方行过见面礼。
双方一照面，就对彼此有了个大概的印象。
荼毗见对面是个少女，同自己年纪差不多大。
少女身穿素雅道袍，道髻高悬，红色发带随风飘扬。望去张扬恣意。
与穿着风格相反。
这对手看去柔弱可亲，很有点林惊语的味道，不过她比林惊语长得精致太多。非要形容她的长相，荼毗心这么硬的人，见了她，都忍不住生出几分心软，不希望她在比试里死得太难看。
且林惊语总是畏缩姿态，这少女眼睛却呆呆，一副没睡醒的天然呆模样。
但是，千万次的练习，给荼毗带来了野兽一样的直觉。
这个天然呆对手，危险性很高。
“李希夷。”
“谢道藏。”
荼毗伸手，“请。”
话音刚落，结界擂台内威压顿起。
“一式，和风。”
经过持续的学习万华镜剑招，荼毗的一式，已经可以具化剑气为象。
清风如银河流泻，闪烁着星点微光，吹向李希夷。
李希夷呆呆地看着，笑起来，“真好看，谢谢你请我看星星。”
下一瞬，习习和风扑面而来，剑气将李希夷全身片出千万道伤口。
顷刻间，李希夷衣衫褴褛，鲜血横飞。
李希夷余光看到飞溅的血液，还有身体各处传来的痛感。
她表情惊诧后，有点哀伤，“好痛。”
荼毗亦惊讶，对手不设防吗？
还是……李希夷还在伪装？
李希夷浑身是血，细小的伤口里鲜血汩汩而出，很快，在她脚下一圈，汇聚出一汪血泊。
她整个人成了小血人，可表情还是呆呆的，漆黑的眸子望着荼毗，不带任何嗔恨意。
荼毗皱眉，直觉危险，接续出招。
“二式，春华。”
万华镜第二式，春华绽放，百花齐放，从枝头迎春，到白色杏花，剑气呈现浅淡的颜色过渡，形如万朵鲜花，一朵接一朵飞向李希夷。
这回，李希夷学聪明了。
她瞪大眼，而后抱头鼠窜。
就在圆形的擂台内，她左支右绌，东躲西藏，连护身的结界都没有展开一个。
这少女抱头鼠，滴滴答答到处是她的血，跑起来脚步都黏哒哒的。
在擂台上，她留下了一个又一个纷乱的血脚印。
荼毗收起剑。冷声道：
“你可以投降。十年后再战。”
随着她收剑，一朵朵剑气凝成的春花，在半空溃散，让李希夷有了片刻喘息的机会。
李希夷擦了擦糊眼睛的血，微笑道：“谢道藏，我喜欢你，所以我会包容你。”
“嗯……嗯？”
荼毗还没消化她突如其来的告白，就看到李希夷拿出一块令牌模样的东西，而后收了笑意，轻轻说：
“一式，和风。”
随着李希夷话出口，令牌化剑，剑气倾泄，和风织成锦缎，扑向荼毗。
荼毗眼中诧异一闪而逝。她立刻挥剑自守，“四式，夏芒！”
以荼毗的剑为核心，万千金色光芒耀眼刺目，仿佛天边永不坠落的太阳，盛放光芒，直接迎向李希夷发出的一道和风。
和风密织，光芒铺展。
两相对撞，正好对冲。
残余的剑气，互相打到对方身上，反不成什么。李希夷不过旧伤添新伤，虱子多了不愁。
荼毗挨了几道剑气刮伤，也只是轻伤。
但她感到略略失措。
形势完全逆转了。
疼痛让荼毗清醒，脑子快速思考。
复制能力么？
李希夷的那块令牌，能复制别人的招数？还有变换形态，将才那令牌就变作荼毗的佩剑模样。
复制能力，不稀奇。
一般要复制别人的招数，自己再使出来，总有限制。
要不然这招逆天了，大家都别踏实修炼了，都去研究复制招数作弊好了。
限制在哪？质还是量？
质肯定有所衰减。
刚刚李希夷使出的“和风”，只有风形，没有星光，可见是最基础阶段的和风，没有到能具化出星河的程度。
量上有什么限制？
次数限制？
荼毗有所猜测，李希夷没有连续用和风乘胜追击，是次数限制？还是她本身性格所致？
荼毗隐约觉得，李希夷并非好战分子，反击甚于主动出击。
“一式，和风。”
“二式，春华。”
“四式，夏芒。”
比起内耗乱猜，荼毗直接行动。她连续使出万华镜剑招去逼，招招见狠，把李希夷往擂台死角逼迫。
能让李希夷掉出擂台，输掉比赛，固然最好。
即使做不到如此，荼毗也试出来了。
“你复制我的剑招，次数有限制。”
几次绝境下，李希夷用令牌化剑，却只使出一次万华镜防守。
另外，荼毗试出来，李希夷只能有样学样，不能一通百通。李希夷只能复制荼毗使用过的剑招，而荼毗未用到的三式，李希夷就一次也没用过。遑论其他荼毗没学倒的万华镜剑招了。
不仅如此，因为出招速度没有正牌快，李希夷复制剑招没落着什么好，还因为使令牌的间隙，被荼毗快招强攻，肚子破了个大洞。
李希夷捂住腹部重创，结印自疗，蓝色光芒笼罩住伤口，止住了喷血之势。
这又被荼毗试出来她一张底牌。
李希夷，有治疗术法。
但也无济于事。
胜负已经初见分晓。
荼毗飞身落地，“认输吧。”
“啊……”李希夷喘息着，费劲地结印治疗身上几处重创，漂亮的脸，因失血过多而吐透着惨白，嘴唇更是苍白到找不出半点血色。
她说话有气无力，笑容却清清浅浅，非常可亲。
“可是，我不想认输啊……”
闻言，荼毗心里一震。
心中油然生敬。
弱者不可畏，强者不可畏。弱者不认输，必有可畏处。
荼毗重新握紧剑，调动下丹田所剩无几的灵气。
“你是个可敬的对手。”
李希夷听了噗嗤一笑，她抬了眼，原本呆呆的大眼睛里，勾出一段天然的媚态风流。
“谢道藏，你的灵根，有问题啊……”
荼毗握着剑，睁着无神的死鱼眼，仿佛眼里只有战斗。
可她心下大骇。
她灵根被谢却风封印，灵力后继无力。
刚刚对战强逼强试李希夷，剑招频出，荼毗自己的灵力也大量耗泄。
荼毗也是强弩之末。
这点，被细心聪慧的李希夷看出来了。
也不算出乎荼毗的预料。
荼毗淡然承认，“是。”
李希夷蹙起眉。轻愁哀绪。
“我也没有灵根。”
一句话，激得荼毗略生气，“你有的，为何撒谎？”
没有灵根，李希夷抱头鼠窜躲招那些灵气怎么来的？荼毗气她把自己当傻子。
“啊，是我不严谨。我生来……废灵根。”李希夷轻笑，“我给自己造了一个。”
李希夷语出惊人。
荼毗求知欲生，“造了一个？”
若真行，她也造一个，那谢却风对她的封印限制，也就不成限制了。
“嗯。”李希夷点了点头，温温柔柔，“我把废的挖掉了。”
荼毗听着下腹一疼。
是个狠人。
她喜欢。
她正色道：“等我打赢你，下了擂台，再向你请教！”
话音落，荼毗再次出剑。
“一式，和风！”
到这时，荼毗生出某种荒谬的想法。
真得谢谢谢却风。
多亏他不当人，她千万次地练习一式，练到灵力枯竭，也用身体记住了这一招。
即便身处绝境，只要心念尚能起，只要嗓子还能发声。
那她就使得出和风。
和风即她，她即和风。
因此，被李希夷堪破灵力不足的窘境那刻，荼毗就下定了决心。直接火拼到底。
硬实力面前，心机套路都是表征，无用的把戏。
对面，李希夷不由苦笑。
她还是低估了对方的倔强心。
原本她是想和局的。
两个人适才说闲话，是互相缓了口气。
荼毗借这时机尽量吐纳，以下丹田吸收天地灵气，借以补充下丹田的干涸。
而李希夷也借机缓和伤势，把自己的命先吊住。
双方谁也不肯让谁。
一时间，荼毗的剑气反复在擂台上翻卷。
设过法阵的擂台，能自我修复。
擂台修复的速度，都比不上荼毗破坏的速度。
如果擂台有意识，就会庆幸，荼毗的对手，并没有那么强的攻击性。
李希夷风格不变，防守大于进攻。
她祭出令牌，自创的招数，频频出现。
荼毗“一式，和风”袭来，李希夷一招“遮银瘸”喊出。
荼毗眼前视线黑了几息，才恢复正常。
李希夷顿感可惜，对手的熟练度太高了，阻挡视线，并不能使其剑招有所偏移。
打不过，就迂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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