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其然,如荼毗所料,顾我见毕恭毕敬地称呼那美人。
那疯批美人,果真是顾我见的师母——梵音宗现任宗主,妙音。
传闻,妙音出身合欢宗,却奉行寡情之道,洁身自好,和师妹妙香为合欢宗双姝,功法修为十分深厚。
妙音中途折变,爱上上任梵音宗主宋今禾,也就是球球名义上的“师父”。宋今禾早亡,妙音这才折戟沉沙,境界暴跌,终日闭关养心,一应事务交给师妹妙香搭理,最近才慢慢出来走动。
荼毗也是最近才被谢却风解了禁令,得以自由修行,外出游历。
故而,她也是第一次见到妙音。
果真是个不可多得的美人。
美则美矣,气质盛气凌人,妙音又自己压着,这矛盾的张力,连荼毗看了都深受吸引。
再想到球球提起过,他从小由师母带大,有雏鸟情节。
喜欢上师母,倒成了人之常情。
荼毗思及此,只见那二人越走越近。言行举止十分亲密,彼此却不觉得有异,似乎平时如此惯了的。
荼毗心道,出息了。
蠢球闷声干大事。
都私会上师母了?
荼毗内心且好奇且激动,浑然忘了自己和自家师父早已肌肤相亲,纯属五十步笑一百步。
没办法,她被白菡清搞得有些崩溃,这时玩玩抽象,能让她的心情好一些。
只见顾我见一副鞍前马后的态度。
又是清杂草开道,又是拂尘土,让师母先有地儿可坐。
“师母,船上闷,坐坐透透气。”
他是陪师母到岛上散散心。
这白菡清也是个疏忽的,甭管谁来皆作客,一应打包上船,不分高低贵贱内门外门,都坐一样的船。
妙音体弱,在船上闷的,受了老罪。
现下面带红晕,额际生汗,气一阵阵的短,心头说不出的烦躁。
妙音耐着性子,“球球,师母拖累你了,劳你照顾。”
“师母什么都好,就是太会体贴人。”
顾我见笑嘻嘻说着俏皮话,手中不忘给妙音递水囊,妙音喜洁,客船上茶具不知旁人用过没有,饮水亦不见来源,她都一口没碰。坐久了船,人就头晕脑热的。
顾我见趁妙音喝水的间隙,又取出半指长的瓶罐,拔了塞子,递到妙音鼻下。那是醒神防晕船的香膏,妙音神清气爽,面上闷红渐渐褪去。
荼毗躲在结界里,全部瞧见了。
她看戏看得差点笑出声。只得用手死死捂住了嘴。
不行,蠢球在师母面前,比在她跟前更像小狗了。简直是好笑到她想拿玉符刻录下来,来日放大了贴到蠢球脸上给他看。
荼毗也只敢想想。
毕竟,听壁角,不是什么光彩事。
舞到正主面前,那更是生死难料。
荼毗又静静看了一会顾我见和妙音。
妙音坐在石头上,愣是把石头坐出了宗门宝座的架势,温柔优雅,似嗔似喜。
看了会儿,荼毗轻轻皱起眉。
荼毗在感情上算不得敏锐,甚或可以说,极度迟钝。
但旁观者清啊。
无怪乎顾我见生妄念,妙音待他,毫不避嫌,举止间偶露小女儿情态。依赖缱绻,若有似无。
口中自道师母,唤顾我见小名,球球二字黏牙,颠来倒去。
妙音那情态也是会情人,时不时体弱头晕,挨在顾我见身上,自动便安了心、定了神。
哪怕妙音只字不提情,顾我见也会生遐思。
顾我见心中暗喜,倏地想起岛上没什么外人,客船却停得近,叫人看去,于师母的名声有碍。又强自压抑了心动,时不时拉远与妙音的距离。
每到此时,妙音眸底划过一丝不悦,目眩神迷,总有弱柳扶风态,马上就能坐不稳倒下去。
顾我见下意识地去扶。
两人便又靠在一处。
啧。
荼毗听见这“啧”声,以为自己没控制住,把脑子里想的声音给发出来了。
但她手还捂着嘴巴。
荼毗回头,看向声源——哗啦啦响的书画卷。
美人画灵半截探出画卷,冲荼毗比了个噤声手势,“主人莫怕,我给结界加了静声咒。”
她们在结界里发声,顾我见他们听不到的。
荼毗:“所以那声‘啧’……”
“主人,嘤,她抢我戏码~”画灵月一肩果断打断荼毗的话,双臂圈住荼毗脖子,嘤嘤切切。
荼毗差点被她勒窒息。
“你再这样夹着嗓子说话,我就把你送给白菡清,换三年饭票。”
月一肩瞬间正常了。
荼毗心道,看来这绿茶画灵,没少躲在她上丹田里吃瓜。
月一肩讨好地拉开自己的画轴翻了翻。
掏出一张软马扎,两包瓜子,三瓶蜜仙露。
月一肩给荼毗放好软马扎,“主人坐,不伤腰。”
荼毗坐上去,这马扎高度正正好,坐着比许多高椅还舒服,她心里感叹,谁会不爱绿茶?
反正不是她。
月一肩搬完坐凳,剥瓜子,开蜜露,服务到位。
荼毗享受着帝王级待遇,不由赞叹:“赐名你‘哆啦A画’。”
月一肩和善的表情一凝,什么鬼名字?她赔笑着问:“主人,以后打算都这么叫我?”
“当然。”
月一肩捏爆了手里的瓜子。
荼毗继续道:“不。”
月一肩:谁说话这么大喘气?是谁?
啊原来是她的主人啊,那没事了。
荼毗玩抽象上瘾,“放心,逗你的。这名字,是夸你百宝箱,什么都有的意思。”
月一肩心里美,推推荼毗,“好主人~”
荼毗鸡皮疙瘩掉了一地,赶紧地挪开视线,继续观察顾我见和他师母。
那头扶着扶着,也不知怎么扶到树上去了。
哦嚯,树咚上了。
还在客船的视线死角。
一向从容的顾我见,脸上也闪过一丝迷茫。
妙音陷在他和树之间,香汗淋淋,额前薄薄的几丝碎发,都卷曲成半圆,此时不像高高在上的神女,反像洞里出来的女妖,平白地勾人。
少年人如何抵得住这样的攻势?
顾我见低着头,身高优势让他看到了该看不该看的风光。
他喉头滑动,努力保持住了理智的那一根弦。
事出反常必有妖。
他未能使九衢尘卷认主,师母上次对他大发雷霆,还是妙香师叔劝说,师母才去闭关静心。
此次百星群英会,师母为此出关,突然对他多有亲近,仿佛彼此从未生过嫌隙。
太好了,好到他害怕。
“师母……何故如此。”
妙音眸光闪了闪,却不知徒弟突然不好骗。
也是,球球不傻,只是对她,喜欢犯傻。
妙音沉吟,思索着下一步。
此时顾我见发现妙音不答,已经满心苦涩。
与其说他警惕。
不如说,他根本不信,师母喜欢他。
每一次师母对他好,后头又不知多少毒打、惩罚、折磨等着他。
从小到大,太多次了,他不敢再信。
妙音从徒弟的呼吸声中听出关窍,心下反而觉得安稳。
呵,没人比她更了解球球了。
他是她看着长大的。
连球球自己,都未必有她了解自己。
妙音垂眸,没有回答顾我见“师母,何故如此”的疑问,而是抬起了手。
纤纤素手,拂过顾我见脖颈,带起一阵又凉又麻的触感。
顾我见像被电到了,往后猛然一缩,“师母!”
他脸红到了脖子根。
妙音暗自勾唇,一脸意外,“球球,你怎么了?师母见你衣上落了片树叶,帮你摘去。”
“是……是吗……”
顾我见已成自我防御之势,保持距离,他见地下果然有片落叶,原来是他心虚,才反应过度。
他松了口气,放松了身体,慢慢站直。
这时,动作起落间,有什么从他纱衣衣襟里掉出来,又因为被做成链子,吊在他脖子上,那东西悬空在半空,愣是没掉到地上。
妙音正得意,忽然见到这么一个小东西,剔透漂亮,在阳光下显得刺眼。
妙音走过去,一把捏住。
是枚印章,方形的,小巧精致。
指甲盖大小。
刻着“荼”字。右下角还雕了只小兔子。
雕工精细,她熟得很,是球球的手笔。
从小到大,他雕刻给她的小礼物,搜罗来的各色花心思的小玩意儿,太多了。
多到她一眼就能认出来。
多到她能辨认出来……他送给同门、好友的礼物,雕刻笔触,和送给她的……不一样。
他给她的,永远是最特殊的。
曾经如此。
妙音眼猛地一沉。
“荼……”妙音笑起来,“是你的朋友吗?”
顾我见心里莫名慌乱。
只是他也说不出,是怕师母生气的慌乱,还是怕师母知道荼毗后敌视她。
师母在意他,他不是应该高兴吗?
时间紧迫,没有任何空余,再容顾我见思考。
顾我见脱口而出,“不是。”
*
结界里,荼毗和画灵磕了一地的瓜子皮。
画灵敏感地感觉到了,在顾我见说出“不是”时。
结界里的气氛,变得不太对。
太不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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