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神柱将间桐雁夜拖到所罗门王面前,试图向主人邀功。
“这是谁啊?”藤丸立香问道。
“兰斯洛特的御主,一个魔力快被榨干了的倒霉蛋。”所罗门王随便扫了一眼。“你看出什么来了吗,立香?”
“他很痛苦。”
“还有呢?”
“他被你的魔神柱打晕了。”
“这不是重点,御主。”所罗门王啼笑皆非,他决定帮缺乏经验的御主一把。“等等。”
他抬起手,在半空中画了一个复杂的符号,随手一挥,那符号转眼就落到间桐雁夜的脸上,随后,他的脸颊下突然一阵异动——似乎有什么东西在他的皮肤下不停翻滚,将他的皮肤都扭曲成了高高低低的丘陵。
藤丸立香倒吸一口凉气,下意识的蹲了下来。“他……他的身体里有虫?”
“刻印虫可以从魔术刻印中吸取魔力,因而它们也可以成为束缚魔术师的枷锁,记住这个新知识吧。不过,这些虫并不属于他,毕竟,他从一开始就是个牺牲品啊。”所罗门王把教学重点说完以后,就不吭声了。藤丸立香却伸手揉了揉间桐雁夜的脸,但在发现自己的触碰似乎都会给他带来痛苦的时候,他立刻收回了手。
“罗马尼,你刚才的意思,他是被强迫来参加圣杯战争的吗?”他抬起了头。“不是说得到胜利的人会拥有圣杯吗,难道这样还能让别人来代替自己?……莫德雷德,你回来了?你没事吧?”
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去阻挡敌人的莫德雷德回到了他们身边,但他那一副见了鬼一样的表情,明显受到了极大的刺激啊。
“如果圣杯真的能实现所有的愿望,那自然谁也不会将它相让,但若是有人已经明白了圣杯的真相,另辟蹊径才是聪明人会做的事。”所罗门王的目光也随之落到了莫德雷德身上。“御主,不必在意,莫德雷德只是太高兴了而已。”
“哈?”藤丸立香刚想说他的表情怎么看都和高兴搭不上边,莫德雷德就已经为他幸灾乐祸的话语跳起脚来:“所罗门——!你早就知道了吧!你根本就是故意让我去的!!!”
所罗门王挑了挑眉:“我不是在满足你的愿望,让你见到最想见的人吗?”
“我想见的人……我想见的人不是她!”莫德雷德能怎么说,他当然想见亚瑟王,不管是出于恨还是爱……但他的父王亚瑟,根本不是个十五六岁的妙龄少女啊!!!
“难道,她不是亚瑟王吗?”所罗门王似乎看透了他的内心,淡淡的问道。“你想见的,难道不是亚瑟王吗?”
这种是他又不是他的郁闷情况,正是莫德雷德最郁闷的地方。倒是旁观的藤丸立香看着一个少女模样的从者走向加拉哈德和兰斯洛特,对方身上的银白铠甲风格和莫德雷德加拉哈德如出一系,面容几乎和之前见过的女性的莫德雷德一模一样!
他顿时明白过来,看看纠结的莫德雷德,又看看微笑着的所罗门王,心道:诗格洛丝之前……不会就是这样的心情吧?
不过亚瑟王既然在这里,她的御主想必此时也在不远的地方,不知道卫宫切嗣此行的目的会是什么呢?他若有所思,干脆直接询问所罗门王:“罗马尼,你刚才说有两位从者从左边过来,那么还有一位呢?”
“一直在边沿监视着我们,在我的攻击范围之外。但他还称不上是威胁,你也不必在意。”所罗门王的态度隐隐透着几分轻蔑,这倒有些少见,他虽然自视甚高,但对于别的英灵一向尊重。
但因他语气笃定,藤丸立香也就没有多问,只是注视着亚瑟王挡下了加拉哈德的剑,两人经过一阵交谈过后,忽而易位,由亚瑟王对上了狂化的兰斯洛特,而加拉哈德站在那里,忽然就像是握不住手中的长剑一般。
随后,所有人便瞩目了一场精彩的决斗。亚瑟王的长剑划过一道道闪亮的剑光,而兰斯洛特比起之前和加拉哈德动手的时候狂乱得多,仿若恶鬼一般阴郁的脸上,甚至还带着淡淡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微笑,阿尔托莉雅几次刺中他的身体,鲜血飞溅而出,他却像是毫无感觉一般,只是死死地注视着她。
那种眼神,那种夹杂着憎恨、杀意和愤怒的复杂眼神,不像是看着昔日的君主,而是这一生最为痛恨的仇敌。
“他凭什么那样看她?”哪怕此刻心情复杂,莫德雷德也忍不住说道。“兰斯洛特有什么资格恨她啊,他明明才是做错事的那个好吗!”
“这句话由你来说有些怪怪的……”藤丸立香吐槽道。他早就想说了,莫德雷德真的还记得自己是最终杀死亚瑟王的人吗?也就是说,兰斯洛特和王后的爱情其实帮到了他,让亚瑟王失去了手下最得力的骑士嘛。
“你闭嘴!那是我和父王之间的事,你是不会懂的!”莫德雷德不高兴的白了他一眼。藤丸立香耸了耸肩,他确实不懂啊,但坦白说,他隐约觉得摊上这群圆桌骑士的亚瑟王有点可怜,至少就目前来看,也就加拉哈德是个正常人啊。
正常人加拉哈德正死死盯着战局。他既没有为亚瑟王抱不平,也没有责备兰斯洛特,他只是一瞬不瞬的看着,直到……直到誓约胜利之剑插入了湖上骑士的心口。
“兰斯洛特……”感觉到从者的身体没有重量的架在自己的肩头,亚瑟王终于脱口而出:“你就这么憎恨我,即便变成这样也要憎恨我吗?”
是的,在看到他的那一刻,阿尔托莉雅就明白了他的心情。明明是比谁都高洁、比谁都忠勇的骑士的典范,她的部下、义人、挚友。明明是受到万人敬仰,独一无二的完美骑士,在此之前,她一直认为他绝不会被邪恶左右,就像她一直以为,他们的友情会一直走到最后——
但如今出现在她面前的,只是一个人形的野兽。委身于狂乱,失去了理智、言语,只能深深的憎恨这个世上的一切,这样……可悲的野兽。
那一刻,她的内心受到的冲击,无法用语言来描摹。无论面对怎样强大的敌人,她都不会畏惧,无论是多么残酷的困境,她都有信心的克服,但唯有面对这样的他,让她有那么一瞬间,只想丢下手里的剑软弱的哭泣。
但加拉哈德在这里。
加拉哈德的存在让她重新燃起了斗志。
不管伊莲公主使用了怎样的手段得到他,但兰斯洛特是多么爱护加拉哈德啊。他曾经为得知了加拉哈德的身份而惊慌失措,恨不得把自己拥有的一切都给予他,和他说上两句话都能高兴上一整天。虽然加拉哈德对他的态度一直冷冷淡淡,但他对其他人也谈不上多热情,所以阿尔托莉雅一直认为,就算兰斯洛特在加拉哈德眼中是个不太负责的父亲,但一定是个完美的骑士,加拉哈德最终选择成为骑士,一定也是受到了父亲的引导吧,哪怕他不承认也是一样!
所以,不能让加拉哈德面对这样的他。
所以,要打败这样的兰斯洛特。
让兰斯洛特是败在她的手上,总比让加拉哈德亲自对父亲动手更好。他们都是这样温柔,这样顾及别人的感受,可是,又有谁能体会他们的痛苦呢?
“兰斯洛特……”她忽然落下了眼泪。“我想……我想得到圣杯,我想改变一切!所以,即便你是我的对手,我也会打败你,因为……如果不是如此,我又该如何补偿你呢?”
“——这可不是我想要的结果,王啊。”
似乎是因为消失在即,即便是狂乱如Berserker,竟然也恢复了一定的神智。兰斯洛特叹了口气:“不是补偿,我要的从来都不是……我是想让你亲自惩罚我!王啊……我当时真希望你因为自身的愤怒向我问罪,可您却……”
得知他和王妃不伦的恋情后,阿尔托莉雅非但没有责怪他,反而默许了他和桂妮薇儿的往来。如果不是阿格规文当众揭穿了他们的奸|情,王是绝对不会处罚他们的。
但谁也没有想到,她的体谅反而带来了更可怕的结果。背叛了生命中最重要的人的兰斯洛特和桂妮薇儿一生都没有原谅自己,甚至因为亚瑟王的死亡,他们永远也无法原谅对方,再也没有相见。
“我是想,如果能够被你制裁……如果你能向我要求补偿……那么我也一定会相信赎罪……我一定会相信,总有一天能找到原谅自己的方法……王妃应该也是同样吧……”
这样说着的兰斯洛特,不禁为自己的卑劣流下了眼泪。明明知道,王没有做错什么,明明知道,是自己先背叛了他们共同的梦想,但有一个声音在他耳边说,如果他可以变成野兽,变成没有理智、没有道德的野兽,他就可以放心大胆的恨王了,就不必再承受自责的痛苦了——
他最终还是被那声音蛊惑,义无反顾的坠入了那片黑暗。
终于,他放松了身体,倒在了阿尔托莉雅的怀里。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逐渐消失,最后的时刻要到来了。
要是这是一场决斗该多好啊!
亚瑟王痛斥他,把手套摔到他的脸上,用仇恨的目光注视着他。他们决斗,拼命想要杀死对方,终于尘埃落定,他便可以坦然迎接最后的死亡。
“为什么会是这样……在王的怀中,王的眼前死去……哈哈,这样的我简直……就像一个忠义的骑士那样……”
“你当然是——”亚瑟王还是忍不住反驳了他。因为兰斯洛特一直是她的同行者,是支持她前行的动力,她知道他的忠义,知道他的品格,所以才能原谅他,所以才能将王后托付给他,所以、所以——
所以,他其实不用自责,不用贬低自己。即使发生了令人悲伤的事,阿尔托莉雅也不想失去他,所以,她才会选择退让,但她却并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的妥协,最终却演变成了这样的结局。
“啊啊,您总是这样,这样高洁,我永远自愧不如……”兰斯洛特轻轻笑着,慢慢消失在了她的臂弯之中。“但能死在这里,这场圣杯战争,我已经别无遗憾了,吾王啊。”
他最后朝着加拉哈德勉强抬起了手:“吾儿……”
那只手垂落了下去。
亚瑟王望着空空如也的臂弯,忍不住发出了一声痛苦的抽泣。莫德雷德不屑的撇了撇嘴。而加拉哈德,他只是站在那里,静静的注视着眼前发生的一切,却仿佛灵魂离开了身体一般木然。
“嘿。”藤丸立香走上前去,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没事吧,加拉哈德?”
随后,他才看到一行眼泪缓缓划过加拉哈德的脸庞,圣杯骑士没有开口,没有动作,但那并不代表……他没有伤心。
还是诗格洛丝突然跳出来,才打破了现场古怪的气氛。小姑娘从山谷深处走出来,手里还牵着另一个小朋友,看起来比她还要小一点,有着一头淡紫色的长发,有些怯生生的拉着裙子,一直跟在诗格洛丝身后。“你们在干什么?我等好久了,你们怎么还没进来?”
所罗门王笑而不语。藤丸立香则是诧异的说道:“小玫瑰?你早就到了?”
“是啊,我和小安都到了好久了呢,一直在等你们呀。”诗格洛丝理所当然的点了点头,拉着他的手示意他看自己身边的女孩子:“立香你看,这是小樱哦,我的朋友!”
她对谁都是一副对待朋友的热情,藤丸立香已经习惯了,但还是蹲下身来同小女孩打了个招呼:“你好,小樱,我是藤丸立香,是小玫瑰的哥哥。”
间桐樱看了他一眼,小声向他问了声好,随后往诗格洛丝身边靠了靠。她看起来有点害怕大人,藤丸立香便没有勉强去触碰她,只是站起身来,拉了拉加拉哈德的手:“你是想留在这里,还是跟我们一起进去?”
“……我当然要进去。”加拉哈德顿了顿,又重复了一遍。“我要进去。”
他擦了擦脸,默不作声的跟在了藤丸立香身后。而阿尔托莉雅也站起身来,用力握紧了手里的剑。
“我和你们一起进去。”阿尔托莉雅低声说道。“必要的时候,我会帮助你们。”
她看了加拉哈德一眼,似乎有些担心他的状态。藤丸立香猜测是卫宫切嗣给她安排了任务,但他自己并未现身,总觉得还有些其他的安排,但他仍然没有拒绝对方的话,而是点了点头:“好。”
然而等到大家消灭了两拨迎面而来的虫子大军,进入到魔术工房内部之后,才发现此行最大的目标间桐脏砚已经倒在了地上,痛苦不堪的抽搐着身体,有个浑身漆黑、周身纹满了古怪图腾的少年站在他的身边,饶有兴趣的看着这枯瘦的老人拼命的挣扎,好似在欣赏什么有趣的歌剧一般愉悦的勾起了嘴角。
“小安,我们回来啦!”诗格洛丝拉着间桐樱,摇摇摆摆的走到他身边。名为安哥拉曼纽的英灵低下头看了看她,伸手摸了摸她的小脸。
“松手。”他冷冷的看了间桐樱一眼,扑面而来的的恶意让后者一个哆嗦,立刻松开了诗格洛丝的手,而等她反应过来,想要再拉住诗格洛丝的时候,此世全部之恶已经弯下腰,将小姑娘抱了起来。
“放开我啦,小樱很害怕。”诗格洛丝挣扎了两下,想要重新拉住间桐樱的手安慰她。安哥拉曼纽却并不理她,漫不经心的说道:“这里这么多人,自然有人会照顾她的,哪里用得着你。”
“可我是她的朋友啊,小安!”诗格洛丝有些生气的使劲推搡着他。但她越生气,对方就越高兴,要知道他和诗格洛丝能成为朋友,并不是为了让她快乐,而是为了让她感觉到痛苦啊!
看着间桐樱一副手都不知道往哪儿放的害怕模样,藤丸立香还以为她是畏惧这魔术工房之中满地的虫子,便走上前把她抱了起来。“不怕不怕,虫子碰不到你的。”他轻轻拍了拍小女孩的背,心里觉得她未免也太瘦小了,诗格洛丝那张圆滚滚的苹果脸还带着几分婴儿肥呢,她却整个人都小小的,也不知道是哪家的孩子。
被他抱着,间桐樱原本还要挣扎,闻言却忽然一愣。她沉默了一会儿,才怯生生的说道:“虫子……会咬我,很痛……”
“不会的,你看,哥哥把你举得这么高,它们碰不到你的。”藤丸立香柔声哄着她,又把她往上面抱了抱。间桐樱往地上看了看,见那些狰狞的虫子都被他踩在脚下,的确离她好远好远,没由来的觉得安心了起来。
她搂住藤丸立香的脖子,轻轻嗯了一声。
直到这个时候,所罗门王才打了个响指,示意身边的魔神柱去把昏迷的间桐雁夜弄醒。男人醒过来之后,立刻认识到Berserker已经被打败,自己手背上的令咒也随之消失了,他顿时发出一声凄惨的、无能为力的怒吼,似乎被无情的现实压垮了一般用力抓住自己的手,蜷缩起了身体。
“是谁,是谁打败了Berserker?!”他用痛苦的目光搜寻着在场的人们,却在看到间桐樱的那一刻,一下子变得呆滞了起来。
“小、小樱……”他不由朝着藤丸立香走了过去,伸出手想要把小女孩抱走。但感觉到自己怀里小小的身躯在不停的颤抖,藤丸立香不由后退了一步,侧过身去挡住了他。“你想做什么?”
纵然情绪低落,加拉哈德还是尽职尽责的挡在了他面前,也拦住了间桐雁夜伸出的手。意识到自己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是从者的对手,间桐雁夜不由发出一声痛苦的哀嚎,向藤丸立香祈求道:“不要伤害她!攻击你们的是我,你要对付的人也是我,千万不要伤害她!”
“那个,我没有想伤害她啊……”藤丸立香心说自己只是个普通高中生,长得也不是很像坏人吧。“有没有人来解释一下这是什么情况?”
其实不太清楚旧剑那边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他应该是妥妥被绿了,但是应该也原谅了兰斯洛特……就是不知道具体故事是怎么样的了。
以及其实传说里莫德雷德也对桂妮薇儿动过心啦,还有试图强迫她的野史(另一种有趣的说法则是莫德雷德并非亚瑟王的儿子,而是桂妮薇儿的弟弟)。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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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传说谢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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