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家和辛家在这青松巷里做了五年多的邻居,辛家刚来时小女童还没凳子高,是张家婶娘看着长大的,从小就生得一张美人面,性子乖巧可人。
张家婶娘生了三个孩子,各个都是臭小子,早就恨不得辛月是自家的女儿,若不是自家小子年岁不相当,还各个都念书不成,眼看着没啥出息,真是恨不得早早求着辛家把辛月定下做儿媳。
张家婶娘亲近地揉了揉辛月的发顶,强让辛月收下了点心,便催她回家,关切的叮嘱道:“如今入了冬,没了太阳寒气便重了,月娘你大病初愈更要小心,莫要再着了寒气。”
辛月抱紧怀里的小陶炉,又让张家婶娘看她厚实的棉袄,说道:“张婶娘放心,我晓得厉害了,穿得厚实着,胡大娘用灶间的柴灰帮我灌了暖炉,热乎乎的凉不着的。”
辛月探头朝巷口张望了下,接着说道:“今日我哥哥休冬假快归家了,我就在这门口迎一迎。”
张家婶娘摸了摸辛月热乎的手心,这才放下心来,又嘱咐了两句便加快了步子往自家走去。
她在县衙后院当差,年关将近事情多,她也有些日子未曾归家,家中的臭小子虽然闹腾得常让人心烦,但做娘亲的总归还是惦念的。
张家婶娘走了没一会儿,巷口的牌坊下便出现了一个消瘦但挺拔的身影。
那是一个穿着一身青灰色学子长袍的少年,远远的还看不清长相。
只见他背着一个高至后脑的书箱,两手还各拎着一个包裹,原本还不疾不徐的走着,直到看见那在自家门外探首的小女童,脚下才加快了步伐。
少年一路拧着的眉目舒展开来,片刻后就站到了辛月的面前,俊秀但显稚嫩的脸上显出个清朗的笑,欢喜的唤道:“妹妹,你可病好啦!”
辛月不禁觉得一阵亲昵的感觉涌上心头。
大半月前,便是这个少年背着只剩一口气的自己,穿了数个巷子,去城南求得京城回来养老的姜御医为自己看诊,还毫不犹豫的花了六两银子为自己买了药。
已经到了年末,明年年初就该交书院的束脩,家中拢共就不到十两的存银,为辛月买药便花去了大半。
娘亲怀着弟弟妹妹,也就一两月的功夫便该生产,还得留出一两用做接生婆的辛苦钱和娘亲坐月子的养身钱。
这样一来,明年需得交的五两银子束脩便有了一多半的缺口。
面对爹爹娘亲的担忧少年却只说无妨,还有两个月的时间,到时候再想想法子。
便是真无法,他就是在家中自己念一年书又有甚么关系,总归是妹妹看病救命要紧。
辛月记得他救命的恩情,哪怕这少年的年纪,实际比前世的她还小了十余岁,她也诚心诚意的喊他:“哥哥。”
“爹爹请了苏大夫帮我看过,我已经好啦,前两天便没再吃药了。”辛月伸过手去想帮他分担一包行李。
“快回家去吧,冬日里便是没风也总有寒气,妹妹你刚好还是要多注意。”辛盛赶紧将分两手拿的包裹都拢到一只手上,空出一只手紧紧拽着妹妹,跨过门槛进家里去。
辛家租住的地方叫青松巷,离县衙很是近便,出了巷口的牌坊右拐,再穿过两个巷子便是县衙。
院里有一间稍大些的正房,分里外两间,里间是家中爹娘的卧房,外间是爹爹的书房。
左右两侧有两间小些的偏房,左侧的是哥哥辛盛在住,右侧的以前是娘亲宋锦娘的绣房,后来原身大了不再跟着爹娘住,便改成了原身的卧房。
院子进门的侧面,靠着院墙两边各砌了间小土屋,右侧当做灶房使,左侧用作库房堆放粮食、杂物和柴火。
这间小院因靠近县衙,所以租金不菲,一月五钱银子,仅三间能住人的屋子,但为了方便在县衙当书吏的辛长平上下值,也只能咬牙租下。
辛盛跟辛月进门时,帮佣的胡大娘刚收拾完灶房,见到主人家的少爷和小姐都满手拿着东西,连忙帮忙接了下来,将包裹放在院中的石桌上。
辛盛这才松开辛月的手,蹲下将背上沉重的书箱解了下来。
胡大娘不是住家的帮佣,每日晚食后归置完灶房便要归家,她家住在县城北门外的村里,离主人家步行要大半个时辰。
若是天黑了,一个妇道人家就算长得粗壮些也忍不住会害怕,便连忙抓紧同辛月交代:“少爷的晚饭正在锅里闷着,夫人补身的汤羹在小炉上煨着,夫人晚些要用时劳烦小姐端取。”
辛月连声应下,拿起张家婶娘给的那一包桃酥,从中取出两块递给胡大娘道:“大娘,拿回家给小满甜甜嘴儿吧。”
小满是胡大娘的老来女,今年才五岁多,家中没人照看时偶尔会跟着胡大娘来辛家上工,陪着原身一块玩过。
胡大娘快四十才生下她,前头的儿女早都成家分家了,胡大娘怕他们日后不给幼妹出嫁妆,便才找了辛家这个差事,想着替小女儿攒点嫁妆银子。
胡大娘接过桃酥,高兴的掏出随身的帕子将点心细细包好,这才急忙告辞归家,走出院外还细心的将门给关上。
等脚步声走远了,辛月才指着那半人高的书箱,疑惑的询问辛盛道:“哥哥,这书箱是哪来的?”
辛盛打开书箱的盖子指给妹妹看,“妹妹不用担心了,先生帮我寻了个好差事,明年书院要招新生,会新增数十余学子,要准备不少书籍,先生帮我领了十余套任务,这次冬假我将这些书籍抄完,便能顶了我明年的束脩银子。”
辛月原本着实苦恼着,要怎么挣钱帮辛盛把学费的窟窿补上,总不能真让辛盛失学。
记忆里这位哥哥学业优异,经常得先生夸奖,且先生明年有意让他下场科举。
这正是紧要的时候,在家闭门造车,哪有在书院有师者答疑解惑来得便利?
只是辛月前世也只是按部就班的上学上班,一没什么挣钱的头脑,二也无什么好手艺,现在听闻这个消息,心里着实放松了好些,心中默默感叹一句原来古代也有勤工俭学啊。
兄妹俩一起把书箱和行囊都搬进辛盛的屋内,辛盛才问道:“怎么不见爹爹、娘亲?”
“娘亲前些时日照顾我过于辛劳,有些动了胎气,苏大夫叮嘱要少动,是以这些时日多是卧床静养,爹爹昨日随县令大人去府城办事,路上遥远,估摸着要明日才能回家。”辛月一边帮着摆放书籍一边回道。
宋锦娘怀这胎已经年岁不轻了,胎本就有些不太稳,加之小女儿染上风寒后又忙前忙后的照顾,始终不见好后又担心受怕,竟见了红,还是吃了几副安胎药才稳住胎,但被苏大夫勒令不可再辛劳,需多卧床静养。
“娘亲可还好?”辛盛听闻便有些着急,又有些责怪的怨道:“上回走时,我便嘱咐爹娘,家中有事要给我送个信,怎么还是这般什么都瞒着我。”
“吃了几日安胎药,又请了大夫看过,已无大碍了。”辛月倒是理解爹娘的心态。
便是现代也有这样的父母,认为孩子学业为重,家中有事都不愿打扰孩子学习,有时还看新闻上,有孩子高考后才知道家中爷奶之类的长辈去世。
更别提这古代,求学更是天大的事,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真不是假话。
就说原身的爹爹,虽然只考了个秀才便不得寸进,但也是挤进了读书人的门槛,得了不少好处。
名下十亩地能免税,终身不用服徭役,还谋到了县衙书吏的工作,一月一两银子的俸禄。
相当于现代一农家子,考公成功进了县政府当上了科员,摆脱了祖祖辈辈在地里乞食、看天吃饭的命运,如今自然盼着儿子青出于蓝胜于蓝。
辛月接过辛盛手中的书籍说:“哥哥便先去看望娘亲吧,这边我收拾好了便将饭菜端去屋里,哥哥多陪娘亲说说话。”
“那就劳烦妹妹了。”辛盛应下,连忙去正房里寻宋锦娘。
“娘亲,儿回来了。”辛盛人还没进里间,声音便先到了。
宋锦娘慢慢坐起身子,嘴里回应道:“是盛哥儿回来了,快进屋。”
“娘亲,可还安好?”辛盛推门进了里间连声询问,又忍不住责怪道:“听妹妹说娘亲辛劳,动了胎气,怎么不让胡大娘去书院告知我一声,我也好请假回来照顾你们。”
“好,好,哪有那样严重,吃了几副药便好了。”宋锦娘在背后垫了个软枕,靠躺在床头,忙招儿子至床边来细细打量,然后说道:“我儿倒是清减了许多,可是手中银钱不趁手,在书院不曾吃好?”
辛盛连忙摇头答道:“儿子只是挂心家中,这半月没甚胃口,如今回来见妹妹身体大好,便心安了,略瘦了一点罢了,吃几顿家中的饭食很快就能养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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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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