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长平当年在书院求学,课业只是中不溜儿,可从来没有这等受先生重视的待遇,现如今他的儿子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他心中的骄傲比自己当初考上秀才更甚。
辛月这两日见辛盛在自己面前都是装出一副沉稳的好兄长样,现在在爹爹面前偏又露出了些孩子气,也不禁起了逗弄他的心思,在一边起哄道:“我哥哥这般聪明,将来可是要考进士做状元的,我日后可要当进士老爷的妹妹啦!”
直把个脸皮薄的少年夸得脸红似血,连连作揖告饶,还跑去捂住说大话的妹妹的嘴。
看得大家都开心的笑了起来,这个低沉了月余的院子,终于一扫沉闷之气。
胡大娘给火盆里填上新柴,又帮着关好窗户,问:“表小姐穿衣可需要我帮忙?”
郭玉娘怕生胆子小,哪里愿意让这个第一次见的粗壮大娘帮她穿衣服,连连摇头,只捏紧了辛月的手偎着她。
辛月便说:“我会帮玉娘穿好的,大娘便放心吧,您帮姑母做完晚食便早些归家去,天色看着要不好,免得小满在家担心。”
“好。”胡大娘闻言便退出去帮着关好了屋门。
这包裹里的衣衫除了冬日的,还有些薄的春衫,辛月也怕郭玉娘年纪小,穿脱得慢待会受凉折腾得病了,便不让郭玉娘自己动手,只让她脱了最外边的袄子,也不让她脱了里边的衣服,只把衣衫往上套。
大概估量一下余量就知道哪些穿着会合身,哪些得放一放,把需要修改的分开放着就去找宋锦娘交任务了。
郭玉娘没再跟着辛月去正房,自己跑到灶间便腻在她娘亲身边,偷偷跟娘亲说悄悄话:“娘亲,大舅家也挺好的。”
辛夏娘揉揉女儿的脑袋,笑了笑说道:“这下不害怕了吧?你表姐性子好,跟郭家那几个姐姐不一样。”
辛夏娘又试探的问郭玉娘:“等你大舅母生下弟弟妹妹,娘亲要照看你大舅母,晚间就你和你表姐一块儿睡,姐妹俩亲香,行吗?”
“好。”郭玉娘抿起嘴角偷笑说:“我喜欢表姐。”
等辛夏娘把晚食做好了,胡大娘便说今日不在辛家吃饭,趁着天还亮着便赶忙归家去了。
鸡汤还要在灶上多闷些时候,辛夏娘便招呼家里的小辈们来帮忙端菜端饭,就连五岁的小玉娘也能帮忙拿着碗筷。
正房里支开了小桌子,摆了一圈的椅凳,几个人挤着坐得满满当当,辛长平高兴的倒了一杯酒,辛夏娘也豪气的要了一杯。
见桌上的小孩嘴馋望着,辛夏娘赶紧把酒瓶盖上点着指头说:“你们可不能喝,孩子喝了会坏脑子,以后不聪明了,过两日我做些醪糟甜酒,那个你们可以喝些,还能给你们煮些甜酒圆子。”
辛月和郭玉娘便期待得直点头,只有辛盛还望着那壶正经的黄酒念念不舍,他看了许多文人饮酒后挥毫拨墨的佳作,总觉得喝酒似乎对写诗词文章有加成作用,心中好奇总想体验一番。
这屋子里嘴馋得厉害的尤其是辛月,她来这半个多月了,才终于见到了一桌正常的饭菜,诱人的香气飘荡着直往她鼻子里钻。
这副直勾勾盯着菜肴的样子,惹得辛长平都没时间酝酿祝酒词,只得赶紧举起酒杯贺了一句:“今日虽非年节之日,但我们这些人聚在一起也算是小团圆,庆祝团圆,也庆祝月娘恢复健康,愿咱们家所有人今后都得安康!”
“共贺安康!”辛夏娘跟着举起酒杯,其余人也端着茶杯凑趣,干了一杯后大家纷纷动起了筷子。
辛月更是拿出了幼时跟着奶奶去吃席的气势,飞快的把桌上的菜肴都尝了一遍。
“姑母厨艺真好!太好吃了!”辛月刚咽下嘴里的干笋子焖腊鸭,就迫不及待的夸赞。
辛夏娘的先夫郭平安是个心里有成算的人,每年农闲时别人大都是窝在家里猫冬,他却会跑到临近镇上的酒楼后厨去帮工打杂。
他还不要工钱只让管他一日三顿饭,白得一个劳力,酒楼的掌柜自然乐意,每日有些没卖出去的包子馒头大饼,还让郭平安尽管带回家去。
郭平安去酒楼干活,一来给家里省了粮食,二来每日里盯着后厨的大师傅做饭,能偷摸学点手艺。
就这么偷着学了几年,着实会了不少菜式,郭平安便把自家的地租给别人种,他则拉着辛夏娘给他打下手。
他们在十里八村当个乡厨,承接乡亲们家里红白喜事、招待贵客的宴席。
当初分家时郭平安才得了家里的三亩地,后来当乡厨挣了钱他就买成地,到他落水去世那会名下都有十亩了,还大都是上好的水田。
辛夏娘本身在娘家就是个能干人,她七岁时她娘亲生三弟辛长康难产去世,她便开始踩着凳子在灶上做饭。
后来又跟着郭平安四处给人做宴席,一开始打下手只负责切洗,慢慢郭平安忙不过来她也开始分担着做几道菜,手艺也慢慢练出来了,不比郭平安差。
所以那时辛长平做主把田地分了一半给郭玉娘,郭家那不讲理的婆母也没敢再闹,毕竟大半都是郭平安和辛夏娘自己挣回来的家业。
他郭家的三亩中田都还回来了不说,还多得了两亩上等的水田。
要是辛家是那等黑心的人家,仗着辛长平在县衙做公,随便过继个同族的子侄到辛夏娘名下,那十亩水田郭家可就一亩都别想得着了。
这一桌子菜大都是老家拿来的食材做的,其中辛月赞不绝口的那一道干笋子闷腊鸭,用的便是春日里的嫩笋子。
是家里的几个堂兄春日去山上拔了回来,婶娘们洗净切丝晒干存下来的。
用松枝熏出来的腊鸭隐隐带着丝清新的松脂香味,被辛夏娘用刀剁成大小均匀的小块,锅里撒上香料爆油下进去。
煸炒出鸭子皮下自带的肥厚油脂,溢出浓郁的焦香味儿后倒入沸水,把浸泡过的笋干捏出水份后放进去。
腊鸭被炖得酥烂,咬在嘴里肥而不腻,细嚼着还带着一丝春笋的清香之气,而笋丝则吸饱了鸭肉的油脂,两者的结合莫名的和谐,形成了一道珍馐美味。
连最遭辛月嫌弃的大萝卜,都和胡萝卜一起细细切成了细丝,捏出了多余的水分后用花椒末和盐调味,拌着面糊团成一个个圆圆的小饼。
再扔进滚烫的油锅里,炸得两面金黄,咬一口在嘴里外面酥脆,里边鲜嫩,咸香伴着油香,辛月忍不住连吃了三个。
这顿饭直吃得辛家众人各个肚儿溜圆,还不觉尽兴,肚子饱了可嘴巴还想吃。
等辛夏娘端来那小火煨了快两个时辰的鸡汤,浓郁的香气直冲鼻腔,每个人都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鸡汤里没搁别的配菜,是以汤色清亮,只最上层飘着一层浓黄的鸡油,一看就是多年的老母鸡,半点没有凑数的。
一只肥美的老母鸡也就只有两只大鸡腿,辛夏娘把一只给了怀着身孕的宋锦娘,另一只给了病愈瘦弱的辛月。
辛盛和郭玉娘各分得一个鸡翅,她和辛长平碗里则是偏柴些的鸡胸肉。
鸡肉混着鸡汤彻底填满了肚子里残余的缝隙,辛月是再一口都吃不下了,这才放下了碗筷偷偷抚着鼓起的肚子笑得无比满足。
只盼着辛夏娘能长长久久的在家里住下去,只要每日里都能吃到这般美味的饭菜,她愿意日日都和辛夏娘、郭玉娘一块儿挤着睡。
饭后天色黑了,辛月和郭玉娘的骑驴大计没时间实施,只能先去库房里抓一把黑豆提前和毛驴培养培养感情。
这毛驴应该是辛月阿爷今年才养了没多久的,记忆里今年中秋节原身跟着爹娘回老家团圆时,老家还没有这只毛驴,只有一只养了数年的大青牛,十分通人性,不过青牛太过高大,只有堂兄们敢于骑坐上去。
这毛驴一身青灰色的皮毛,看着品种便是本地的灰驴。
这种灰驴体型不会长得特别高大,但很有一身力气,跑起来速度也快,很善于拉车、拉磨。
本地的灰驴性格大部分都比较温顺听话,偶尔有些特别倔的,牵着不走打着倒退,一般这种的驴都会成为人们的盘中佳肴。
当地人也爱吃驴肉,有一句俚语便是“天上龙肉地上驴肉”。
辛月阿爷买的这头驴是头成年驴,估摸着是谁家驯养好了转让于他的。
这灰驴被带到陌生的环境也乖巧得很,半点不闹腾,给吃的便吃,给水便喝,吃饱喝足了便乖乖倚靠着大树蹭着身上痒痒的皮肉。
它听到辛月和郭玉娘靠近的脚步声,两只高高立着的长耳抖动了一下,待辛月走到它面前了才抬头和辛月对视,两只大大的眼睛盈润而温驯。
辛月第一次靠驴这么近,她没敢冒然摸它,把抓着黑豆的手摊开伸向它,大灰驴探头凑过去嗅了嗅,便伸出舌头将黑豆都卷进了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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