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怀仁老人在ICU观察了一天後,生命体征趋于平稳,转入了普通病房。虽然依旧虚弱,需要长时间休养,但已经能断断续续地说些话了。温亭书请了假,寸步不离地守在病床前,喂水、擦身、读报纸,眼睛里的光亮了许多。
顾云峥抽空来医院看望过一次,主要是为了核实一些案件细节。他站在病床边,语气尽量温和地向温怀仁询问当时的情况。老人精神不济,回忆也有些碎片化,但关键信息逐渐清晰:他确实在匠魂村后山发现了那个隐秘的祭坛,并怀疑那里与“金属错彩”的传承和某些古老的村规禁忌有关。在他试图进一步探查时,被陈星发现并囚禁。陈星似乎并非单纯想窃取工艺,更像是在偏执地完成某种“仪式”或“守护”,期间多次向温怀仁逼问关于怀表和使用方法的细节。
“那孩子……执念太深了……”温怀仁虚弱地叹息,“他觉得那是他的使命……是被选中的……”
这些口供,与警方在密室里找到的、充满狂热字迹的研究笔记相互印证。陈星的杀人动机和囚禁动机基本明确,案件脉络逐渐清晰。
从病房出来,顾云峥看到温亭书正坐在走廊的长椅上,小口小口地吃着从医院食堂买来的白粥,看起来没什么胃口,眼下的乌青显示他这几晚都没睡好。
“顾警官,”看到顾云峥出来,温亭书连忙放下粥碗站起来,“问完了吗?我外公他……”
“情况基本清楚了,你外公需要好好休息。”顾云峥看着他碗里没动几口的粥,皱了皱眉,“你就吃这个?”
“啊?哦……没什么胃口。”温亭书挠挠头,有点不好意思。
顾云峥没说话,转身走了。温亭书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心里有点空落落的,重新坐下,对着那碗凉掉的粥发呆。
约莫半小时后,顾云峥竟然又回来了,手里拎着一个保温桶。“给你。”他把保温桶塞到温亭书手里,“附近买的鸡丝粥,比食堂的好点。”
温亭书愣住了,捧着还有余温的保温桶,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看着你吃完。”顾云峥在他旁边坐下,语气还是没什么起伏,但行为却透着一股不容拒绝的意味。
温亭书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酸酸涩涩,又暖洋洋的。他打开保温桶,香糯的鸡丝粥热气腾腾。他低下头,一口一口地吃着,粥很暖,一直暖到了心里。
“陈星……会怎么样?”他小声问。
“故意杀人,非法拘禁,证据确凿,等待他的将是法律的严惩。”顾云峥看着窗外,声音冷静,“匠魂村那边,当地警方会介入调查是否存在其他违法村规或包庇行为。”
“哦……”温亭书应了一声,沉默了一会儿,又轻声说,“顾警官,谢谢你。如果没有你,我可能永远都找不到外公了。”
“职责所在。”顾云峥的回答依旧简洁。
但温亭书知道,这不仅仅是职责。是顾云峥的坚持、敏锐,还有……那份不动声色的关心,才让奇迹发生。
吃完粥,温亭书感觉胃里暖暖的,人也精神了些。他鼓起勇气,看向顾云峥的侧脸:“顾警官,等外公好一点,我……我能请你吃顿饭吗?正式感谢你。”
顾云峥转过头,目光落在温亭书因为紧张而微微泛红的脸上,那双清澈的眼睛里充满了真诚和期待。他看了几秒,才淡淡开口:“再说吧。你先照顾好你外公。”
没有直接拒绝,这让温亭书心里升起了一丝希望。他用力点头:“嗯!”
顾云峥站起身:“局里还有事,我先走了。有事打电话。”
“好,顾警官慢走。”
看着顾云峥挺拔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温亭书抱着空了的保温桶,嘴角忍不住向上扬起。
阳光透过走廊的窗户洒进来,明亮而温暖。温亭书觉得,笼罩已久的阴霾,终于要散去了。
随着温怀仁老人的苏醒和稳定,以及从密室提取的物证、陈星的研究笔记相互印证,赵大勇被杀案和温怀仁非法拘禁案终于宣告侦破。陈星在确凿的证据面前,最终放弃了无谓的抵抗,对罪行供认不讳。他的动机源于对“金属错彩”几近疯魔的执念,认为自己是这项古老技艺的唯一正统守护者,视赵大勇的偷窃行为和温怀仁的“窥探”为不可饶恕的亵渎。
匠魂村方面,当地警方介入调查,确认村中长期存在一些围绕传统技艺的封闭排外陋习,但并未发现其他刑事犯罪。钟村长等人因知情不报和一定程度上的包庇行为受到了相应的行政处罚。那处隐藏在山腹中的古老工坊也被正式封锁,将由文物部门进行评估。
案件卷宗合上,市局恢复了往日的节奏,但似乎又有哪里不一样了。李猛等人偶尔会调侃顾云峥:“头儿,最近不去美院‘走访’了?”顾云峥通常只是冷冷瞥过去一眼,对方便会识趣地闭嘴,但嘴角的笑意却藏不住。
温亭书的外公在医院又住了一周后,身体情况大为好转,医生批准出院回家静养。出院那天,阳光很好,温亭书忙前忙后地办理手续、收拾东西。
当他扶着外公走到医院门口时,却意外地看到了那辆熟悉的黑色SUV。顾云峥靠在车边,依旧是简单的衬衫长裤,身姿挺拔,在人来人往的医院门口显得格外醒目。
“顾警官?”温亭书又惊又喜。
“顺路,送你们回去。”顾云峥走上前,向温怀仁礼貌地点点头,“温老先生,恭喜出院。”他的语气比对常人稍缓和些,但依旧带着距离感。
温怀仁虽然身体虚弱,但眼神清明,他打量着顾云峥,脸上露出温和的笑意:“这位就是顾警官吧?亭书这几天没少念叨你,这次真是多亏了你。谢谢你,年轻人。”
温亭书在一旁听得耳根发烫,悄悄拽了拽外公的袖子。
顾云峥似乎也顿了一下,才回道:“您客气了,分内事。”他自然地接过温亭书手里的一部分行李,打开了后车门。
车子平稳地行驶在回温亭书家的路上。车内很安静,温怀仁精神不济,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温亭书坐在副驾驶,偷偷用眼角余光瞄着顾云峥专注开车的侧脸,心里像有只小鹿在乱撞。
等红灯的时候,顾云峥忽然从口袋里摸出一个小盒子,递到温亭书面前:“给你。”
温亭书一愣,接过来打开,里面是几颗独立包装的、小巧的薄荷糖。“这是……?”
“提神。”顾云峥目视前方,语气平淡,“看你最近黑眼圈很重。”
简单的话语,却让温亭书的心瞬间被一种巨大的甜蜜感包裹。他剥开一颗糖放进嘴里,清凉的甜意瞬间在舌尖化开,一直蔓延到心底。他弯起眼睛,小声说:“谢谢,很甜。”
顾云峥的嘴角似乎几不可察地向上牵动了一下,没有说话。
送到家楼下,顾云峥帮忙把行李拿上楼,却婉拒了温亭书请他上楼坐坐的邀请。“局里还有事,你们好好休息。”他站在门口,目光在温亭书脸上停留了几秒,“照顾好你外公,也……照顾好自己。”
“嗯!顾警官你也是,别太累了。”温亭书用力点头。
顾云峥转身下楼,步伐沉稳。温亭书趴在走廊的窗户边,看着他的车消失在街角,才依依不舍地收回目光。嘴里的薄荷糖还没完全融化,清新的甜味久久不散。
温怀仁看着外孙那副魂不守舍的样子,了然一笑,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是个不错的年轻人。”
温亭书的脸“唰”地红了,支吾着没有接话,但眼里的光彩却藏也藏不住。
最大的阴霾已经散去,生活仿佛重新回到了温暖的轨道上。而对温亭书来说,这条轨道上,似乎多了一道笔挺而令人安心身影,以及,萦绕在舌尖那缕挥之不去的、清甜的薄荷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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