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会是这个时候做第一个跳跃?顾秋昙愣了一下,扑到场边看他。艾伦的体能储备不比他差多少,自由滑不好说,可短节目把跳跃压在后半段却完全是可能的。
艾伦凌空转足了四周,利落地落冰,冰面上留下一个起跳点冰的小坑。难道……
顾秋昙眉头一皱,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榛子色的眼睛大睁着看向顾清砚。
他们的目光在半空中交汇,顾清砚面色凝重地点了点头,叹道:“他倒是对自己下手狠……他才刚十五岁,就开始挑战四三连跳了?”
另一边阿列克谢也是面色沉重。瓦列里娅和阿加塔坐在不远处看着冰场上,连连叹气:“他胆子也未免太大了……”
“到底是年轻。”阿列克谢苍老的声音从场边传过来,声音不大,被音乐淹没,“想赢比赛,有冲劲,这在我们这一行是好事,可是……”
他不赞同地看向冰场上的少年,那道身影在光影流动中衣摆淌着水一样流动的细闪,肢体动态也显出舞者一般的柔韧。就仿佛月光啊,终于笼罩在这片冰面上。
他轻盈利落地又起跳了,但是这个跳跃就显得有些紧。所有人的目光都紧紧地聚焦在他身上。
这是个3T。顾秋昙立刻判断出了跳跃的类型,呼出一口气。4T+3T,不那么轻松但是落冰顺利。
青年组第一个成立的4T+3T在这次总决赛里得到了认证。
顾秋昙站起来,轻轻鼓了鼓掌,又坐下。瓦列里娅转头看着阿加塔,眼睛亮闪闪的,轻快道:“教练,我也想练4T!”
“少来。”阿加塔瞥了瓦列里娅一眼,上下打量了一番瓦列里娅的身材,“现在可能可以,可是你还没发育。”
瓦列里娅讪讪地笑起来。女子单人滑运动员和男子单人滑并不一样,男性的发育期长高的同时也涨肌肉量,肌肉量的提升意味着跳跃能力进一步提高,能够挑战更高的技术难度得到更好的成绩。
但女孩发育时长得更多是脂肪,胸臀腿等部位的脂肪堆积意味着她们的力量会被削弱,同时经期也会阻碍长期高强度的训练——要么就是减少训练时间,要么就是用健康换成绩。
阿加塔担忧地看了瓦列里娅一眼。俄罗斯不缺天才少女,作为一个高纬度国家,俄罗斯的冰雪运动一向发达,筛选运动员时的大基数已经明确地表明了一个倾向。
——俄罗斯不缺人才,只有最优秀的选手才能出头。
可阿加塔不希望瓦列里娅步那些运动员的后尘。她们只是师徒,甚至是在俄罗斯竞争激烈的莫斯科派系的师徒,成绩才是唯一的试金石。
但在某些时刻,阿加塔还是更愿意选择瓦列里娅喜欢的方式。
就像、就像顾清砚对顾秋昙那样,纯粹的,带着亲情之爱的那种严厉。
顾秋昙坐在顾清砚身边,轻轻地抓了抓对方的袖子:“阿加塔女士在看我们。”
顾清砚瞥了他一眼,淡淡道:“不知道的以为你被她看一眼会掉一块肉似的。”
顾秋昙忍不住笑了起来,轻快道:“那当然不至于,只是……”
冰面上,艾伦干脆地一个蹬冰,身体重心在上空滑出圆满的抛物线,3A的高飘远重新点燃了观众的热情。他们屏住了呼吸,睁大眼睛看着冰场上的少年,他抬起浮腿形成一个类似T字的角度,仿佛一个燕式步一样转过半圈的弧度。
他真的很耀眼。顾秋昙想,像一颗星星,闪烁着发亮,又像是一轮真正的明月。那张清冷淡漠的脸在灯光下透出另一种与他不同的洁白,仿佛北国冬日的雪,又透出健康的红润。
他眼尾落着的月亮痕迹也是同样的惊艳,淡淡的闪粉敷在皮肤表面,在灯下显出如梦似幻的色彩
顾秋昙怔怔地看着,嘴唇轻轻动了一下,就在这时候艾伦回过头,那双眼尾上挑的、宛如刀一样锐利的眼睛带着柔和的笑意,他低下头,牙尖咬着手套,慢慢地把这只手套扯了下来。
他仍然在冰面上跳舞,画出饱满的圆弧、蛇形步、葫芦步与其他的步伐一起构成了洁白冰面上的图画。
在滑过顾秋昙面前时,他忽然毫无征兆地扬手,手肘处也带着圆滑美丽的弧度。那只手套脱手飞出,稳稳地落在顾秋昙怀里。
顾秋昙低下头看了一眼怀里的白手套,那块布料上似乎还带着艾伦的体温。他的脸微微发红,再抬头去找艾伦的时候他却已经潇洒远去。
那一刻的互动也被摄像头忠实地记录下来,顾清砚搂过顾秋昙的肩膀轻笑道:“真没出息,下次也用这种方法撩回去啊。”
“明天就是自由滑。”顾秋昙呆呆地说了一句,声音如同呓语一般飘渺,“我明天……哥,我有配手套吗?”
“有。”顾清砚无可奈何地笑了起来,似乎没料到顾秋昙会问这个问题,“这是配套的,小秋——你之前一直说手套影响你的感觉,所以我也没让你非得戴上。”
“明天戴。”顾秋昙飞快地给出了答复,得到顾清砚的肯定后他的声音变得更加轻盈,似乎心也快乐地要飞出胸膛一般。
“好。”顾清砚暗自记下顾秋昙的需求,声音平稳。
艾伦开始做旋转,旋转是他的弱项,顾秋昙慢慢偏开眼,那个纤细修长的身影在冰面上旋转时看起来仍然是美的,只是旋转的速度并不很快。
顾秋昙偏过头看向顾清砚,轻声道:“他这次的分数会高吗?”
“不好说。”顾清砚干脆道,“他是第一个在短节目上四三连跳的青年组选手,很难说明白在裁判眼里他现在是什么形象——哪怕他的连跳并不如我们之前想象的那么漂亮。”
“嗯。”顾秋昙沉默了片刻,回应的声音也是闷闷的,眉头微微皱着,兴致不高,“我想赢。”
“没有人不想赢。”顾清砚看了他一眼,“之前看得那么通透,这时候怎么又开始纠结这些事情了?”
“纠结不纠结的,这个问题就在那里。”顾秋昙抬起头,故作老气横秋道,“这是运动员不断膨胀的野心和金牌的唯一性之间的冲突。”
“你最近学政/治课学疯了吧。”顾清砚没好气地拍拍顾秋昙的后脑勺,“这种话都说出来了。”
但居然有种无法反驳的痛苦感。顾清砚在心中暗道,他确实比许多孩子都更早熟……如果当时他跟着埃尔法回去的话,会不会过得更快活一点?
“哥,不用想那么多。”顾秋昙忽然毫无征兆地转过头看向观众席,“我留下来,只能证明我觉得这是对我更好的选择。”
顾清砚定定地看着他,眼圈微微发红。
“诶,别搞这种煽情的东西。”顾秋昙在他开口之前抢先拦下了他的话头,“您和园长妈妈养我这么些年,我什么性格您也知道,我真不擅长处理这种煽情的事……所以,别肉麻。”
他绷着一张脸,平静道:“如果您觉得感动的话,不如找机会和上面的人说说给我加薪,我记得我们院里有几个孩子现在窜个子——真麻烦,现在衣服越来越贵了。”
顾清砚之前的情绪被他这么一说给憋了回去,半晌他才抬手敲了一下顾秋昙的头:“好好好,给你找机会加薪,小破孩子这些日子钻钱眼里似的。”
“没法子呀。”顾秋昙两手一摊淡淡道,“我们院捐款又不多,光靠艾伦做慈善能顶多少时候,我现在也是他们眼里的大哥哥了……要养家糊口啊。”
“到时候给你问问有没有商业冰演。”顾清砚一锤定音,“编曲要钱编舞要钱定制考斯滕要钱,真是的你和那些孩子一样都是吞金兽。”
“嘿嘿。”顾秋昙挠了挠头,没敢继续回顾清砚的话。
其实他也知道他的开销才是整个福利院最主要的支出,一件好点的考斯滕要上万,每年还要至少换一双冰鞋,对于福利院这样的机构来说这种消费水平实在是有些难以承担,但顾秋昙也没有办法。
花样滑冰至少还有奖金,而且国家也会报销一部分,在国家队的三餐也不用额外出钱。至少……也曾经给福利院的大家减轻过一些负担吧。
顾秋昙一边想着,一边看向冰面上,艾伦的节目已经接近尾声,他正在做联合旋转,那组旋转的轴心还是很稳定,旋转时的手臂姿态也不显得僵硬。
“倒是也有些进步的地方。”他喃喃道,看着艾伦从蹲转的一小团慢慢舒展开身体,进入躬身转,又转而变成提刀侧燕,最终拉直了浮腿变成漂亮的y字,“柔韧性其实也不差……为什么不多做几次直立转?”
“因为赔钱。”顾清砚盯着他看了一阵,“你自己不也不爱做单独的直立转?”
“胡说。”顾秋昙转过头,双目圆睁,瞪着顾清砚,“我哪有不爱做直立转!你不是还一直跟我说训练的时候不要光做直立转吗?”
顾清砚尴尬地咳嗽了一声,就在这个时候艾伦的短节目终于结束,终止于他高高地扬起手臂,如同骄傲的天鹅般舒展的姿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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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秋昙的脸在看到分数的一刹那就忍不住颤抖了一下,差点没绷住平静温和的礼节性的笑意。顾清砚看了他一眼,慢慢道:“没关系,短节目不代表全部……他好像之前做连跳时出了点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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