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上只有几位前辈在聊天，菜品流水一般上的很快，魏满见到了好多奇怪的摆盘，她偷偷拍了一张，打算跟安茴分享，突然想到自己刚说过要和她绝交一天，于是只默默保存了图片。
或许是前辈们觉得太无聊，说着说着，话题不知不觉就落在了魏满的身上。
她听见有人问了一句，“小满是吧。”
魏满夹菜的手一顿，下意识抬起头，“对。”
那人语气慢吞吞的，“这么年轻漂亮就出来演戏了？大学放假这么早吗？”
前辈问话，饭桌上的人很有默契的同时安静了，几双眼睛齐刷刷的看过来。
“不……不是。”魏满一紧张就有些结巴，“我刚高考完，现在放暑假。”
“18岁？”
“19岁。”
“哦，那人摸了摸下巴，复读了一年吗？”
魏满被盯的很尴尬，小声道，“不是，我上学晚。”
“上学为什么会晚？家里有困难吗？”
魏满张了张嘴，不知如何回答，曲杰伸长手臂，隔着座位跟那人碰了个杯，“你瞎问什么？别难为我们女主，刚聊你上部作品呢，怎么，想转移话题。”
她大大咧咧，人们的视线被吸引，很快没人注意到这边了，屋内又嘈杂起来。
“别理他，他就这个性格，不喝酒就能耍酒疯。”许溢舟偏头，安慰她道，“快吃吧，一会儿该凉了。”
魏满点头，刚吃没几口，饭桌上的话题不知道为什么又聊到了学习。
几位长辈的孩子都是初中高中的学生了，这个话题引得大家纷纷吐槽。
“我家那个考试不稳定啊，每次小考都不错，一到大考就怯场，你说急不急？”
一位女前辈开口，“我家那个倒是稳定，稳定倒数，要不咱两家换换？”
众人都笑——
一位地中海发型的男老师说，“他要是单纯学习好或差，我都能接受，他就是偏科！我都不知道他数学怎么考成个位数的，我家那口子天天被气的够呛，一生气就说当初抱错了，你说这不上不下的，哎——”
他这句话引得大家共鸣，乱糟糟的一片声音，不知道是谁问了句，“小满不是刚高考完吗？你学习怎么样？”
饭桌又瞬间安静下来。
魏满不知道话题怎么又扯到自己身上，她也不知道为什么每次问到自己的时候，饭桌上总能默契的安静下来。
她含着刚吃进嘴的一口菜，嚼也不是，吐也不是。
半晌，含含糊糊地回答一句，“非常好。”
非常好？这回轮到众人愣住了。
众所周知，学习好不好这个问题通常情况下只有两种回答，学习差的和一般的都会说：不好。学习好的一般都会谦虚地说：还行。
非常好这个答案，在场的人还没听过。况且魏满看起来又内敛又乖，这三个字的含金量便又上升不少。
沉默了几秒，几位前辈对着魏满你一言我一句的问了起来。
什么学习的方法，什么都报了哪种班，什么每天时间的分配……乱七八糟一起向魏满砸来，魏满觉得自己的耳朵要炸开了，她不得不放下筷子扯着嗓子回答众人。
太吵了，魏满实在忍受不下去，她好不容易寻了个空隙，装作去卫生间的样子躲了出去。
这饭是吃不了了，魏满叹气，她很后悔自己刚刚的回答。饭店很大，她躲在一处停放餐车的杂物室，想先临时避一避。
耳边有稀碎的声音传来，手机此时此刻无论如何都玩不下去，魏满打开微信想找人聊天，发现除了安茴没有可以打发时间的对象。
她弯着腰，手托着头，空虚的对着手机滑来滑去，又饿又不敢回包间。
“小满。”
魏满诧异的抬头，看见许溢舟站在拐角冲她挥手。
被人发现自己在这躲着，魏满脸上发烫，她不知道许溢舟怎么找到这里的，但既然被看见了，就没有不回去的道理，她慢吞吞走过去，犹豫着该如何解释。
她还没开口，许溢舟先说话了，“里面太吵了，我们去大厅坐坐？我跟曲导说过了，没事的。”
魏满知道他在给自己递台阶，顺势点点头，她不知道对方是不是特意来找自己，心里有些愧疚，“你吃好了吗？其实我自己呆着也行。”
“没吃几口。”许溢舟诚实地回答，“我也不想回去，你看想吃什么，我们单点一些。”
魏满不好意思麻烦他，也不好意思拒绝，最后只点了一笼小包子，许溢舟又添了两盘炒菜和两碗粥，带着魏满坐在大厅靠右侧的玻璃隔间。
天还没完全黑下来，大厅的灯只开了零星几个。魏满喜欢这种光线暗淡的地方，她可以隐藏在灯光照不到的地方，不用刻意地做一些动作，不用时刻注意自己的表情。
这种场合下，人自然就放松了许多。
许溢舟靠在沙发上，手肘枕着沙发檐，随意唠着嗑，“我俩挺像的，我小时候也不喜欢出席这种场合，父母每次要带我去，我总是找各种理由推脱。”
魏满不知道他说的是真是假，附和着点点头。
时间没有想象中那么难熬，一顿饭很快就结束了。楼上的几位老师想留下探讨剧本的事，曲杰就抬头嘱咐许溢舟和魏满一同回去。
九点多一刻，时间并不算很晚。两人坐在一楼大厅等着助理，魏满的视线透过厚重的玻璃窗看向外边。
夜晚的湾城比白天更美，喷泉映衬着灯光，高楼承载着各种吵闹声，水池也被人们的欢声笑语激起层层波澜。在这里，人们的夜生活才刚刚开始。
今天是六月十号，她来湾城的第一天。
许溢舟似乎意识到魏满话少，没有再强行扯话题，倒是魏满觉得对方请自己吃了一顿晚饭，如果一直沉默，会显得不礼貌。
她斟酌半天，小声开口，“你已经拍过很多戏了吗？”
她不擅长搭话，语气和问题都很突兀，许溢舟依旧很随意地笑着，“没有，其实我也是去年刚开始拍戏的，经验不比你多多少。”
“是嘛，那你也是去年刚毕业，二十三岁喽？”
“年龄差不多，我二十四，不过我不是专业学校毕业的学生，至于当演员嘛，你就当我是好奇才来的吧。”
他说完，很自然地把话题捡起来抛给对方，“你呢？”
刚问出口，许溢舟才想到魏满在包间拒绝过这个问题，他立刻接上自己的话，“抱歉，你不想说我们就聊别的。”
“没什么不能说的。”魏满连连摇头，她不是抗拒这个问题，只是不习惯被那么多人注视着。
“我考试前两周出门的时候，正巧碰上剧组在招人，那段时间压力大，父母就报名想让我分散一下注意力，谁承想曲导选中了我。”
“当时所有人都不同意，我还以为是传销的，气的曲导把律师都请来了，就为了证明她的合同是正规的。”
她讲的绘声绘色，许溢舟忍不住脑补了那个画面，直接笑出声。
“但我还是不同意，拍戏嘛，听起来离我太过遥远。漂亮的人很多，轮不到我吃这碗饭。直到后来，曲导给我说了片酬，你知道有多少吗？”
许溢舟知道答案，却还是笑着配合道，“多少？”
“五十万！”魏满声音呼一下加大了，伸出五根手指头笔画着，“震惊吧！”
“这么多——！”许溢舟睁大眼睛，拖着声音迎合着她。也许是他的演技太过夸张，两人对视了两秒，笑做一团。
“我算了一下，交完税还剩三十多万，往后七年的学费都足够了。”
“反正暑假嘛，闲着也没事，我就同意了，签了合同来到这里。”
恰巧这时，喷泉中的音乐放完了，世界一下子又安静下来，给这场聊天完美收了个尾。
手机响了，应该是助理到了。
剧组包的酒店离的不远，车子不到二十分钟就能到。曲杰不搞特殊化，不管什么职衔，住的都是一厅一室一卫的包间。
因此，二人的房间在同一层，不过没有挨着，中间夹了个曲杰的房间。
各自回屋前，许溢舟叫住魏满，给了她一个电话，“曲导平时忙，可能顾不上你，我倒是有时间，但毕竟不是女生，什么事都不方便。这是一个助理姐姐的电话，你加她微信，有什么事都可以跟她说。”
魏满连忙把号码保存住，道了声谢。
终于回到了房间，魏满只感觉自己浑身上下都紧绷着，今天一天，比她一个月笑的次数还多。
她面无表情地躺倒在床上，大件小件的行李堆在地面还没来得及收拾。
“明天再收吧，今天太累了。”魏满迷迷糊糊的想。她闭目养神了一会儿，起身去浴室放水，打算好好泡个澡。
等待的途中，她加上了许溢舟给她的号码，对方明显事先知道，好友请求同意的很快。
两人简单聊了几句，打了招呼，对方名叫柯淼，是个语气很温柔的姐姐。魏满对所有温柔的人有着天生的好感，不管是柯淼，还是许溢舟。
正聊着天，微信语音响了起来，是妈妈打过来的视频，魏满翻了个身趴在床上，手机对着自己的半张脸，点击接通。
“喂？小满？干嘛呢这是。”随之而来的问候夹杂着广场舞的声音。
“刚应酬完，打算泡个澡。”魏满嘟囔着回答。
电话那头传出一阵笑声，“角色进入的挺快，还应酬呢，东西收拾好了吗？”
魏满瞥了一眼满地的行李，过了几秒，回道，“收拾好了。”
“收拾好了？你能这么快收拾才怪呢！忘说了，我给你装了个小药箱，在箱子右边拉链的最里面，还有那些衣服，你都分分类……对了，给你装的奶喝了吗？”
“奶！？”魏满像一只海獭，支棱起上半身又噗的粘回床上。
“看样子是没喝，我把奶塞你衣服那个包里了，你看看，每天一盒……”
魏满默不作声把手机拿远了些，怪不得她觉得这么沉呢。
手机那头广场舞的音乐声越来越大，魏满知道，这是到地方了。果不其然，电话那头的唠叨停止了，“行了，你收拾收拾赶快休息吧。”
魏满应了一声，等到电话挂断，默默把手机扔到了一边。
浴室里的水放的差不多了，魏满从包里扒出几本书摆到桌上，然后拿着浴巾离开。十点整，魏满把头发吹干，坐在了桌前。
她坐了会儿，猛地想起，已经考完试了，她总是不习惯，觉得不学一会儿就不安心。想了想，魏满推开书，歪倒在床上，把头蒙在被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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