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停书看似漫不经心地从兜里掏出两颗糖换掉了官漠云手里的手持核/弹,“这个有点沉，我来拿吧。”
少年怔忪了一下，垂眸看向手里色彩斑斓的玻璃纸——糖纸里裹着两个琥珀一样的糖块，糖果有点硬，仔细嗅嗅还有一点苦味。
官漠云捻了捻糖纸：“医用葡萄糖？”
方停书趁着官漠云端详手里的糖，把那十几个威力惊人的小东西迅速藏好：“是海盐味的太妃糖，你尝尝看好不好吃。”
官漠云的眼神很是狐疑：“哪来的糖？”
方停书：“厨房还有许多边角料，瓶瓶罐罐拿着很麻烦，所以我给做成了太妃糖。”
“你还有闲工夫做这个……”少年嘴角轻轻一抽，他甩手要把糖扔回去，余光瞥见了方停书肿胀未消的右手腕，未退的红痕上还有不少青紫，正随着他整理背包的动作若隐若现。
少年的视线轻轻扫过，胳膊拐了个弯，把糖块放进了自己的口袋，蛰伏在他身后的精神丝们动了动，悄无声息地爬上了青年的手腕。
霍安庭安排佣兵们搬送物资，又折过头看看方停书这边的进度。
江顾跟他说这个行书虽不是军旅出身，但作战意识很好，昨天他跟这个年轻人聊了两个小时，思路是有，就是不知道其他方面水平如何。
他得看看这人都拿了什么东西。
身形高大的金发哨兵刚转过头，就脸色大变。
“小祖宗！那是三级管控武器！”
霍安庭的吼声惊的方停书差点没拿稳手里的易燃易炸物。
高头大马的哨兵马不停蹄地跑过来，一把按住少年伸向歼星炮的手，“你想把塞西莉亚炸成太空烟花吗？我们这群大人还没死光呢，你一个还没成年的小孩子搬这个干什么。”
方停书偷偷瞧了下官漠云的表情——
不爽，烦呐，虽然只有一点。
游走于少年身边的精神丝拧成精神触手，一下就拔开霍安庭的手。
官漠云睨了霍安庭一眼，冲哨兵摊开掌心。
霍安庭似是不解：“干嘛？”
官漠云：“溶解酶。”
霍安庭睁眼说瞎话：“什么东西，没听说过。”
官漠云收回了手：“哦，那看来哨兵可以用牙把阿特拉斯的鳞甲啃穿了，真厉害。”
霍安庭听了这话哭笑不得，“那还是不能够的，哨兵牙口再好也啃不动虫子啊！”
官漠云点点头：“那不用去了，去了也是白送。”
少年作势要走，霍安庭连忙道：“没有溶解酶，但是有生化溶液。十毫升就可以让阿特拉斯猎兵的鳞甲结晶化！”
官漠云回身：“哪？”
霍安庭指了指背着包正朝这走来的阿宁：“包里。生化溶液装填的结晶弹，一共三百四十发，配备专用枪械，虽然对虫母来说不痛不痒，但硬控一个伴生亲王十几分钟还是可以的。”
绯红色眼眸的向导再次伸手，十分不客气：“拿来。”
官漠云这两个月在方停书一日三餐一餐不落的照顾下长高了不少，但少年的身量在这群人均一米八的雇佣兵群体里依旧十分娇小，小到阿宁怀疑他能不能端稳这把枪。
霍安庭给阿宁打了个手势，阿宁虽然不赞同，但还是三两下组好枪支递给了官漠云。
结晶弹的配套枪支体型不大，但重量十足，为了保证子弹的稳定性，枪体的一大半结构空间都贡献给了控温装置。
少年熟练地从弹匣退出两粒晶莹剔透的子弹，对着光亮的地方摇了摇，玻璃外壳内的液体流转着糖液一样的波纹，折射出一点细碎的光。
官漠云检查完子弹就把枪还给了阿宁。
弹药装备准备完毕，人员全部到齐。
“阿特拉斯虫母和伴生亲王的鳞甲硬度韧性非同一般，场地空旷还能火力突破，在地下就只能用生化手段了。”霍安庭认真嘱咐，“注意射击距离，结晶弹外壳是玻璃材质的。尤其是你们俩，都不如哨兵皮糙肉厚抗造，要是受伤了更麻烦，你们保护好自己也是在给他们省力气，所以不要跟他们客气。”
方停书听着好笑——在地下跟阿特拉斯虫族打游击，一旦交战那是客气不客气的问题吗？
显然不是。
霍安庭特别提醒完方停书，又面对他怎么舒服怎么来的雇佣兵们简单强调了一下组织纪律。这些准备工作都搞定了，他大手一挥一声令下“出发”，被切成两队的雇佣兵们沿着两个毫不相干的方向开始行军。
弥撒佣兵团并非全部都是天使军团的老兵，至少阿宁这个家伙就不是。
他们也有些一部分年轻的新生代哨兵，不过基本都是佣兵团捡到的弃婴，且出于一些不知名的原因，弥撒佣兵团并没有接纳任何向导。
雇佣兵并不像正规军一样严格要求自己的一举一动，大多时间里他们过的是刀尖舔血的生活，坐姿站姿都随意惯了，不过某些简洁高效的沟通习惯还保留着。
出身天使军团的老兵们大多在后面跟着，走在最前面的基本都是跟阿宁一样的年轻哨兵。
还有方停书和官漠云这俩编外人员。
阿宁这辆车上就他们三个，方停书和官漠云坐在后面，第四个位置留给了阿宁的精神体狞猫。
对哨兵耐心极差的官漠云几次三番想把前面的哨兵和狞猫一起打包扔出去，但他忍耐住了，以闭上眼睛睡觉眼不见心不烦的方式。
方停书则在一边检查自己受伤的右手，一边在脑子里跟Kp私聊。
身为自家执行者的后勤专员，Kp从上线开始就没闲过，应急预案是出了一个又一个，又推翻了一个又一个，操心程度不亚于张罗着给孩子相亲的老妈。
“前有猎兵，后有寄生异种，你这张卡是普通人，体能不够拔尖。原本就三十五的意志又少了五个点……”Kp这才发现不对，“你还是负伤状态，虽然只是右手手腕扭伤，这一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方停书捏了捏自己的太阳穴：“只是个意外。概括来讲，就是在半自愿的情况下，见证了任务对象痛苦回忆的一些片段。”
“官漠云的过去啊，那难怪会减这么多意志了。”Kp唏嘘道。
他想了想又发现了不对：“哎？那也就是说，官漠云主动邀请了你看他的记忆？？这事怎么听起来这么玄幻？？毫无征兆？？”
方停书想起那只匍匐在官漠云怀里的蛇鹫：“是他的精神体自己跑出来了，不知道为什么选择了让我去看他的记忆。”
其实这事方停书也没想明白。
精神体的性格继承它们的主人，行为也反映主人最真实的喜怒哀乐。
就小罐头对他的态度来看，官漠云对他的印象至少不算糟。既然精神体向他求助，那是否能说明，官漠云潜意识里也在寻找可以相信的人呢？
以及，不知是不是天生就有两个精神体的缘故，官漠云似乎也呈现出割裂的两面，方停书想起在营地时官漠云控制他击杀四个寄生异种的事。
虽然偏向善良的那部分并不是很常见，但这可以说明，官漠云的脑子里并非只有一昧的毁灭，至少有转圜的余地。
除了官漠云的态度，方停书最想不明白的是为什么官漠云的精神体会自己跑出来？
从常识来看，主人对精神体是有绝对控制权的，而不是失控，就算失控——最常见的也是精神体无法出现甚至消失不见。
官漠云那个性格就是打落牙齿和血吞，方停书总觉得他有很顽固的倔强，就算骨折了都得咬着牙一声不吭，这样的性格根本不会故意放出精神体来试他的态度。
何况官漠云一直很避讳被人看到另一只蛇鹫——这又侧面证明了他的性格就是方停书推测的那样，他死死捂着自己的一切伤口，就算再狼狈也要保全自己的骄傲。
所以蛇鹫十有**就是自己跑出来的。
这件事绝对还有蹊跷。
“行书这张身份卡没点枪械，基础默认值是20，20%敏捷是19，你打算怎么办？我建议你保持稳健的行事风格。”
Kp的担忧不无道理，方停书自然也知道【行书】这张卡短板在哪里，但同样的，他也很清楚该怎么利用【行书】的优势。
潜行不用白不用，他点那么高的敏捷不就是为了关键时刻不掉链子吗？
只要右手扛得住就行。
方停书慢吞吞地揉着手腕最外侧的皮肤，按理来说这手腕应该越来越疼，疼到某个临界值再慢慢缓解才对……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总觉得疼的没那么厉害了，可能是药终于到起效时间了。
希望这右手不要让他惨失良机。
阿特拉斯几乎要把五分之二的大陆蛀空了。
越来越多的虫卵孵化成虫，爬上表层陆地，加入这场协助虫母尽快出巢的伟大行动里。
忙里忙外的工兵们只顾拆解一切能拆的东西，然后将其搬入洞穴，阻挠它们的人类被一股脑扔给猎兵解决，借居在同伴身上的寄生异种们不放过每一个寄生机会，抓到合适的时机就从工兵与猎兵身上脱离，然后迅速钻入宿主体内寄生。
阿特拉斯虫族占据了东海岸的三个矿洞，又或者说它们本来也不止海底缝隙那一条出入口。
“咔嚓、咔嚓、咔嚓……”
窸窸窣窣的咀嚼声和拆解物体时的刮擦声越来越多。
原本起伏的地势与植被，基建，肉眼可见的变得突兀。
光秃秃的地面像是突然发生了板块断裂，地震的余波还在不断蔓延。
方停书屏住了呼吸。
他在海底见到的裂缝就这么大喇喇地出现在裸露的地表上，他能想象出在塞西莉亚的天空上俯瞰这些深不见底的深渊时是怎样一眼画面。
密密麻麻数不清的工兵与猎兵挥舞着镰爪，对他们的到来似乎恭候已久。
狞猫竖起了耳朵，阿宁也深吸了一口气。
“准备开战。”
20万字了，我们的主角之二还是个未成年。
20万字了，这俩人甚至还一点苗头都没有。
20万字了，我竟然还停留在四分之一进度。
20万字了，距离我发第一章马上就一年了。
20万字了，虽然距离结局还有万里长征但好歹结局我已经写一半了。真是把自己感动的泪流成河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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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49.向来时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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