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玄清盯着小黄鼠，眉头微微皱起：“你倒是挺悠闲的。”
他也想拥有这种天真无邪和悠闲，所以才会选择出家。
只可惜……人世间竟无一清净处。
拓跋幸偏头看了他一眼，眼里充满困惑。
“道长心里不舒坦？”
原来这么个傻姑娘都看出来了。
王玄清叹了口气：“确实……”
拓跋幸“哦”了一声，手里的草茎又往前伸了伸，逗得小黄鼠在地上打了个滚。
王玄清抬头，静静看着她。
拓跋幸的目光落在那只小黄鼠身上，似乎外界的一切繁杂都与她无关。
“道长你要不要也摸摸看？”
拓跋幸将黄鼠抱到王玄清跟前。
王玄清犹豫一瞬，竟是真的伸出手去。
触手正是软软的皮毛。
“你要顺毛摸啦！”
拓跋幸开始指导他。
薅了一会儿毛，道长只觉自己沉重心事化解了几分。
“其实啊，草原上最不缺的就是风，什么烦恼都能吹散！”
拓跋幸突然冒出这么一句。
闻言，王玄清身体微微一震，看向拓跋幸的目光中也透出些复杂：“谢谢。”
拓跋幸摇摇头，只是仰着脖子，漫不经心地看着天边的云。
“谢什么呢？”
她忽然兴奋起来。
“道长你看，云还在飘！”
“……”云总是在飘的。
但莫名其妙，王玄清觉得，这拓跋公主倒是有几分修道的慧根。
就在道长坐看云卷云舒时，另一边，萧桃也忙得风生水起。
大魏的朝政被萨满教教主把控着。
历代的圣女虽然是名义上的宗教领袖，但其实也和个吉祥物差不多。
此时，沈卓正被迫扮作神职人员，旁边是这个国家新鲜出炉的圣女（邪恶版）。
萧桃笑得一脸狰狞，正指挥着沈卓偷偷将一个小瓶子里的药物偷偷放进神职人员的茶水里——正是她前些日子吩咐沈卓紧急研制的不举药水的剩余版本。
“哎呀你手别停呀！”
萧桃用围巾掩住嘴（仿佛这样就能遮住什么），不断催促道：“他们马上要回来开茶会了，到时候就要功亏一篑了！”
良心未泯的沈卓只能咬咬牙，将瓶子里的药水倒入茶水中，又迅速用茶壶盖好。
“不行啊！”
萧桃赶紧冲过去，抓着茶壶使劲摇晃一番。
蓦的听见背后传来脚步声。
“圣女殿下。”
一神职人员恭敬地行礼，目光落在萧桃身上，不禁疑惑万分。
“您这是在……”
“哦。”
萧桃顿时切换到圣洁慈祥的表情，语气温柔得令沈卓忍不住都要起鸡皮疙瘩。
“本公主只是检查一下茶水如何。你知道，我一向关心大家的健康，还有生活水平。”
“……”
沈卓默默低头。
他们哪里知道，这所谓的“关心”背后藏着怎样的心思。
神职人员哪知端倪，恭敬称谢，退出大厅。
“圣女，长老稍后便至。”
“当然，当然。”
萧桃含笑应下，扭头用朝沈卓挤眉弄眼。
“看这吧，等会儿他们喝下茶水，想要恢复就都要靠我这个圣女了！”
沈卓捂额。
“小桃，我开始觉得……替你做事是一种命中注定的惩罚。”
“我可是为了大义！”
萧桃拳头一握，语气坚定。
不多时，长老迈着沉稳的步伐走进大厅，朝萧桃施礼。
“不必客气，不必客气啊……”
九公主摆摆手，一副大度样子。
“王妃殿下。”
大长老捋捋自家花白胡须，语气带着一丝试探。
“关于圣女继位仪式的具体流程，我们还需再确认一遍。”
萧桃揣着袖子，假意端庄。
“大长老，我明白仪式的重要性。但圣教的未来，不止于形式，更在于信众的心。”
她语气深沉得连自己都差点信了。
这番话听得大长老颇为感动，连连点头：“殿下果然卓识不凡。”
他背后的一种长老们也纷纷应是。
这个终于听话了，也不像拓跋幸那么难沟通。
“哪里哪里，身为王妃，这都是分内之事嘛。”
萧桃一脸严肃地摆摆手。
“来来来，喝点茶，咱们边喝边聊哦~”
一个时辰过后。
谈得差不多了，大长老和九公主都笑意吟面。
“慢走啊~”
长老一走，萧桃顿时换了副脸孔。
她开始邪笑。
“嘿嘿嘿，就等本公主送你一份大礼吧~”
沈卓：“……”
这些日子，萧桃暗中与拓跋辰安插在教中的奸细接触，已经联络了不少人。
以少壮派为主。
这些成员大多对教中腐朽的长老派不满，再加上萧桃装腔作势，疯狂画大饼，竟是当真聚了不少人过来。
“接下来就是搞事情的时机了。”
萧桃在大帐中指点江山，又冲沈卓扬扬下巴，示意他可以去给屏风后头那五花大绑的拓跋辰送饭。
为了防止被发现，她还特别让明夷在他面上糊了一层假面皮。
“你确定这样不会引火烧身？”
沈卓有些担忧地看了她一眼。
“放心吧~”
萧桃随意挥了挥手。
“他们可不敢杀本公主！”
她可是圣女！
这倒是……说得也没错。
沈卓无奈叹气。
其实这只是他的心理安慰，毕竟没人能劝下九公主。
榻上的萧桃正兴奋搓手，还发出些意味不明的咯咯笑声。
她早就准备好要搞事情了。
明夷在给她摆肉，看着她眉飞色舞的样子，忍不住提醒。
“我说公主您呀，能不能别笑得这么吓人？”
萧桃瞥了她一眼，随手将手边软枕一扔。
“你懂什么？我这叫运筹帷幄，决胜千里！”
圣女选拔仪式当天。
众人齐聚圣坛。
圣坛修于山腹之中，以整块青石砌成，四周嵌有火槽，常年以松明与兽脂供养，火光摇曳，将岩壁上的图腾照得栩栩如生。
穹顶高悬，天然石乳倒挂，利齿森森。
中央的祭台铺着厚重的白毡，鎏金铜案两侧陈列着不知名的神像。
鹰首、狼身、鹿角，皆是草原上最古老的神祇象征。
铜铃与骨饰悬挂于四角，叮当作响，宛若低语。
金瓶掣签的案几居于正中，那瓶通体鎏金，刻满繁复咒纹。
几名萨满长老身披羽衣，正立于坛前低声吟诵。
手中神杖击打地面。
四周站满了护卫与贵族，火光映照在他们的甲胄与面庞之上，人人屏息。
事实上，金瓶掣签本是圣女选拔的传统仪式。
表面上是公平公正，但在这个关键环节里，长老才是真正的决策者。
然而，此次仪式却有些微妙——因为候选人正好有两个。
有一个却是废了——拓跋幸这个脑瓜并不好控制。
现在唯一能指望的就是前任圣女的女儿了。
跃动的火光映得金瓶更为光芒夺目。
一切都显得那样神圣。
然而气氛却因萧桃的一句话而瞬间变得凝滞。
谁也没想到，这位对他们言听计从的新圣女能突然发难。
“各位信众，本公主有一事相告——掣签之仪虽延续多年，但圣签只是工具……其实，大家都是被蒙蔽了，真正代表神意的，不是掣签者，而是签本身。”
此言一出，四座皆惊。
长老团中那几个白斗篷的老者脸色立刻变得难看。
大长老当即厉声质问：“王妃，您此言何意？掣签之仪乃教中规制，岂容随意质疑？”
萧桃不慌不忙，冲人灿烂一笑。
“长老勿急。我只是指出一个可能被忽略的事实——掣签者虽受人敬仰，但毕竟是凡人。若人心有偏，岂不可能误导神意？”
这一句“人心有偏”，宛如投石入湖，激起轩然大波。
引得围观者议论纷纷。
另一位长老猛地拍案而起，声色俱厉。
“王妃慎言！掣签之仪乃神圣之事，岂能容你如此妄言！”
“慎言？”萧桃仿佛没有注意到对方的愤怒，语气依旧轻飘飘的。
“我不过实话实说罢了。若掣签者自身不净，岂不是误导了神灵的意志？如此，岂不辜负了信众的期盼？”
这番话看似没什么，却直戳长老团的痛点——掣签仪式看似神圣，但背后的运作却早已被长老团牢牢掌控。
台下的信众窃窃私语。
“那王妃认为什么是公平？”
萧桃安排好的探子开始发言。
“很简单！”
萧桃深吸一口气，指指圣瓶。
“让签自己选择！”
长老袍袖一拂，语气中隐隐透着怒意。
“王妃您这话是什么意思？签不过是器物，怎能直接选择人？”
萧桃转身，大喝一声：“大胆！竟敢对神灵不敬？”
她按住祭台：“本公主既然说可以，那自然是可以。本公主可是圣女！圣女的话，难道不代表神意吗？”
这一句话掷地有声，整个殿堂瞬间鸦雀无声。
长老们的脸色顿时变得难看，其中一人压低声音，试图挽回局势：“王妃此言未免过于轻率了些。空口无凭，这种话还是莫要说笑了。”
萧桃闻言，脸上扯出一抹天真表情。
她指指自家脸颊：“本公主像是在说笑吗？”
又指指金瓶：“你们这些凡人，还妄想替神灵选择、发声，岂不是最大的笑话？”
萧桃话音刚落，周围的信众纷纷议论，甚至隐隐有几分认同的声音传出。
她对这反应很是满意，不慌不忙地图穷匕见。
“本公主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本公主我呀，就是签！我就是最接近神的人！”
此言一出，满堂哗然。
她身后，沈卓忍不住闭眼。
果然是萧桃的风格。
漫天胡扯。
大殿内一片死寂，长老们的脸色阴沉得仿佛下一秒就能滴出水来。
这和他们原本预想好的局面根本不一样！
身为掣签仪式的权威主持者，长老团的尊严已经被萧桃踩在了脚下。
甚至还碾了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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