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李驰安和沈青冥打算跳到坟坑里好好探查一番,身后突然传来来一阵呼喊。
“喂!”那人声音听起来很苍老,甚至因为有些焦急而喘不过气,“你们在干什么!”
李驰安闻言回头,只见一个提着灯笼的老人站在不远处的草棚前。
那是村子里给守墓人准备住所。
老人一头白发,佝偻着身子,在灯笼的火光下看清了站在土堆前的两人。
他狠狠地瞪了两人一眼,问:“你们干什么的?”
李驰安眯起眼睛把老人上上下下左左右右打量了个遍,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反问道:“老人家是姓赵吗?”
老人不好气地“嘿”了一声,道:“你管我姓什么?你来这是什么?来挖坟吗?那你日子可没挑好……”
他没说一句就往前挪一寸,不断逼近李驰安,直到最后李驰安不得不往后退了一步。
退这一步,他差点失足掉进坑里,沈青冥眼疾手快地把他捞回来。
“没事吧?”沈青冥问,他的手还放在李驰安的腰上,死死抱住,生怕身旁那人从高处掉下,好似他曾见过一样。
李驰安摇摇头,道:“无碍。”
他拍了拍沈青冥的手背,算是安抚,也算是提醒,毕竟他搂得有些过于紧了,让人快喘不过气。
沈青冥反应过来,才缓缓松开手。
李驰安这才有余力回答老人的问题,他道:“我只是偶然路过,见到这骇人场景,不由得走近瞧一瞧。”
老人本就狭长的眼睛,此刻眯得像蛇,死死盯着李驰安,仿佛能从他的脸上找到答案。
片刻后,老人浑浊的眼眸突然清亮几分。
李驰安被看得坦然,摊开双手道:“老人家,信了吗?”
老人闻言,“哼”了一声,转身往回走。
李驰安看了眼沈青冥,快步跟上。
“老人家,您还没回答我的问题,您看是不是得有来有往?”
老人取下带着的草帽,习惯性地拍了拍上面并不存在的灰,他“哎哟”一声坐在了一把长凳上。
他把灯笼放好,又抬头看了眼两人,道:“坐下吧。”
李驰安和沈青冥依照他的话,坐在了他身旁。
老人见状,缓缓开口道:“我是姓赵,赵家村大部分人都姓这个,我平常住在义庄,大家都叫我义庄老赵。”
是了,李驰安眼睛一亮,他就是指引莫离前往鬼市的人。
李驰安没有直接道出鬼市,而是抬头看了眼慌乱不堪的坟地,问:“这到底是是怎么一回事?”
老赵刚要开口,一口冷空气呛着嗓子眼,咳了好几下,肺都要咳出来似的才渐渐平息下来。
他饮下随身携带的水壶里的水,才道:“不知道。”
“不知道?”李驰安闻言,不自觉地重复。
老赵又喝下一大口热水,喉咙彻底暖起来后,道:“我前些日子不在义庄,回来后就成了这副模样。”
没等李驰安追问,他便接着道:“人人都来找我要说法,我能给个什么说法呢?”
“就算那几天我没出门,我也不可能时时刻刻守在坟场前,我总要睡觉,总要去别的地方逛一逛……”
他滔滔不绝地说着,将李驰安和沈青冥当做了诉苦水的树洞。
李驰安听他叨叨完,发泄完心中的怨气,直奔主题,问:“老人家,你知道鬼市吗?”
“鬼市?”老赵转过头看着李驰安,眼里的好奇像是在看什么新鲜玩意儿。
片刻后,他摇了摇头,“没听说过。”
“您不知道?”李驰安微微瞪大了眼睛,“那可奇了。”
他站起身,在义庄周边绕了一圈,回到老赵身前问:“您这还有别人?”
“没!”老赵摆了摆手,“就我一个。”
“那你不会不知道。”李驰安笃定的说。
他说完,从怀里摸出从莫离房间找出的那张纸条,在手心摊开,放在老赵眼前。
沈青冥适时地拿过老赵身旁的灯笼,举在他耳旁,让老赵能看清字条上的一字一句。
“看清楚了吗?”李驰安问,“见过吗?”
他说完,那老赵倒真像是没见过那纸条,他从李驰安手里拿起纸条,放在自己手心,细细看了好一阵子。
最后,他摇摇头,道:“我确实没见过这张纸。”
李驰安闻言,眉心微蹙。
老赵没发现他的神情,接着自顾自地说:“我见你应该也是来这坟场找亲人的,不知道找到了没有,没守好坟场我有错,但也别只怪我,罪该万死的还是那群掘坟挖尸的人……”
说着说着,他突然站起身,手舞足蹈地说:“人都死了,肉都烂了,内脏啥的也没用,他们干啥要偷啊,真是造孽啊!”
他情绪激动地抱怨,李驰安却在琢磨之前话语里的“你也是来这里找亲人的……”。
李驰安心下疑惑,他最初只说路过,见着骇人场景先来瞧一瞧,丝毫未提到来寻亲人尸体。
老赵怎么会以为他是来寻尸的呢?
李驰安转身,轻声问沈青冥:“那人身上有怨气吗?”
沈青冥看着他,给出答案。
“有。”
厉鬼在作怪?
这是李驰安脑子里冒出的第一个想法。
但这个老头自始至终都在他们眼前,厉鬼是何时上的他的身?
李驰安静悄悄地从乾坤袋里掏出阴阳镜,被镜子一照,厉鬼便能显现。
他手腕一翻,铜镜上映照出一张老人的脸,满脸沟壑,白发苍苍。
然而,没有任何异常情况发生。
那老人身体里没有厉鬼。
李驰安疑惑地敲了敲镜子,他怀疑镜子年久失修,怕是坏了。
他还要再试,一双冰冷的手却握住了他的手腕,沈青冥冲他轻轻地摇了摇头。
李驰安视线自下而上看过去,询问的意思再明显不过。
但沈青冥仍只是摇了摇头。
李驰安轻轻“啧”了一声,正要挣开沈青冥握着他的手。
一声惊天动地的锣鼓声募地响起。
天边泛白,快到辰时了。
老赵突然“蹭”地一下跳起来,冲进义庄,没过几秒,又冲了出来,没有丝毫犹豫,向村子的方向跑去。
那姿势,那矫健程度,李驰安眼睛倏地睁圆。
留给两人的背影,那里有一点佝偻老人的样子。
“这……”
李驰安的手在空中挥动了两下,他看看疾驰的老赵,又看看一旁不说话的沈青冥,问:“这合理吗?”
沈青冥闻言,道:“可能是有什么喜事吧。”
李驰安:“……”
“原来这就是冲喜?”他轻轻哼出一声笑,“真有意思,效果不错,比吴家好多了。”
沈青冥:“……”
“你为什么不让我再试他?”李驰安问。
沈青冥看着他,欲言又止,嘴唇抿成一条直线,最后只道:“试不出来。”
李驰安:“为何?”
“他的确不是厉鬼。”沈青冥道,“他和李福满身上的怨气有些相似,总之探不出来。”
李驰安叹了口气,没说什么,转身就走。
沈青冥拉着李驰安的手被挣开,他大步跟上,“你去哪儿?”
“去看看街上什么情况,这么热闹。”李驰安头也不回地道。
大街上,热闹非凡。
明明天还未彻底亮透,街道两旁就站满了人。
与昨日的悲痛高呼不同,今日尽是欣喜振臂。
晨雾中,李驰安看到有一队车马走进村子,朝人群袭来。
周围的人举臂高呼——
“状元回来了!状元回来了!”
李驰安看着为首的那个人,那人脖子上缠着一块围脖。
这月份,虽说有些凉爽,但也远远达不到要戴围脖的程度。
一阵熟悉的腥臭气息弥漫在鼻尖,李驰安忍不住皱了皱眉。
他向身旁的人打听,“这个状元是谁啊?”
被他打听的人是一个大婶,手里挎了个篮子,估计是出来买菜,但现在这情形,倒也顾不上买菜了。
大婶只看了他一眼,视线就回到那状元身上,道:“老赵家的孩子,哎哟哟!可有出息了!竟然真的考上状元回来了!”
“义庄老赵?”李驰安眉心紧蹙。
“对啊!”大婶眼里是藏不住的艳羡,“要是我家那个也能考上,那真是光宗耀祖了!”
又是义庄老赵?李驰安鼻腔溢出一声短暂的“呵”。
像是嘲讽。
大婶不满地回头盯了他一眼,道:“这可是我们村子第一个状元。”
大婶说完,“嘶”了一声。
“不过……”她像是想起什么,眼里闪过一丝犹豫。
“什么?”李驰安问,“他不是唯一一个状元吗?”
不知为何,李驰安想到了坟场里的无头尸。
“那没有。”大婶摆了摆手,“只是想起以前还有一个读书很厉害的孩子。”
“谁啊?”
“王家的小孩。”大婶说,“因为姓王,所以记得些。”
“那他后来呢?”李驰安问。
“死了。”大婶说。
“死了?”李驰安有些震惊。
大婶点了下头,接着道:“说来也可怜,是我们村第一个考上举人的,但掉进水里死了。”
“淹死的?”
“淹死的。”大婶接着道,“这老赵家的孩子以前学习没老王家的好,两人还是朋友,老王家的死后,那老赵家的就想受了什么刺激似的,学习突然变好,直接考中解元了!”
他话音落下,只见老赵挤过人群,站在中央朝自己的儿子挥手。
“儿子!”
他声音之大,李驰安闻声看过去。
溺死的前举人,突然开窍的现状元。
棺材里的无头尸,马背上的围脖颈。
怎么听怎么奇怪,一丝一环都过于巧合了。
就在李驰安思忖之时,他听到老赵高喊了一声“吴家!”
“吴家?”李驰安不自觉说出声,“吴镇的吴家?”
“可不是吗?”大婶道,“听说是吴家给钱让老赵家那孩子上学的。”
“好处呢?”李驰安问。
“诶!”大婶不悦道,“吴老爷对我们很好的,哪里还要我们给他好处!大善人啊!”
她说完,才想起来还不认识李驰安,便问:“诶小兄弟,说起来以前好像没见过你呢?是哪家的孩子?”
李驰安回过神,道:“哦,我跟家里闹了别扭出来散散心。”
“诶呦,那可别在这里玩闹,这里山多容易出事。”大婶习惯性地关切,估计是看李驰安细皮嫩肉的少爷模样。
“多谢大婶关心。”李驰安对着她笑了笑,十分乖巧地说,“我过两天就走,而且我有护卫。”
他说完,转身便对沈青冥道:“回吴家,那里有问题。”
沈青冥“嗯”了一身,两人转身就走。
他们身后,状元下马拥抱赵村的每一个人,仿佛是大家的孩子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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