僵持片刻。
“滚开！”徐国公暴喝一声，猛地将谢元昭狠狠推开，“什么东西，也敢拦本国公的路！”
谢元昭被这猝不及防的巨力推得踉跄几步，身子向旁歪去，但他下盘极稳，迅速站稳脚跟，非但没有退缩，反而迎上前一步，竟同样伸手将徐国公挡了回去。
“国公爷，此刻陛下正与魏国使臣议事。您比任何人都明白此事关重大，心中焦急，陛下亦然。您又何必在此时闯入，徒增陛下烦扰……”
话音未落，徐国公抬腿便是一脚，狠狠踹在谢元昭腹部。
谢元昭闷哼一声，向后跌倒在地，腹部传来一阵剧痛。
“不自量力！”
徐国公冷哼一声，看也不看倒在地上的谢元昭，整理了一下衣袍，大步流星地闯入了御花园。
谢元昭忍痛迅速爬起，顾不上拍打尘土，急忙跟了上去。
御花园内，李总管远远看见徐国公气势汹汹地闯来，心下叫苦，赶紧小跑着上前，试图劝阻：“国公爷留步，皇上正同魏国二殿下商议要事，请您稍候片刻……”
“不必了！”徐国公大手一挥，直接拨开李总管，“本国公正好也有事，要同那位二殿下说道说道！”
说罢，根本不顾李总管的阻拦，径直走过去。
亭中，赵栩正与宇文烨对弈，棋盘上黑白子厮杀正酣。
徐国公的突然闯入，瞬间打搅了二人的兴致。
宇文烨执子的手微微一顿，面上虽依旧带着浅笑，眼底却掠过一丝玩味。而赵栩的脸色，则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沉了下来，难堪之中更夹杂着被冒犯的怒意。
“臣，参见陛下。”徐国公草草行了一礼。
赵栩深吸一口气，强压下火气，先是对宇文烨致歉：“二殿下，着实抱歉，底下人办事不利，搅扰了你我的雅兴。”
随即，他转向徐国公，声音冷硬：“朕不是已下令，不许任何人前来打扰，国舅为何硬闯？有何要事，不能等朕与二皇子对弈结束，回勤政殿再议。”
徐国公挺直腰板，毫无避讳，直言道：“臣今日前来，正是为了联姻一事！”
一旁的宇文烨闻言，饶有兴趣地挑了挑眉，仿佛事不关己般，悠然落下一子。
“此事事关国体，需从长计议，容后再议也不迟。”赵栩试图缓和气氛，话锋一转，反将一军，“再说了，皇子殿下尚在此处，你我君臣，如何商议？”
徐国公却像是铁了心，矛头直指宇文烨：“此事，正须得同皇子殿下议论清楚。”
旁边的宇文烨轻轻“哦”了一声，好奇道：“怎会与在下有关？这倒要听一听了。”
徐国公先是看了一眼赵栩，见皇帝虽面色不虞，却并未立刻制止，便清了清嗓子，朗声道：“皇子殿下代兄求娶，必定是要为魏国国主迎娶一位聪慧大方、精明能干、堪为天下女子典范的公主。如此，方能替国主分忧解难，打理好魏国内庭事务，母仪天下。”
“你到底想说什么？”
赵栩有所察觉，执棋的手停顿在棋盘之上，侧目看向徐国公，棋子久久未落。
“陛下，该您了。”宇文烨小声提醒。
赵栩拉回飘远的思绪，目光在棋盘上扫过，随意将棋子落在了一处，随后对宇文烨做了个“请”的手势。
轮到宇文烨落子，他只粗略扫了一眼，便找到了赵栩因分心而露出的破绽。
就在这时，徐国公图穷匕见，笑道：“恕臣直言，我朝大公主嘉宁，性子略显急躁，行事有时不免冲动率性，怕是……不太符合魏国国母之仪范。反倒是二公主，自小伶俐懂事，沉稳有度，博览群书，于诗词歌赋乃至骑射之道，皆有所涉猎，臣以为，或更合适一些。”
他话音刚落，宇文烨便“啪”地一声落子，随即用手中折扇轻轻拦住了赵栩下意识想要去拿棋子的手。
“陛下，承让。您……输了。”
赵栩握棋的手猛地攥紧，指节泛白，紧握的拳头最终重重砸在棋盘边缘，发出“砰”的一声闷响，几枚棋子被震得跳了起来。
“原来，贵国还有一位二公主？”宇文烨甩开折扇，轻轻扇着风，目光似是不经意地扫过赵栩紧绷的脸庞，“怎么此前从未听陛下提及，也未曾得见？”
赵栩强压怒火，解释道：“小女前些时日染了风寒，至今仍在静养，不便出门见客，免得将病气过给皇子殿下。”
一直守在亭外的谢元昭紧盯着宇文烨，目光凌厉如刀，恨不得将其撕碎。
还有那徐国公，为了保住自己的外甥女，竟如此轻易地将芙蓉推了出去，他真想立刻冲上去给他一拳。
但他终究忍住了，此时发作，只会让陛下更加难堪。
宇文烨恍然般笑了笑：“原来如此。”
“联姻一事，朕尚在与皇子殿下商议。”赵栩终于按捺不住，当面斥责徐国公，“朕还未曾点头答应，国舅爷倒好，连让哪位公主出嫁都已盘算妥当，是当朕不在了吗？！”
徐国公微微低头，却不见多少惶恐：“臣不敢。”
赵栩冷笑一声：“不敢？朕看你敢得很，就差替朕拟旨盖印了！”
“陛下息怒。”宇文烨见状，连忙出声打圆场，“徐国公想必是爱甥心切，一时情急，言语冒失了些。陛下胸怀宽广，大可不必与他计较。”
徐国公却毫不领情，反而将矛头对准了宇文烨，不屑道：“我大梁的内务，何时轮到你一个外人来置喙了？”
“是吗？”宇文烨不紧不慢地合上折扇，敲击着掌心，语气依旧温和，“若在下没记错，我代表兄长求娶的，乃是大梁皇帝陛下的嫡出公主，身份尊贵，方配得上我魏国国母之位。如今徐国公却拿一位名不见经传的公主来搪塞魏国，这……”
他拖长了语调，轻轻摇头，“这议和，不谈也罢。”
一句话，彻底点燃了徐国公的怒火。
“你魏国战败之邦，有什么资格在此挑三拣四。”徐国公急红了眼，声音陡然拔高，“给你聪慧的你不要，莫非还想强抢不成，别给脸不要脸！”
眼看徐国公情绪失控，几乎要冲上去动手。
谢元昭再也无法坐视，一个箭步上前，死死拦在徐国公身前，厉声道：“徐国公，陛下面前，你想行凶不成？！”
“都给朕住口！”赵栩猛地一拍桌案，霍然起身，“都说完了吗？”
迫于天子之威，徐国公这才不情不愿地喘着粗气，暂时闭上了嘴，但眼神依旧凶狠地瞪着宇文烨。
宇文烨却仿佛没事人一般，轻轻掸了掸衣袖，慢条斯理地继续说道：“陛下明鉴，我魏国朝堂之上，最不缺的便是聪明人。有时，身边人若过于聪明，反倒让人心中不踏实。”
他意有所指地瞥了徐国公一眼，随即看向赵栩，坚定道：“在下的意思已然明确，魏国求娶的，是大梁嫡公主嘉宁，若非如此……”
随后，他顿了顿，微微一笑，“那便没什么可再商量的了。”
徐国公气得浑身发抖，脱口骂道：“我就想不明白了，给你个聪明能干你不要，非要挑个……”
他后面不敬的词汇在赵栩冰冷的注视下咽了回去，但意思不言而喻。
“聪明你个头！”
“啪——！”
一声脆响，谁也没料到，一直强忍怒火的谢元昭竟会突然爆发。
他猛地挥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重重砸在徐国公的脸上！
“陛下面前，你也敢如此擅作主张，妄议公主！”谢元昭怒不可遏，顺势将猝不及防的徐国公摁倒在地，双目赤红，“舍不得自己的外甥女，就可以随意将他人当作棋子，弃如敝履，是吗？”
徐国公被打得嘴角瞬间破裂，渗出血丝，他何曾受过如此羞辱，立刻挣扎着反抗，两人竟在御前不顾体面地扭打在一起。
“反了，反了！”赵栩气得脸色铁青，慢了半拍才反应过来，厉声喝道，“来人！快将这两个混账东西给朕拉开，带下去！”
候在外面的侍卫们闻讯蜂拥而入，费了好大力气才将缠斗在一起的谢元昭和徐国公分开，狼狈不堪地将两人拖拽了下去。
亭内瞬间恢复了寂静，只剩下满地狼藉的棋盘和压抑的气氛。
赵栩深吸几口气，勉强平复翻腾的气血，对宇文烨挤出一个尴尬的笑容：“家教不严，臣子无状，让皇子殿下见笑了。”
宇文烨轻轻摇着折扇，话里话外藏着讥讽：“无妨。一直听闻大梁乃礼仪之邦，臣民皆知书识理，待人和善。今日一见，倒是……别开生面。”
赵栩脸上的笑容愈发僵硬。
“不过。”宇文烨收敛了笑意，神色认真起来，重复道，“联姻之事，在下还是那句话。魏国国母之位，非大公主嘉宁殿下不可。若非如此，两国议和之事，恐怕再无转圜余地。告辞。”
说完，他拱手一礼，不再多看赵栩难看的脸色，转身悠然离开了御花园。
静默良久，赵栩才疲惫地揉了揉眉心，沉着脸返回勤政殿。
殿内，徐国公捂着红肿的脸颊，兀自忿忿不平。
谢元昭则跪在一旁，沉默不语。
“臣失职，未能拦住徐国公，御前失仪，闹出笑话，惊扰圣驾与外臣，请陛下责罚。”谢元昭主动叩首请罪。
赵栩正在气头上，看着下方两人，只觉头痛欲裂，无心细究，随意摆手道：“念你是初犯，且事出有因。停职三日，罚俸一月，小惩大诫。滚下去好好反省！”
“臣，谢陛下宽宏。”
谢元昭快速谢恩，心中明白这处罚已是极轻。
“就这……”徐国公捂着脸，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不满地高声道，“陛下，他可是在御前动手殴打朝廷重臣，如此大不敬……”
“够了！”赵栩厉声打断他，目光冰冷，“国舅若是无事，便先回去治伤吧，朕乏了！”
谢元昭不再多言，行礼后迅速退出了勤政殿。
徐国公虽心有不甘，但在赵栩逐客的目光下，也只能悻悻退下。
他快步跟上谢元昭，在殿门外，朝着谢元昭的背影，狠狠地“呸”了一口，这才怒气冲冲地离去。
*
几日后，芙蓉风寒痊愈，得知谢元昭已经将踏云送回来，心情大好，独自一人来到校场骑马。
不曾想，她刚下令让内侍将踏云牵来，将马牵来的之人竟是谢元昭。
“公主金安。”
谢元昭微微颔首，双手奉上缰绳。
“你不当值吗？”芙蓉郁闷道，“御前侍卫不是随侍父皇左右，你怎如此清闲。”
他张了张开正要回答，一旁机灵最快的内侍已凑上前来，笑呵呵抢着说。
“公主还不知道吧，谢侍卫被停职了。”
芙蓉眉梢微挑，又道：“这是惹怒父皇了，还是办事不力？”
“他……”内侍还想补充，被他一个眼神喝止住。
“这么没你说话的份！”谢元昭厉声警告，“还不赶紧打扫马厩，小心板子伺候。”
那小内侍吓得一缩脖子，再不敢多言，一溜烟地跑没了影。
“好大的官威啊。”
芙蓉轻蔑一笑，一把夺过缰绳，策马远去。
他没有跟上去，只是在一旁看着。
“拿弓箭来。”
谢元昭将弓箭抛给内侍，让其赶紧送过去。
前方不远处，一排箭靶立在那里。
芙蓉目光如炬，身体随着马的节奏起伏，手中的长弓早已拉满。
她手腕一抖，利箭“嗖”地一声射出，正中靶心。
英姿飒爽，宛如战场上的将军，谢元昭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
芙蓉连射十箭，全部命中靶心，完全沉浸在喜悦之中。
调转马头回来时，却瞧见了两个不速之客——嘉宁和徐翰。
她怎么来了，不是在禁足吗？芙蓉心中闪过一丝疑云。
嘉宁挽着徐翰的手臂，笑意浓郁地走上前来，调侃道：“书读得再好，骑射再怎么精湛，靠这些博得父皇的喜欢有什么用，到最后还不是要去魏国联姻。”
“我自己欢喜便好，何须讨他人的欢心。”芙蓉当即反驳她。
嘉宁徐翰的搀扶之下，顺利坐到马背上，“但愿你乘上前去魏国的婚轿上，依然能笑得像今日这般。”
芙蓉拧了拧眉，双手紧紧握住缰绳，瞥向徐翰一眼，反唇相讥。
“哪有妹妹抢姐姐婚事的道理，这婚轿当然是姐姐先来坐，妹妹不敢争先。”
一旁谢元昭附和道：“可不是，前几日，我可是亲耳听到魏国二皇子说，要求娶大公主为魏国国母。至于二公主，他压根看不上，大公主还是多操心操心自己吧。”
“不可能！”嘉宁立刻尖声反驳，“我母后和舅舅是绝对不会同意我嫁去魏国的。”
徐翰笃定道：“元昭，今时不同往日。我父亲有的是法子让二皇子改口，若是他不肯改口，就只能与大梁为敌，背水一战。”
芙蓉心里咯噔了一下。
“绝对不可能！”谢元昭据理力争道，“大不了就再打一战！”
嘉宁淡淡道：“那也得父皇同意才行，父皇心系百姓，怕是不会再开战。那么，就只能你魏国联姻，换取和平了。”
这话，嘉宁是看着她说的。
下一章：公主发威，正文开始[狗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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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打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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