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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梦魇

(观前温馨提示,这一章可能高虐,觉得自己看不了的宝们建议跳到最后薛炼和流霜的对话那里,然后等着下一卷就好,啵啵~)

云昭昭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

再睁眼时,周围是与记忆中一模一样的屋子,因为是国企分配的老旧职工房,所以两室一厅的布局在当下看来显得些许局促,桃花心木的家具那还是云昭昭父母结婚时置办的一整套,如今棱角处已起了些毛边。

进门的玄关台面擦得一尘不染,水泥糊的地板拖得锃亮,客厅电视柜下放置的杂物被整整齐齐地摆着……

一看就知道房子的女主人是个勤快的人——那个年代绝大多数家庭还是女人负责家务。

云昭昭在客厅里转了几圈,有些狭仄的屋子里处处皆是值得怀念的点滴,暖绒绒的阳光洒满整个空间,也将她包裹了起来,如同家人的怀抱,让她鼻子有些发酸。

进门左边第一间便是家里的厨房,妈妈围了一条洗得有些发黄的围裙,正专注地片着一条鳜鱼,一旁的灶台上炖着云昭昭爱吃的酸萝卜海带老鸭汤,旁边另一只锅里盛满辣卤,里面卤着剩余的鸭货,这是云昭昭的最爱,卤得软烂的鸭脚与连骨头都吸满汤汁的鸭脖,让人还未吃进嘴就味蕾萌动。

而厨房对面的主卧里,爸爸穿了一件白色的背心,大汗淋漓地在修理主卧里的电视。

那台电视印象中还是在云昭昭上小学的时候买的,用了很多年,后来客厅换了新的四十寸电视,那台老的就放在了爸爸妈妈睡的主卧中。但这毕竟是十多年的老家伙了,所以时不时就报废一下,只能等着爸爸下班回来把它“收拾”好。

云昭昭安静地站在屋里,她不敢打扰爸爸妈妈,也不敢开口,生怕自己一张嘴就打破了家里现在的温馨与宁静。

毕竟从她高考后离开家,到现在已有七八年的光景了。这么些年没见,爸爸还有妈妈的头发都白了不少。

也许是人上了年纪,心态也会变得更加平和,云昭昭觉得爸爸和妈妈现在日子虽然平淡,但比当初要过得幸福多了。

要知道,这样的温馨场景过去只有在二人少数没有吵架的间隙中才会出现。

眼睛越来越酸,甚至恨不得现在就扑上去在妈妈跟前大哭一场。

她吸了吸鼻子,忍着想哭的冲动,冲着忙着片鱼的妈妈哽咽着叫了一声:“妈!我回来了。”

她的声音虽然不大,但在安静得只有锅炉上咕噜咕噜炖煮声的屋子里显得格外响亮。

然而妈妈却像是耳背似的,没有回头,依然低头片着手中的鱼。

云昭昭便又更大声地叫了一声“妈”。

可这次,妈妈依然没有听见,甚至将鱼改了刀花后又开始切葱姜蒜。

她终于意识到了什么,回头看向爸爸,结果爸爸也在埋头修理着旧电视,对她的声音置若罔闻。

这时,妈妈终于转过了身。

可她却像看不见云昭昭一样,目光直接穿过她的身体,停在了做活的爸爸身上。

“我说老云啊,别顾着修你旧电视了,十多年的东西了,该卖废品就卖了,又不是买不起新的。”

爸爸闻言抬了下头,目光同样穿过云昭昭,仿佛将她当成了一团空气。

“再修修,马上就弄好了,就只差一点儿了。”

妈妈有些不耐烦了,既心疼又好笑地说:“俗话说得好,‘旧的不去,新的不来’,人家都愿意买新的,就你把这旧东西当个宝贝疙瘩。”

她这么一说,让云昭昭心头莫名有些不是滋味。

妈妈很快又接着说:“快点弄完了收拾收拾,好好洗手去,瞧你弄得一身灰,待会儿凯凯就要放学回来了。”

“行行行,你少说几句不行吗,我还能蹭脏咱们凯凯?”爸爸嘴上吐槽,身体却很自觉地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转身进卫生间洗手去了。

凯凯?

这是……

云昭昭呆呆地站在原地,脸上的表情都冻住了,眼角挂着两道泪水流下的沟壑,看上去既可怜又滑稽。

幸好,这里没有任何人能看到她这副丑样子。

这时,家里的大门吱啦一声响,云昭昭应声看过去,见到一个壮实的小男孩像颗炮弹似地冲进家门。

他穿着一身附近小学的短袖校服,剃着板正的寸头,胖乎乎的脸蛋上长着一对和爸爸一模一样的浓眉大眼,厚实的嘴唇和圆润的下巴则是遗传的妈妈。

云昭昭知晓看一眼便可知道,这是她未曾谋面的弟弟。

进了屋门后,小男孩连鞋也顾不上脱,直接汲着鞋,鞋带散着,将书包一个空中飞抛,就扔到了沙发上,大喇喇地抽开椅子,坐在餐桌上,扒拉一只妈妈卤的最大的鸭腿啃了起来,顷刻间便啃得满嘴满手都是油。

“慢点,我的小祖宗!别没洗手就啃!赶紧给我洗手去!”妈妈嘴上骂着,眼睛却弯弯得眯成了月牙状。

爸爸立刻逮住这个与自己年龄相差四十多岁的儿子,将他拖到水龙头前,仔仔细细地替他洗手。可见,这才是他真正的宝贝疙瘩。

父子俩默契又亲昵,反而让站在客厅中央的云昭昭有了一种进了别人家的错觉。

她像个误闯阳间的孤魂野鬼一般,看着三人坐在餐桌前你一言我一语地吃着午饭,那其乐融融的景象是云昭昭从未见到过的。

突然,她余光瞥见餐桌对面的那面墙了挂着一张大大的全家福,相框簇新,一看就是日常维护得很好。而照片上只有爸爸妈妈,还有弟弟三个人。

云昭昭心口一阵绞痛,她再也忍不住,蹲在客厅里哭了起来,但任凭她哭得再难看,再声嘶力竭,也没人听得见,更没人在乎。

等她哭累了再次抬头时,周围有些年代感的屋子逐渐瓦解,被一系列华贵精美,流光溢彩的中式古典家具所取代。

只是那汝窑的瓷器,北宋的字画,还有那各色珊瑚、和田玉雕的小摆件,粲然生辉的金银器,都像是路边摊上九块九处理的小商品一样,被胡乱地堆在地上,亦或是塞在几口大箱子里,满得都要溢出来了。

数百名训练有素的锦衣卫将偌大的府邸围得水泄不通。为首一人,身穿大红飞鱼补纱,脚踩流云渡金靴,头戴金冠,腰佩玉带,生得玉树临风,龙章凤姿,眉眼里却氤氲着一团散不开的寒气,如三九寒冬里连天的冰云,他薄唇微抿,不苟言笑,正严厉地命令着手下将府中之人拿下。

这不是周徵又是何人?或者应该说,这是身为锦衣卫指挥使的周徵。

他是何时官复原职的?云昭昭见到他心里只有这一个疑问。

接着,她见到云琛披散着头发,踉跄地跌坐在地上,一向纵横捭阖、见多识广的他虽不至于完全失态,但也不似从前那般气定神闲、游刃有余。

他眉宇间添了不少或深或浅的皱纹,沧桑之态更甚,与那市井中奔走讨生活的老翁没什么区别。

柳氏则钗环散了一头,她虽保养得当,眉眼仍能看出昔日的风情,可久居后宅,她哪里见得这等抄家灭族的场面,整个人早已吓得花容失色,只能连滚带爬地移动至周徵脚边,向他苦苦哀求,希望能网开一面。

可是周徵哪里会再看她一眼,只见他冷淡地将脚一抬,像是避开腌臜的垃圾一般嫌弃地无视了柳氏的哀求,并吩咐手下道:“将人都拿下!给我搜干净点儿,务必将云氏卖官售爵,党同伐异的罪证都给我搜查出来!”

谁知云琛却说:“我云某虽广交结友,喜好招揽青年门生,但我为官多年,辅佐两朝帝君,可从来未曾做过那卖官售爵的欺君背主之事来,过去云某力推提拔的人哪一个不是有真才实学的?且交友甚广就难免有人打着云某的旗号排斥异己,云某管的了自己却管不了别人!”

周徵听后,轻蔑一笑,冷声道:“陛下说了有便就是有。既然没有,那便给我伪造出来!”

他这副无情的模样,哪里还像是云昭昭所认识的那个周徵,反而与那诏狱上冷冰冰的石狴犴一模一样。

可即便是那狴犴也是为世间清白而存在,可他周徵呢?却只是君王手中,替他玩弄权术的一把菜刀。

想当初他在卧室中挂上那幅于少保的绝句激励自己,可如今,他的所作所为,还对得起那上面字字泣血的声嘶怒吼吗?

云昭昭气得不行,当场冲上去就想拽住周徵的衣领,狠狠地质问他。

可当她一要碰到周徵时,身体却像是一阵烟一般,虚虚地直接穿过了他。

且周围不管是云琛还是柳氏,还是来来往往忙着搜查抄家的锦衣卫,都像是看不到她似的。

云昭昭这才意识到不对。

难道自己已经死了么?

很快,训练有素的锦衣卫就将云府翻了个底儿朝天。刀剑无眼,他们由不得云琛做任何解释,也不顾柳氏拼了命般地为家中仆从求情,只冷血地让他们到诏狱中再去申辩。

云琛与柳氏像是屈辱的俘虏一般,被扒光了衣服,只剩亵衣地押走。府中剩下的百余名仆妇,死的死,流放的流动,发卖为奴的发卖为奴,曾经煊赫一时的府邸,顷刻间血流成河,哀嚎一片,最后只剩下颓败的高墙内空荡萧索的庭院与断壁残垣。

眼前的景物再次坍塌,瓦解……

淡蓝的天,洁白的云,以及云府里那些没人打理而疯狂生长的绿植全部被黑暗所取代。

幽暗潮湿的地底深处,阴风阵阵,刺耳的惨叫声此起彼伏,那些受尽折磨的囚犯像是死去的烂肉一般被扔在牢房中的破草席上,伤得伤,残的残。

他们中的绝大多数人,都是朝堂上,亦或是京城中炙手可热的人物,可现在却与草席下滋生的蛆虫无异,苟延残喘,连求死都是奢望。

锦衣卫非要留着他们一口气,让他们体会真正的黑暗和绝望。

这里才是真正的阿鼻地狱。

而漆黑牢房的外面,走道左侧尽头有一处亮着灯的小房间,方才女人的尖叫声便是从这里面传来的。

房间的墙上挂着各种各样的刑具,数量之多,放在后世,便可成为彻头彻尾的刑具“博物馆”了。

云昭昭之前是进过这个房间的,里面是锦衣卫专门用来刑审要犯的刑审室。

但此时此刻,不算小的石室里,一张冰冷坚硬的椅子上,一名脸色苍白,披散着头发的女子身穿粗布囚服,纤细的手脚被异常粗壮的铁链拴着。

她正用恨入骨髓的语气诅咒着坐在对面的那个男人。

“周徵,你这个猪狗不如的禽兽!不愧是卖国贼之后,苟且偷生到现在,还不是只会将刀尖对准自己的同胞!早晚有一天你会后悔的!你会遭报应的!”

那女子发了狠地骂着,心中积累的怨毒与恨意让她恨不得化作最可怖的厉鬼将对面的男人撕碎。

而周徵面对这样的诅咒,却不为所动,仿佛是在听着属下向自己汇报事情一般平淡。

他冷着一张脸,只有嘴唇轻微地动了动。

“我只问你,指使人去害忻贵人腹中龙子的便是你吧?”

对面的女子没有回答,像是与他在各说各的一样,继续道:“他们都怕你惧你,但本宫可不怕!本宫从小到大,最不怕的就是你们这些魑魅魍魉!何况现在,本宫连死都不怕!你欺本宫父母,抄云氏满门,死了更好!死了本宫就可以化作厉鬼,找你这个贱种,找易琉璃那个贱人索命了!”

说着她猛然抬头,有些癫狂地大笑起来。

这是云昭昭第一次直视自己穿书后这具身体的脸。从一个旁观者的角度,她才知道书里的原身所拥有的,是怎样一种摄人心魄的美丽。

哪怕她嘴里说着最恶毒的话,脸上做着最夸张的表情,发出最狰狞可怖的笑声,但同为女人的自己,也照样会被那张脸吸引,更别说男人。

要不是原身有这样的容貌,否则厌恶云氏至极的赵昶,也不会破例让原身入宫——有些稀罕却不讨喜的东西,宁可在自己手里被砸碎,也不愿意留给别人。

但面对这样的原身,周徵却不为所动,又不甚耐心地重复道:“我的耐心非常有限,刚才那些只是开胃菜,再最后问你一遍,谋害忻贵人腹中龙子的罪魁祸首是你罢?是,还是不是?!”

原身的笑声戛然而止,苍白如纸的面上现出一丝凄楚,像是自言自语般喃喃着。

“人都要死了,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反正横竖都是死,到头来本宫对陛下的一番痴心却还不如易琉璃那个贱人的一根头发,正好就让她肚子里那个孽种给本宫陪葬!”

云昭昭大喇喇地站在石室的中央,作为一个旁观者旁听,但与之前一样,没有一个人能够感受到她的存在。

她大概已经成了一个孤魂野鬼了吧。

而从刚才看见原身时,云昭昭便反应过来,现在她所面对的,大概就是书中原身获罪时在诏狱里被折辱致死的剧情。

不过她在一旁越听越气,只觉得这原身简直是恋爱脑深入骨髓,无可救药了。

她口中的忻贵人正是书中因为有孕获得册封的易琉璃。书中作恶多端的原身,也正是在云家倒台后害易琉璃的第一个孩子小产,而让赵昶有了名正言顺处死她的理由。

曾经的云昭昭在看到这里的时候只觉得大快人心,可真正深入其中,认识了云琛柳氏等诸多书中人物后,她只觉得可悲可恨。

这个被爱情蒙蔽了双眼的女人,到死都还在纠结那些原本就虚无缥缈的情爱,眼里只有那个虚伪又刚愎自用的赵昶。

连自己的家族覆灭,连自己的亲生父母冤死,也无动于衷,甚至还不如自己这个外人。

而周徵听了原身那一番发言后,显然耐心也已到了尽头。他冷漠地命令属下给原身上梳洗之刑。

这种残酷的刑罚,云昭昭在书里听说过,知道是要先用滚烫的热水浇在犯人身上,再用梳子反复梳那被烫伤的皮肤。

在她眼里这种刑罚虽然残酷,却比真正惨无人道的凌迟和历史上锦衣卫自创的“弹琵琶”还是要好上很多的。

但今日站在行刑的现场她才发现,原来那滚烫的热水,是不偏不倚,正好烧到100度沸腾的水。这样还冒着泡的沸水浇在原身娇嫩的身体上不亚于烈火炙烤。

只见两名锦衣卫依照周徵的吩咐,将原身的身体死死按住,紧接着,又有一人端着一盆沸水,直接就往那一大片裸1露的后背上淋了下去。

“嘶——”

沸水淋下的一瞬间,云昭昭感觉后背传来强烈的灼烧感,疼得她眼泪第一时间涌了出来。而从小养尊处优的原身更是疼得叫了出来,云昭昭泪眼婆娑地看着她背上被烫得通红,起了一大片的水泡。

随着一盆一盆的沸水淋在原身的背上,云昭昭被烫得跌坐在刑室冰冷的地面上,她终于意识到,可能是因为在这个世界跟原身共用过一具身体的原因,凡是作用在原身身上的刑罚,自己也同样能够感受得到。

接连不断的几盆沸水淋下去,别说是女子细腻的肌肤,就算是再厚再韧的牛皮也照样会被烫熟。

第一道程序结束后,由不得片刻喘息,立马又有锦衣卫拿着梳子上来开始对着几乎被烫熟的皮肤进行反复刷洗。

锦衣卫行刑的梳子不是普通的木梳,而是用精铁打制而成,梳齿尖端被削得格外锋利,使劲一梳下去,便是皮开肉绽的感觉,疼得云昭昭几乎快要晕厥过去,更别说原身了,早就被疼得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

“说不说?”周徵的语气依旧平静,仿佛只是在问原身吃不吃饭这样的事。

但原身倒是很有些骨气,即使到了这种地步,她也依旧不退让一步地恨着易琉璃。

“好。”周徵只说了这么一个字。

原本云昭昭只听说过前两道流程,谁知周徵很快便命人将这梳洗之刑的第三道程序拿了上来。

——这回是一把再普通不过的,用马鬃做成的刷子。

如果说前者是如同凌迟般的剧痛,那到了这一步,就是如虫蚁啃噬般,深入骨髓的痒。

到了最后,原身背上原本白皙如凝脂般的皮肤表面早已变成了血肉模糊的肉泥……

周徵问她话时,她几乎红了眼,像野兽一样,口中依旧只有更加凶狠的一个“滚”字。

宁死不屈。

而感受着她的感受的云昭昭,终于明白了所谓的求生不能,求死不得是什么感觉。

她难受得几近失去神智,时而觉得自己在一旁看着,时而又觉得受刑的人就是自己本人。

周徵冷漠得没有人气儿的问话再次萦绕在她耳边的时候,云昭昭撕扯着嗓子,用着比刚才原身更加凶狠的语气,回敬道:“说了……咳咳,不是我,就……不是我!滚!滚啊!!!”

似乎是从未见过在锦衣卫的酷刑下如此顽强的女子,面前的这个周徵略微惊讶地张了张嘴,眼里也有了一丝敬畏之色。

可惜只有那么一刹那。

随后,云昭昭便听见了他更加不近人情的命令声:

“将她翻一个面,继续一遍刚才的流程。”

接着,她的小腹,人身体上最柔弱的部分,被沸水一遍一遍地浇淋,然后是铁梳,再是细密的鬃毛刷……

死比这好受多了,或者像是其他刑犯一样招了。

可是,她明明没做错什么啊?!

为什么要她来为这一切负责呢?!

为什么命运总是不愿意放过她呢?!

云昭昭既是自己在身临其境地经历着这一切,又是一个局外人在看着那个受刑的“自己”。

她是那样鲜艳夺目,哪怕即将死去,也不肯渐渐枯萎,宁愿昂首挺胸,迎着风霜雪雨,像个骄傲的战士一样离开!

她早已被折磨得神智混乱,甚至分不清自己是谁,但在混乱中仍不忘嘶吼着喊道:“我没错!要我认命……咳咳……下辈子吧!”

也正是这样的挣扎与歇斯底里,让对面男人冰雕一般的脸上,终于有了些许动摇。

可惜她没能欣赏多久,便再次被黑暗吞没……又不知道过了多久,耳边才终于隐隐约约传来说话声。

是个好听的女声,但却又焦急又带着哭腔,似乎遇到了什么难以解决的问题。

“薛提督,都这么多天了,小姐她怎么还是不醒啊……她,她不会真的,再也醒不过来了吧?”

她说完,云昭昭感觉到有一只温暖的、带着淡淡香气的小手轻轻抚过自己的脸颊,凑到自己鼻尖,探了探自己的鼻息。

“别乱说。张太医来看过,阁老与夫人派来的女医也来过,都说伤得虽深,但未波及心脉等要害之处,还有救。她受了那么重的伤,失了那么多血,一时半会醒过来也是正常的……”

一个语气略显老气横秋,音色却格外清亮尖细的男声说道。

“我倒希望她晚一点醒过来,等伤口好了,疼痛过去,那些让她熬心费力的人和事也都过去……”

那男声说到这里叹了口气,突然抬高了语调,坚定地说:“我决定了,这次不管怎么样,不管她同意与否,我都要带昭昭离开这里!”

“离开?这能行吗?”女声有些担忧地说。

“只有这样了。”男声道,“赵昶因为遇刺的事现在怕得要死,带着刚查出有身孕的忻贵人缩在北郊行宫不出来。那边守卫森严,锦衣卫基本全部跟去了,就连禁军也被他调走了大部分,还留在宫里的则要保障太后的安全。所以除了慈宁宫,其他地方,都很不安全。”

“可,可宫里这么多人呢……万一真的有什么贼人来,那不就……”女子又急又怕地说,“薛提督,如果你带小姐走了,那老爷和夫人可怎么办?”

男子闻言,似乎十分为难。过了半晌,他终于狠下心来,沉声道:“我也管不了了……”

“你说什么?!”女子惊讶不已。

“我说我也管不了了。”男子重复了一遍,“现今之计,只有走方为上计!”

说着他又细细分析,并且越说越气愤:

“现在朝堂上已因为陛下遇刺这事吵得不可开交,如何处理,全看陛下的意思。可笑的是,昭昭赌上性命替赵昶挡刀,而赵昶却仍想着他的党争,还想着如何除掉阁老,除掉朝廷上违逆他的那些人!”

“很明显,之前你去找太医,太医拖拖拉拉,两个时辰都不肯来,就是受了上面的旨意。我听司礼监那边说,赵昶甚至巴不得昭昭死掉……霜姑娘你想想,昭昭是阁老的掌上明珠,就这样白白地死去,他怎么能甘心,怎么能咽的下这口气?到时候,赵昶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对云家动手,毕竟周徵执掌着京中四大营,他应该早有准备,到时候他再追封昭昭为皇后,既全了自己重情重义的美名,又拔去了云家这根眼中钉、肉中刺!”

“啊?陛……他这么盼着小姐死,那等小姐醒来了,岂不是不随他的意了?那该怎么办?”

“所以,只有我带她走了……这可能还需要霜姑娘帮忙。”

“可,可我……我也只是个丫头,我做不了主啊!”

“不必妄自菲薄,这些时日你待昭昭的心,我看在眼里,如今京城的局势风云变幻,朝廷内混乱不堪,阁老都自顾不暇,现在霜姑娘你就是昭昭身边唯一说得上话的人了。放心,我会带昭昭远下江南,去一个没人认识我们的地方,我会对她好一辈子……”

听薛炼分析得如此细致,流霜也大致明白了现下的局势。又见薛炼如此情真意切地对小姐,她突然觉得这个身体残缺的男人比起小姐身边的赵昶周徵等人,要靠谱多了。

至少他甘愿冒着危险保护小姐,也看得出来他真心实意地爱着小姐,让他带着小姐走……或许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毕竟小姐的幸福安康,在老爷夫人心中才是最重要的。

流霜想了一通后便下了决心,就在她准备答应薛炼的时候,她突然听见云昭昭虚弱地开口,说道:“我不走……”

本来想第二卷最后的内容只用一章就全部放出来的,结果今天发现一万字都不止,所以就还是分成了两章哦~

还有第二卷结束后还有第三卷,不会轻易烂尾结束滴![竖耳兔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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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梦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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