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家?!”应归燎也同样震惊。
他的瞳孔微微颤着,目光从钟遥晚的眼睛开始慢慢滑落到那枚翠玉耳钉上,像是在看一个突然活过来的幽灵,“不可能吧?!”
“我之前就想问了。”钟遥晚被他的视线盯得不自在,下意识地转了转身子。果然,应归燎的视线一直黏在他的耳垂上,眼瞳还跟着他的动作左右跑,“你对我的耳钉很感兴趣吗?”
应归燎没有回话,只是盯着钟遥晚的耳钉若有所思。
就在钟遥晚以为他要将谜语行动进行到底的时候,应归燎竟然直接凑了上来。
钟遥晚见他过来,下意识地往后缩了一下。可是车里的空间终究有限,他躲了一下也只是徒劳,还是轻易地就被应归燎袭击了。
应归燎捏着他的耳垂,手指小心地蹭过冰凉的翠面。带着薄茧的指面摩挲过翠玉表面的纹路时,还会带出细微的沙沙声。
阳光透过车窗洒在那枚耳钉上,映出内部流动的翠色纹路,像一泓被封印的春水。
应归燎的动作异常认真,他指尖细致地描绘着每一道刻痕,仿佛在解读某种古老的密码。
不知道是不是钟遥晚的错觉,他总觉得应归燎这么做的时候,自己的耳畔在隐隐升温。距离过近,他甚至还能隐隐嗅到应归燎身上阳光的气息。
“你这耳钉……”应归燎的声音忽然变得很轻,像是怕惊动了什么,“是什么时候开始戴着的?”
钟遥晚闻言眨了眨眼,认真地回忆了一下。应归燎也适时地退到了一边,等待钟遥晚的答复。
“有记忆的时候就戴着了……吧?”钟遥晚的声音中带着几分不确定,他摸了摸耳朵,手指停留在耳钉边缘,“怎么了?”
应归燎没有立刻回答。
车厢里陷入短暂的沉默中,只有空调的出风口在发出微弱的嗡鸣。
钟遥晚看见应归燎的眼中折射出奇异的光彩,像是有什么从他眼中一闪而过。
“没什么。”应归燎忽然绽开一个灿烂的笑容,声音轻快地有些刻意。“就是觉得你的耳钉挺闪的,在想是不是火彩的。”
“我身上这件还是19.9包邮买的,怎么可能是暴发户啊!”钟遥晚扯了扯自己洗得发白的衣领,忍不住吐槽他。
但是后者却像是没听到一样,忽然夸张地张开双臂,像只开屏的孔雀一样,在窄小的空间里扭来扭去。他甚至故意捏着嗓子,声音恶心地让钟遥晚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暴发户大人~以后我就跟您混啦~!端茶倒水捏肩捶背,小的样样精通~”
钟遥晚看着这个突然发疯的家伙。
哪个好人家会需要扭扭棒端茶倒水啊!
应归燎不管不顾地左右乱扭,胳膊还打到钟遥晚好几下。
就在钟遥晚忍无可忍地准备镇压妖兽时,一部亮着屏幕的手机突然横插进来。
唐佐佐不知何时转过身,修长的手指在手机屏幕上敲出问题:「这个耳钉是你家里人给的吗?」
她的眼神专注,墨镜后的目光如有实质般落在钟遥晚的耳垂上。
“对,”钟遥晚不自觉地放轻了声音,“说是辟邪保平安的,让我一直戴着不要摘。”
话音落下,车内陷入诡异的寂静中。
应归燎不知何时停止了耍宝,正低头看着手中的罗盘若有所思。唐佐佐的指尖在方向盘上轻轻敲击,节奏莫名让人想起某种古老的咒语。
看着两人的反常,钟遥晚突然意识到,这枚陪伴他二十多年的耳钉似乎藏着什么他不知道的秘密。
*
车子缓缓驶向临江村三号院落,轮胎碾过石缝间新生的苔藓,发出“嘎呀、嘎呀”的声响。
钟遥晚自从上了大学以后就很少回家了,去年更是加班忙碌到大年夜。别说回家了,能在宿舍里对着春晚喘口气都算不错了。
上次回家的时候似乎还是去年爷爷去世的时候。
现在他看着自己老家熟悉的朱漆大门,突然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唐佐佐将车子停在小院里,摘下墨镜别在领口。
应归燎率先一步跳下车,这个声称见到生人就会紧张的家伙倒是比钟遥晚这个正牌主人还要自在,嘴里嚷嚷着饿了就推着钟遥晚往家里走。
临江村的民风淳朴,白天的时候大家都喜欢敞开大门,不仅通风,也方便邻里串门。
屋子里,钟遥晚的奶奶陈暮正坐在老藤椅上,戴着老花镜悠哉地看着翻着报纸。午后的阳光透过雕花木窗,在她银白的发丝上镀了层金边。
“奶奶,看什么呢?”钟遥晚放下行李,轻手轻脚地凑过去。
陈暮不紧不慢地翻过一页报纸:“看看昨天的新闻,人老了,也得紧跟时事……”话音未落,她突然顿住,推了推老花镜转过脸来:“阿晚?!”
老人家的声音陡然拔高,藤椅发出吱呀声响。她站起身,布满皱纹的手紧紧抓住钟遥晚的胳膊:“阿晚回来啦?不是说前两天到的吗,奶奶还以为你不回来了呢!前天准备的一桌子菜都没人吃,第二天都给虎子那群小鬼扫荡空了。”
说着,她突然注意到了什么,手指一紧,“你这腿怎么回事?”
“没事,路上摔了一下。”钟遥晚干笑了一声,含糊其辞。
陈暮想要去查看钟遥晚的伤,但是被钟遥晚眼疾手快拦住了。他今天刻意穿了条比较长的裤子,但还是没能完全遮住腿上狰狞的伤。
正巧应归燎和唐佐佐走进来了,于是他连忙调转话题:“奶奶,你怎么找‘灵感工作室’的人过来了?闹小鬼?怎么一回事,怎么都没和我说?”
陈暮听到“闹小鬼”几个字,脸色骤变。
她眯起眼朝门口望过去,看到走进来的是两个年轻人时还明显地愣了一下:“你们是谁?”
“奶奶,我是应归燎,她是唐佐佐。”应归燎笑得人畜无害,“你找了应书,委托捉小鬼……”
“咳咳!!”陈暮忽然无端地咳嗽起来,打断了应归燎的话。
应归燎立刻意会,话锋一转,“应书是我老爸,他现在已经不干这一行了,所以就叫我来看看。不过先说好,就算是我老爸那边的人情,报酬还是得按市场价……”
陈暮轻轻哼了一声:“你放心,老婆子还是懂行规的。本来说下周来就好的,怎么来得这么早?”
“哈哈,天有不测风云嘛……”应归燎干笑着看了一眼一旁的唐佐佐。
钟遥晚:“……”根本就是想要躲人所以拿工作当借口出来避难的吧。
陈暮望了一眼一旁还不在状况内的钟遥晚,语气都明显柔和了不少。“快晚餐时间了,阿晚,先去休息一会儿吧,我和这两位有点事谈。”
“啊?”钟遥晚站在原地没有动,陈暮这话说得太刻意了,明眼人都能够看出她是在故意支走钟遥晚。
他犹豫地看了一眼应归燎,正想转身离开的时候,应归燎一把拦住了他。
应归燎攥住了钟遥晚的胳膊,目光却是看向陈暮的:“对了,忘了和您说一下。我和钟遥晚前两天被困在了前面的山村里,他已经见过思绪体实体化以后的妖怪了。”
陈暮:“……”
唐佐佐:“……”
钟遥晚:“……”还是你会戳心窝子。
“老人家,现在可是二十一世纪了,已经不流行隐瞒式保护了。”应归燎好像根本没有感觉到屋子里气氛的尴尬,摊摊手道。
“行啦!”陈暮抬高声音,制止了还要再说下去的应归燎,“你爹以前跟我说,你这一张嘴损得不行,还真是这么回事。”
“哎哟,他还和您提过我啊?”应归燎笑了起来,“他倒是没和我提过您呢。”
陈暮摆摆手,接上他的话,“我没什么好提的,老婆子一点灵力都没有,根本和你们那个圈子没有交集。非要说的话,也就是我家那口子以前是干‘捉灵师’的。”随后她转头看向钟遥晚,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阿晚这孩子随我,身上干干净净地一点灵力都没有,所以也没必要和他说这些事。”
“不对吧,老人家。”
应归燎的声音很轻,但是让陈暮的身形明显地颤抖了一下。
唐佐佐立刻用胳膊肘去戳他,但是却被应归燎灵巧躲过了。
他的目光依旧直视陈暮,声音轻松灵快:“钟遥晚是有灵力的吧?——现在可是二十一世纪了,欺骗式教育也不流行了哦。”
陈暮身子猛地一颤,苍老的面容立刻血色褪尽。她紧紧攥着衣角,指尖都泛出了青白色,嘴唇颤抖着说不出话来。
不只是陈暮,钟遥晚也被惊到了。
活了二十多年,突然发现这个世界上居然还有怪物存在不说,自己居然还有灵力吗?!
钟遥晚脑海中回顾着这二十多年的生活,苦思冥想也没有想出来自己和普通人到底有什么不一样的。
“你、你怎么会……”陈暮的声音碎不成调。
钟遥晚赶忙上前一步扶住老人几乎站不稳的身子,半搀半抱着将她送回那张老旧的藤椅里。
而挑起话题的应归燎却还像个没事人一样地继续道:“行了,话也说开了老人家。你们村里是出了什么事吗?”
“奶奶……”钟遥晚小声唤着陈暮。
陈暮的脸色依然苍白,眼底翻涌着复杂难言的情绪。她沉默了片刻,最终化作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枯瘦的手轻轻覆上钟遥晚的手背,拍了拍:“没事了,阿晚。其实奶奶也不想瞒你,但是鬼怪这种事情,还是少有牵扯比较好。”
她说完以后又看了一眼应归燎,见应归燎没有再说什么以后才继续道:“事情还要从去年六月讲起来。”
“去年六月?”钟遥晚心头一跳。
“对。”陈暮抬起眼皮看了一眼钟遥晚,她顿了顿,随后苍哑的声音继续道,“就是从你爷爷死的以后开始发生的……自从你爷爷走了以后,每隔几个月就会有人落水。但是咱临江村靠水吃水,年年都有人失足,谁也没往别处想。”
钟遥晚不自觉地屏住呼吸。
陈暮抬起头望向门外,她的视线似乎在追逐着天边的云朵,声音轻缓又沧桑:“上个月,有艘船半夜经过了临江村,莫名其妙触礁了。整条船都翻了,不少人都落水了,不过大家都是船员,水性好,没出啥大事。”
应归燎眉头一皱:“所以你怀疑是怪物做的?”
钟遥晚也听出了其中的不对劲:“临江村旁边的江早就已经因为要通商船,疏浚过了,不可能有暗礁。”
陈暮缓缓点头,继续补充道:“而且第二天,下游出现了好几具尸体。指认以后发现都是昨晚的船员,而且个个都是溺死的。”
屋内顿时安静下来,只有老式挂钟的滴答声在屋内回荡。
钟遥晚感觉后背窜上一股凉意。
“所以你是觉得……”应归燎的声音忽然压低。
陈暮的声音哽咽:“很有可能是老头子死了以后变成了思绪体,实体化的时候……做了这些伤天害理的事情。”
她说完后,佝偻着背走向里屋,脚步声回荡在安静的大厅里。
等到她再回来的时候,手中多了一个古朴的朱漆木盒,腊衣在阳光下泛着一层血色。
钟遥晚家里的陈设很简单,没有一点多余的装饰。这个盒子明显和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盒子边缘甚至还雕刻了繁复的花纹,蜿蜒缠绕地包裹盒盖。
陈暮将盒子打开,一股淡淡的檀香混合着陈旧的气息随之飘散开来:“都是老头子生前的东西……”
钟遥晚凑近过去,立刻就认出盒子里面摆放的都是爷爷生前喜欢把玩的东西。他的钢笔、褪色的珠串、泛黄的照片……每一样都被擦拭得一尘不染,整整堆满了一个盒子。
钟遥晚凝视着盒子中熟悉的物件,胸口突然泛起了一阵酸涩。
他是跟着爷爷奶奶长大的,这盒子里的不仅是爷爷的回忆,也是他的回忆。
印象中的爷爷一直是个慈祥的老人家,他抿紧了嘴唇,根本没有办法想象爷爷会变成像是二丫那样的怪物。
陈暮看着盒子里的东西,眼神中明显多出了几分怀念。她的手指轻轻触过盒子里的物件,声音里含上哭腔,破碎得几乎听不见:“他要是有什么执念的话,大概就是在这里了……”
钟遥晚心头一紧,他伸手扶住陈暮摇摇欲坠的身子。他能感觉到陈暮单薄的肩膀在剧烈颤抖,像是在承受某种无形的重量。
应归燎看了一眼罗盘,那只吵人的罗盘此刻就安静地躺在他掌间,没有丝毫动静。
应归燎蹙起眉,他和唐佐佐对视了一眼以后继续道:“你搞错了吧老人家?”
陈暮倏地抬头。
“这里根本没有思绪体啊。”应归燎继续补充,“倒不如说,我们今天进村子的一路上都没有感觉到有思绪体的存在啊。”
应归燎:气氛组和毁气氛组,我一个人就够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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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陈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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