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哇哇哇!不要打我了呜呜呜!大哥哥不是还在睡觉吗?会吵醒他的呜呜呜……”
在小孩子鬼哭狼嚎中,邬白怀眼皮微动,守在床侧的青年觉察到,抬眼,正和苏醒过来的邬白怀对上视线。
这一刻,说不清理由,邬白怀想,他应该认识这人,可记忆又确实是第一次见他。
青年长得很好看,五官柔和,瞳色浅淡,明明是双极易给人疏离感的眼,却因神情的温柔硬生生显得多情起来。
“行!不在这屋打!去外边打!”女生恶狠狠道。
小孩哭得更伤心了,骂:“穆星慧你不是人!你虐待小孩!崔哥我真的错了!——别出去打我呜。”
“我当然不是人,难道你是吗,给我出去——!”
“不要嘛呜呜呜!”
“哎呦,这吵得我脑瓜子疼。小美,奶奶带你遛弯儿去。”
“汪。”
邬白怀头昏脑涨地坐起来,青年给他倒了杯温开水,询问:“感觉如何?”
“还好。”他一顿,问:“这是……怎么回事?”
青年看了看卧房外,笑着无奈摇头,坐回椅子上,神情正经:“有件事,其实在商量合同时我就该告诉你的。”
邬白怀眉心一跳,扯歪话题:“你是房东小崔?”
崔钰点头:“是我,崔钰。”他看着邬白怀说道:“你应该对这里有过一点了解,比如,什么杀人案案发地点之类的。”
邬白怀“嗯”了声,边喝水边想,昨晚发生什么事来着,他怎么晕倒了?
谁知记忆一下复苏,他僵住,梗着脖子回看崔钰。
——清朝老僵尸!
“那案子过后,百锦确如传言,闹起了鬼。”崔钰思考了下,又笑,很是认真:“我并没有说笑,当时横死的一家四口怨念太大,化为恶鬼。一开始能力小,只能做点小动作吓吓人,能力大了后,就设迷障困死了位老人。”
邬白怀表情空白:“什么?”
崔钰暂时没解答他的问题,而是接着陈述:“这件奇闻异事在网络小范围传播,意外被捉鬼师看到,便来收走了还未造成大范围影响的四只鬼。”
“等……等等……我脑子乱。”邬白怀揉了揉太阳穴:“所以这和我昨天晚上的经历有什么直接联系?”
听到他的问话,崔钰不好意思说:“咳咳,这里后来人气萧条价格走低,我正好缺个地方用来养鬼,就买下了一栋楼。”
邬白怀快裂开了:“养鬼?!”凉意从脚心一路直窜天灵盖,他希望是自己幻听了。
“字面意义的养鬼,我不是坏人。”崔钰无奈道:“他们都是些执念未尽的鬼,留恋今世种种,不肯入轮回投胎。这种固执的灵魂距离成恶仅一线,我的任务便是消解他们的执念,送他们投胎转世。”
邬白怀眉梢一动,压下惊愕,正视对面一身休闲运动装的青年,抱有几分好奇:“任务?所以你真正的身份是什么?”
“判官。”崔钰道。
判官崔钰,地府四大判官之一,执掌阴律司,世人常称他为,崔府君。
未等邬白怀提出更多问题,崔钰摊平手掌,一份布簿凭空出现在他掌上,他浅色眼瞳定定看向邬白怀:“你与我有缘,曾有助于我,这一次,我是来报恩的。”
“那把我吓来百锦小区租房是你报恩的一环?”邬白怀木着脸,眼前这跟魔术似的场景没激起他半分情绪。
崔钰露出歉意的神情:“你警惕性太高,我预备了十几个方案,但你应该都会当诈.骗置之不理,一个个剔除后,能勉强用的就剩‘装神弄鬼’了,抱歉,吓到你了。”
邬白怀:“……你报恩整那么复杂做什么?直接跟我说不行吗?”虽然也有概率被当成哪里跑出来的神经病。
熟料对方看他一眼,沉默,半晌又笑了,他一边摇头一边摆手:“其实我告诉过你的,可惜你已经忘了。我在地府的事务太杂太忙,等忙过那十几年,回到地面,你已经……嗯,毕业了。”
“……”邬白怀一言难尽:“那就别报了,你不说,我又不知道。”
崔钰义正辞严:“有恩不图报,此非君子所为。”
“呜呜呜呜——”
崔钰话才落,一个四五岁大的胖乎乎小男孩哭哭啼啼跑进来,趴在崔钰腿上蹭啊蹭,鼻涕眼泪全蹭人衣服上了。
他还委屈巴巴:“崔哥,我知错了,你让穆星慧不要打我屁股了。”
“呵。”客厅传来女生的冷哼。
崔钰拉起小孩,拿纸巾擦干净糊了他一脸的鼻涕:“你该道歉的不是我。”他扶住小孩双肩,面向邬白怀:“去吧。”
小孩看邬白怀一眼,萎靡不振低头,丧气道:“对不起,昨天晚上我不该吓你的。”
这孩子丁大点一个,圆脸圆眼,憨态可掬,十分讨喜的长相。可只要一想到这胖孩子是鬼,邬白怀就有些难以接受。
清晨的暖光洒落,将房间明亮,顿了下,邬白怀问:“你是鬼对吗?”
小孩点头如捣蒜:“是是是!已经死了二十个年头啦!这楼里就没几个死得比我长的嘿。”听语气,还很自豪。
大概是天气晴朗和这群鬼似人的外表,邬白怀没有害怕。他仔细看了这孩子,皮肤红润细腻,奇怪说:“你们,都不怕阳光吗?”
“当然怕,”小孩一屁股墩坐在他床上,自来熟地拍拍被子,“但这楼现在是阴间的地盘,鬼在楼里那就是回了老家,自在得很。”
他觑眼安静坐一边的崔钰,短小的胖手比了“枪”的手势,撇嘴:“不过崔哥就是楼里的老大,无论什么鬼,保管治得服服帖帖。”
这孩子说话有生气,五官灵动可爱,小动作还多,真不像死了二十年。
邬白怀愈加松懈,不易觉察地呼一口气,问:“昨晚你为什么吓我?”
被问到,小孩嘟囔嘴:“这楼里没人,大家都是鬼,谁能吓唬谁?好不容易见到个活生生的人,我就没忍住,吓你了,嘻嘻,好玩。”
邬白怀面无表情:“你拿吓人当乐子?”
“我都是鬼了,不吓人不就太对不起我的身份了吗!”小孩不满道。
这言论如此理直气壮,邬白怀狠狠震惊了。
崔钰微弯腰,手臂一伸拍拍小孩的头,神色还是温柔的,力道却像要把他拍入地下:“好好说话。”
小孩倒床上一滚,再猛地弹跳起射,小短腿打转似的,瞬间跑出房间,嗓门大声嚷嚷:“崔哥我道歉了,别想罚我扫那破河!”
房间外即刻响起一道得意的女声:“啊哈,小崽子,你可落我手里了!”
“啊啊啊啊啊忘了穆星慧还在外面!嗷!不准打屁股啊!你个大变态,是不是觊觎我白嫩嫩的屁股!为什么老是打它!”
女声恶声恶气:“哈?!看来我还是打少了,去我家,让我好好打个够吧苏右生!”
苏右生惊恐:“不要哇!!!”
一大一小开门出去,还能听见苏右生挣扎着扒门框疯狂道歉的声音,可惜碰上的人冷酷无情,抠开他的手,扛着他“啪”地关门,哒哒的脚步远去。
靠在床头的邬白怀抚了抚额角,被这闹剧整得没脾气。他冥思苦想怎么都想不明白,自己怎么从现实主义频道转到了科幻灵异频道。
崔钰看他苦恼,笑:“不好玩吗?看他们这样闹哄哄的可有意思了。”
“……吵。”
“吵才好,死气沉沉只会叫人心里暗自阴郁变态。”他眉眼一弯,掌中递出那本簿子,一小撮灰烬堆在上面。
邬白怀看了两秒,认出来了:“这不会是我的护身符吧。”
“是你的符纸。”崔钰颔首,准确说出地点:“白沙寺求的护身符。”
白沙寺是平璋市本地的庙宇,平日香火也算旺盛,不过平璋本地寺庙众多,同最出名的那几个放一起,就不够看了。
邬白怀看他:“这么清楚,你跟白沙寺还有业务往来?”
崔钰被逗笑了:“哎,也可以这样说。有时候碰到那种很麻烦的厉鬼,得拜托他们做场法事超度一下,不过,我同里面的一位带发修行的沙弥更熟悉些。”
邬白怀前天去白沙寺,倒没有碰上崔钰口中的和尚,他问:“这灰烬和那和尚有关?”
崔钰思索下,摇头:“这符纸唯有庙中修为深厚的老僧才画得出来,他还不够格。我拿这灰烬是想告诉你,以后把类似的东西藏紧些,否则在鬼楼里,容易暴毙。这符纸承受了楼里爆棚的阴气,小苏这只恶鬼就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邬白怀眼皮子狂跳:“我不会……”
“你因命格特殊,不会有事的。”
于是邬白怀丝滑改话题:“所谓报恩,指什么?”
崔邬好像犯了难,沉吟半晌还是没给出答案,他不好意思说:“需要你等。”
邬白怀:“……我不会要在这个鬼地方住好几年吧?”
崔钰眼神飘到了床头柜的水壶上。
邬白怀:“……”
他拧紧了眉心:“不行,我不会一直呆在平璋的。”
谁料崔钰定定看来,绝对以及肯定地说:“你必须呆在我能看见的地方,否则你突发什么意外,我根本来不及救你。”
邬白怀沉气:“你倒是说说我会发生什么意外。”
“你活不过二十四岁。”
“什……什么?”邬白怀愣了,他露出第一个笑,却是费解:“我今年二十三了,你的意思是我没一年好活了?”
“如果侥幸过了二十四岁的劫难,之后就是三十岁。”崔钰温润的表情一瞬凝重:“我也不怕同你多说几句,你予我的恩情始于你的第一世,往后你数次轮回,都为早夭命。”
邬白怀颓丧地靠在床头,抬手遮眼:“你开玩笑的吧。”
“我每次都试图救你脱离劫难,全都无济于事。有次你才刚出生,就因天生六指被父亲掐死;还有一次我去晚了,你十岁,自己裁了家中的布料搓成绳,悬梁自尽;还有……”
“不要再说了,我不想听一千零一种我的死法。”邬白怀冷漠地打断了崔钰:“照你这么说,我这一世为什么活到了现在?”
崔钰叹气:“因为我托人压制了你的命格,你的命格太凶了,她也只能堪堪压到你二十岁。后来这三年,我一直让她帮我看着你,才能让你撑到现在,眼下她受重伤,也顶不住了,这才由我上场。”
这描述……很像他大学班上一个性格跳脱的女同学。
她沉迷占卜学,说的东西有时真有时假,热爱群发各种乱七八糟的星象和驱魔符文。空间动态里,还会有些陌生ID和她留言激情探讨。
总是长长一串对话,不小心误触,得划拉半天才能看下一位同学的动态,邬白怀没兴趣看这些神经兮兮的东西,后来直接给她屏蔽了。
“林……曲,白?”
因为名字同有一个“白”字,邬白怀才能有些印象,除了一起上专业课,他和这位同学根本没什么交际。
“是她。”崔钰空中一握,一只笔出现在他手中,簿子上的灰烬消散在空气里,他把笔交给邬白怀,温和说:“不必对我有敌意,这里是一份合同,你是甲方,只要签署,立即生效。”
邬白怀看那簿子,上面不是繁体字,同昨晚那封信一样的写法。
簿子上说乙方负责甲方安全,为保障甲方日常所需,每月还支付一万元生活费。
等等,一万?
他黄的工作也才月薪四千,还没有五险一金。
邬白怀握笔的手都有些颤抖,不可思议地回望崔钰,一口气买下一座大楼的,果然很有实力。
这一下,什么生不生死不死全抛九霄云外去了。拜托,没钱他也是死命一条好吗!
确认内容完全利己,邬白怀冷静自持,运笔如飞,龙飞凤舞的三个大字签上,迅速回递,认真说:“薪水……生活费能预支吗?”
这速度快得崔钰都有些呆,他补上自己的姓名,十分好说话:“当然可以……V信转账还是银行卡?”
“都行都行。”
邬白怀拿起床头柜上的手机,盼望着,而收好簿子的崔钰也如他所愿,干脆利落把钱打入了他的银行卡。
余额瞬间暴涨三位数,邬白怀幸福地化成了一滩,滑溜溜地缩到了被子里,看着余额,深觉半夜肯定会笑醒。
崔钰不解:“一万块而已,值得这么高兴吗?”
这合同还是好友帮他拟的,本来他想写十万来着,但被好友用奇妙的目光看了,感觉好像不行,于是改了个零。
邬白怀没搭理他。这种金堆里长大的人哪懂人间疾苦。
他大概想不到自己错过了什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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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贼窝已入难逃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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