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磨在座上孜孜不倦传经授道，今日讲的全是大道理，众弟子昏昏欲睡。楚凭御完全是睡够了，撑着下巴看向身旁的沈既白，半个头都垂在书间了，不由得哂笑。
窗外日悬东方，立夏过后的好时节。
即便是在高山之上，也少有桃花了。
再看另一旁，华恋正将片片桃花夹在书中，极其认真。
察觉到视线，华恋道：“怎么？”
楚凭御道：“你很喜欢桃花？”
“还行。”
楚凭御：“夹在书里面别被蠹虫咬坏了。”
华恋沉默：“……”
前世华恋此人就极其爱收集桃花，结果那些花瓣全烂了，她似乎还发了脾气。
楚凭御道：“如果你经常翻书当我没说。”
华恋挑眉：“你有什么好办法？”
楚凭御：“没有。花开花落，不断轮回，留不住的。”
华恋似有不悦，眉头蹙起，不屑哼笑了几声。她将书合起，挺直腰背道：“罢了，我也无聊，你把手伸过来。”
“哦。”楚凭御不明所以，重生之后还真是有许多细节同前世不一样呢。
华恋将他的手展开，细细观摩了半晌，眼眸转了转，定定看向他。
“华大师，我命如何？”楚凭御轻笑。
“命格不凡，变数无常。”
楚凭御闻言正襟危坐：“何出此言？”
前世华恋也经常研究这些，楚凭御半分信了。
“你掌纹根基着厚，命脉紊乱，啧，说了你又不懂。反正听小女子一眼，无论发生什么，必以自己性命为重。”华恋一本正经道。
她年纪轻轻，楚凭御又不太信了：“这是自然，你能算出我命中的变数吗？”
“不能。”华恋也很苦恼，皱眉道：“所以你更要惜命，变数一来，很难掌控。”
“嗯？”
“哎，我倒有可以预测变数的咒法。”华恋想了想道。
楚凭御眯起眼睛：“你此般年纪，还会如此高深之术。”
“……加以符箓才能修成。我师父炼的符，不相信我？”华恋鼻尖一动。
“信你。”楚凭御坦然伸手，华恋怔然，忽而看向远处，楚凭御顺着她的眼神看去，那边什么都没有，只有风吹叶动。
楚凭御：“怎么了？”
华恋：“没事，司泠序在看你。”
楚凭御背后一凉，司泠序确实就坐在后面，他打了个哆嗦道：“快点。”
“我没带符箓。”华恋收回手。
“不早说。”楚凭御绕了绕手腕，反而抿唇一笑，此等符箓，随身就带才是奇怪。
见磨在上头讲的兴起，没有注意到两人的对话，倒是一旁的沈既白被嘈杂声吵醒。
楚凭御回过头，便见他一脸惊恐。
“你又怎的？”
沈既白：“你们…在拉小手？”
楚凭御：“拉你头啊，她给我算命呢。”
沈既白明显不信，气愤填膺道：“我要告诉师父，你不好好修行反想红尘！”
早坠入红尘了，楚凭御想，无视激动的沈既白继续睡觉。他能察觉到司泠序的视线，焦灼到仿佛能把他后背烧了个洞。
司泠序没来找他说话，只是略显不安。
训练场上，今日辅佐练剑的木桩全部被撤开了，场上空空荡荡，众人皆感疑惑。
楚凭御也全无印象了，前世有太多事，他不可能全记得，而且命运的齿轮一旦转动，或多或少的改变也理所应当。
也许，从他重生那天起，命运就已经在改变了。
顾亮咳嗽道：“大家静一静！”
“你们久在九天修行，在场少有人对上真正的危险。今日让你们见识见识，传说中的浊鬼。”
此言一出，一片哗然。
顾亮拍了拍手掌，一个巨大的铁笼就被推了过来，即便有黑布盖着，也掩盖不了那浓厚的怪味。
“这味道好冲，是浊气吗？”
“别乱说吸入浊气也会污化为浊鬼吧。”
“这个浊鬼是什么等级的哎？”
底下议论纷纷，顾亮一一解答道：“大家有猜测，这很不错。浊气由浊鬼产生，寻常人吸入浊气会迅速污化，修为高者不会，各位都是修行仙人，放心，你们没被影响。”
“长老，那先有浊气还是先有浊鬼？”顾治看向作为家中长辈的顾亮，满眼骄傲。
“好问题。浊鬼产生浊气，浊气又污化为鬼，谁先出现呢？理论上，应该是浊鬼先出现的。”顾亮道。
“为什么啊？”
“是啊好神奇。”
顾治笑道：“我明白了，浊鬼有缘由，是因人修妖魔鬼怪之道，集万千邪恶所成，所以先有浊鬼。”
萧冉景不屑：“我看顾兄是提前做了功课，看见史书记载中浊鬼的日期远于浊气了吧。”
顾治扬眉：“你功课做的也不错。”
“说的都不错，安静！”顾亮面带微笑：“那有没有人预习，浊鬼的等级划分？”
沈克打了个哈欠：“从弱到强，分别是病残浊鬼、寻常浊鬼，再往后有等级，强度直接飙升，分为小重天、中重天、大重天。这大重天级别的，就是高阶修行者遇上了也要费好番力气对付。”
众人皆感叹，沈既白低声道：“这几个人真是有意思，臭显摆。”
楚凭御一笑：“教小孩子嘛。”
“你也知道？”
“我早背完了，你不也知道？”
沈既白：“我天天在背书啊，你不是天天在睡觉吗？”
“梦里背的不行？”
顾亮再次拍掌：“各位不愧为修行界未来的正派明星！道理都懂，但与浊鬼的对战可不简单。”
他一把将黑布揭下，铁笼乍现，黑气散开，众人都退后一步。
笼中的浊鬼外表同常人一样，只是脸色苍白泛青，身上有破烂的伤口。这个浊鬼是个女人，样貌艳美，因打斗破碎的衣服半挂在身上，风情不减。
楚凭御眉头紧锁，这浊气时浓时淡，一时竟然分不出级别。
顾亮道：“这是一个寻常浊鬼，有谁想要挑战她？”
沈既白好胜心强，正要上前被楚凭御拉住了：“等等看。”
顾亮道：“一个也不敢上吗？”
那浊鬼轻吐雾气，面对困牢毫不在乎，虽是寻常级别，想来也力量非凡。
顾亮道：“上次武考谁是第一？”
众弟子皆看向楚凭御，顾亮笑道：“我还以为是司泠序。”
楚凭御刮了刮鼻子：“上上次是他。”
顾亮道：“也好，就你来吧。”
楚凭御无奈摊手，沈既白道：“小心点。”
一白衣忽然挡在前方，司泠序开口道：“我来吧。”
顾亮：“哦？你想试试？”
司泠序看了楚凭御一眼：“嗯。”
楚凭御不作声，沈既白则冷哼道：“他在抢你风头？”
什么风头，楚凭御叹气，他在吸引他的注意力。
“也好。”顾亮点头，将众人散开，打开铁笼。
那浊鬼笑哼一声，一动不动。
顾亮尴尬道：“怎么回事？浊鬼一般好斗的。”
有人哄笑道：“怕不是看上了司泠序，诱他进去。”
萧冉景喊道：“这浊鬼手脚皆有铁链，是不是施展不开。”
顾亮犹豫了一会儿，想来寻常浊鬼，场面不算难控制，便上前道：“好吧，把这个打开吧。”
果不其然，铁链一松，那浊鬼径直扑向最近的司泠序，顿时白牙刺出，面容狰狞。
好在顾亮手中还有着暗链条，叹道：“好生聪明。”
浊鬼气而青筋暴起，抬掌朝司泠序拍去，司泠序反应迅速，提剑对上，刃卡上了她的手，随即踏步飞跃，逼其退后！
浊鬼抬脚将剑踢起，一个后空翻跃过司泠序，双手运转着浊气就要冲顾亮所去，顾治喊道：“长老小心，她在觊觎暗链！”
不等顾亮动手，司泠序疾速奔前，一把抓住了浊鬼拖甩而开，浊鬼在地上滚了好一圈，吐着恶气，双眼赤红观察起四周。
顾亮觉得有点不对劲，道：“其它人都散远点！”
那浊鬼直接盯准了顾治，一个猛飞大大跳起，挥爪刺去！顾亮暗叫不好，凌空闪现至顾治身前，正绕剑上挡，那浊鬼莫名一笑，一个滑步稳住，直接下扫其腿！
“小心！”
众人话音刚落，顾亮神色一动歪身立剑，还未松一口气，那浊鬼不知从何处来的力气，趁着这个机猛然一斩，直接将暗链砍断！
“哈哈哈！愚蠢！”那浊鬼竟然开口大笑了起来。
一些弟子颤抖着道：“怎会如此？”
那浊鬼脱离了束缚，直接奔向天空，此时司泠序飞身上前又一剑劈下，剑气流动间轰然将她压回！
“哪里逃。”
浊鬼大喝一声：“你这小鬼倒是实力不弱，待我大道归来，定然吃了你的肉！喝了你的血！”
楚凭御一愣，怎会如此？寻常浊鬼说话不会那么连贯，更是难以产生情绪，这浊鬼……
他大喊道：“退后！她有小重天级别！”
司泠序闻声看向楚凭御，他这几日没有睡好有些疲惫，这一分神，那浊鬼随即旋转而起，迅速将浊气崩散开来！
其它人尚能躲开，司泠序离浊鬼极近，眼看浊气围了过去，实在是危险，楚凭御立即瞬移而去，抱住司泠序的腰将他脱离而出。
“楚凭御！”华恋一跺脚，飞身立于前，从袖子中掏出一个球，聚灵力运转，那些浊气慢慢被吸了进去。
浊气弥漫，内门弟子不知散至何处，更让人头疼的是那浊鬼也不见了身影！顾亮深呼一口气，灵界未破，这浊鬼还未逃出，管不了浊气之内，顾亮只得先把散开的弟子一一捉住，让他们乱跑还了得！
“砰砰砰！”空中传来打斗声，定睛看去，那浊鬼正双手抓着沈既白的剑，后者咬牙踢去，同浊鬼缠打落地！
“看招！”沈既白不顾浊气，直接左手锁喉，右手绕着剑猛的砸下，浊鬼歪头一躲，直接踹向他的腰腹！
一旁的楚凭御刚把司泠序带了出来，见到这一幕脑袋要炸，迅速夺过司泠序手中的剑刺去。
“啊！”浊鬼痛喊，一剑而中。
她完全发了狂，沈既白跳起后退。浊鬼捂着小腿，龇牙咧嘴道：“为什么就是不肯放过我！！！”
所有的情绪堆积，她再度冲向沈既白，此刻楚凭御已经来到沈既白身边，刚推开他，那利爪已然至跟前，楚凭御捏指形成法决横挡，谁知浊鬼的腰侧忽然长出一只手朝他击去！
沈既白脑子刹那蒙了，这人居然有第三只手？！
顷刻间，司泠序抬手将楚凭御环住，他手中无剑，只能另一只手去挡，瞬间被浊鬼抓穿，冒出滋滋的热气 。
“司泠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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