沪城火车站喧嚣如常,巨大的电子屏不断刷新着班次信息,广播里冰冷的女声机械地重复着开往各地的车次。空气闷热而浑浊,混杂着汗水、泡面和消毒水的气味。
陆菀坐在冰凉的金属候车椅上,脚边放着那两个伤痕累累的行李箱。那个坏掉的轮子用从酒店前台要来的宽胶带勉强缠了几圈,显得更加落魄。她手里捏着一张刚刚买好的、一小时后开往家乡荷城的车票,硬质的票角硌着她的指腹。
三天。
这七十二个小时,仿佛把她仅剩的那点勇气和希望也消耗殆尽了。
她几乎是以一种绝望的勤奋,海投了所有能找到的、与影视行业沾边的岗位——从大型传媒公司的项目助理,到小型内容工作室的文案策划,甚至是一些她明知不太对口的宣传、艺人统筹等职位。她熬夜修改简历,试图将那些在剧组打杂的经历包装得“漂亮”一些,把端茶送水、跑腿买咖啡写成“协调剧组日常运营,保障后勤支持”,把整理道具服装写成“协助现场道具管理,维护拍摄秩序”。
然而,当她在面试中被问及具体负责过哪些项目、有无成片作品、在创作中扮演什么角色时,所有的粉饰都变得苍白无力。
“你的简历上写参与过A级项目制作,具体负责什么呢?” “呃…主要是负责…现场的一些辅助工作…” “有带署名权的作品吗?任何形式的都可以。” “没有…” “我看你交的这些影评和分析写得不错,但我们需要的是有实际操作经验的人…抱歉。”
这样的对话重复了不知多少次。对方HR或部门负责人的表情从最初的礼貌,逐渐变成客气式的敷衍,最后通常以一句“有消息我们会通知你”结束。有一家小公司的面试官甚至更直接一点:“陆小姐,这行很现实的,我们要的是能为我们创造商业价值的人。你这些理论性的东西,很好,但不太符合我们目前的需求。”
她甚至又试着联系了几个之前在剧组认识的、还算说得上话的小场务和助理,想问有没有别的组缺人,哪怕是更基础的岗位。但回应要么是含糊的推脱,要么是直言“最近组里都挺满的”,更有甚者,语气变得暧昧轻佻:“张海那事我们都听说了,要不晚上一起吃个饭,慢慢聊?”
那一刻,陆菀感到一种彻骨的冰凉。是了,这个圈子多个朋友多条路,但朋友也分深浅,谁会愿意得罪张海来给她一条路呢?
三天里,她住在一晚八十块,没有窗户的青年旅舍,吃着便利店最便宜的饭团,手机电量永远维持在焦虑的红色区域。
因为找不到可以免费充电的地方。每一次面试失败走出写字楼,沪城刺眼的阳光都让她一阵眩晕。这座城市的繁华和机遇,仿佛都与她无关。
口袋里的钱,只够买这张回家的车票,和路上最简单的吃食。
广播里开始提醒开往荷城的列车开始检票。人群骚动起来,纷纷起身拖着行李向检票口涌去。
陆菀深吸一口气,也站了起来,拉过那两个不听话的箱子。
这场做了四年的梦,该结束了。
或许她本就该留在小城里,找一份安稳普通的工作,而不是在这座巨大的名利场里徒劳地挣扎。
就在她准备汇入人流的那一刻,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又是一个陌生的沪城号码。
她的心下意识地一紧,随即又苦笑。大概又是一个委婉拒绝吧。也好,算是为她为时一年的沪城之旅画上一个彻底的句号。
她拖着箱子往旁边靠了靠,避开拥挤的人流,接起了电话。
“您好,请问是陆菀女士吗?”一个清晰、专业的女声传来。
“我是。”陆菀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和麻木。
“您好,陆女士。这里是光影传媒人力资源部。感谢您日前投递我公司项目评估助理岗位的简历。”
陆菀愣了一下。光影传媒?业内最大的娱乐公司,她确实在绝望中投过,但那几乎是三天前最早投出的几份之一,之后石沉大海,她早已不抱任何希望。
“…您好。”她谨慎地回应。
“您的简历已通过初步筛选,现邀请您于明天上午十点,前来我公司参加首轮面试。请问您时间上方便吗?”对方的语气礼貌而高效。
“……”
陆菀彻底怔住了,一时忘了回应。耳边是火车站嘈杂的广播和人声,手里是那张即将带她离开的车票。
“陆女士?”
“我…我在。”她猛地回神,心脏莫名地开始加速跳动,“方便…请问地址是?”
“地址稍后会以短信形式发送到您手机。请提前十五分钟到达即可。”
“好的…谢谢您。”
“不客气,明天见。”
电话挂断。陆菀站在原地,周遭的喧嚣仿佛瞬间褪去。她低头看着手中那张回荷城的车票,又抬头望向检票口上方不断跳动的电子屏。
就凭她的简历?光影传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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