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节课的下课铃声刚响,易沉就背着挎包走出了教室。
前排的同学稀稀拉拉站起身凑在一起聊天说笑,教室里很快就闹腾了起来。
洛寒把课本装进书包,又跟着班长去领了校服,这才坐上公交车回平江路。
他靠在车窗上,拿出耳机,无精打采地看着窗外一闪而过的景致。
这座城市的傍晚静谧安宁,古朴的长街两旁种满了法国梧桐,郁郁葱葱一片,夕阳橙色的余晖从层层叠叠的绿叶间隙中穿透而过,晚风吹拂,光影和树影混为一体,在车窗上婆娑颤动。
耳机里的音乐唱到**时,洛寒下了车。
新学校距离平江路只有几站路的路程,下车后洛寒沿着青石板路往里走,此时天还没有黑透,街道两旁的人家却已经把灯笼都点亮了。
满街的红灯笼将河面映得通红,河上泊满了一艘艘乌篷船,上了年纪的船夫撑着槁站在船头,等游河的游客将小木船坐满了,便哼着歌划动船桨,从一座石桥驶向不远处的另一座石桥。
平江路上游客很多,洛寒在这里住了几天,几乎每一天街道两旁都满是行人,他在一个阿婆的小摊子上买了两份赤豆小圆子和一块海棠糕,坐在临河的石凳上吃了起来。
洛梅是土生土长的苏州人,所以洛寒对于苏州的食物其实是不陌生的,苏州菜偏甜口,有很多精细可口的甜食,小时候洛梅就给他做过一些,不过后来洛梅工作越来越忙,就很少有时间再给他做了。
上了初中之后家里做饭的任务更是落到了他的肩上,他也就再没有尝过那些可口的苏州小吃。
而且由于缺少食材,洛梅做的东西都比较粗糙,远没有苏州本地的精细。
就像此刻洛寒手里的这碗赤豆小圆子,赤豆粥沙甜细腻,小丸子Q弹软嫩,再撒上一把干桂花,一口下去,满嘴温软香甜,就连鼻腔都被浓郁的花香占据。
洛梅从前给他做的可没有这么好吃。
阿婆给他盛完小圆子后就坐回了竹椅上,随手打开了手边的收音机。
收音机该是有些老旧了,刚打开就发出一阵次次啦啦的刺耳声响。
几秒钟之后那阵刺耳的声音才渐渐消失,紧接着一道软糯婉转的女声便从里面缓缓流了出来:
上有呀天堂,下呀有苏杭
城里有园林,城外有水乡
哎呀,苏州好风光,好呀好风光
春季里杏花开,雨中采茶忙
夏日里荷花塘,琵琶丁冬响
摇起小船,轻弹柔唱,桥洞里面看月亮
阿婆眯着眼躺在竹椅上,跟着收音机里的女声轻声哼唱,转眼暮色四合,平江路的夜晚开始了。
一曲苏州评弹听毕,洛寒手中的赤豆小圆子也吃得差不多了,他站起身,穿过拥挤热闹的人群,走进一条僻静的小巷里。
自从那天易竞泽将他和洛梅接到苏州后,他和洛梅之间就陷入了冷战,他不问洛梅这个突然冒出来的男人是谁,洛梅也不主动向他解释,两个人就这么心知肚明讳莫如深地在新房子里住了下来。
洛寒回到家,将多买的那份赤豆小圆子和海棠糕递给洛梅,又回房间换了身衣服,便准备出门。
洛梅问他去哪,他说找了一份给别人补习功课的工作,以后每晚都要出去给别人补习,让洛梅自己先睡,不用等他了。
洛梅似乎还想再问些什么,然而不等她开口,洛寒就关上了门。
“解忧”是一间位于十全街的音乐酒吧,因为不俗的音乐品味以及里面那些漂亮年轻的侍应生,而在老城这一带小有名气。
洛寒没有想到他会在这里碰见易沉。
洛梅自从那次晕倒之后身体就一直不见好,人年轻时总是不知道爱惜自己的身体,仗着年轻尽情折腾,好像怎么苦怎么累都能撑住,而一旦年纪大了,身体就像一台年久失修的破旧机器,只要有一个部位松散了,其他部位就会跟着呼呼啦啦接连报废。
洛梅就是这样。
那时候她刚到北方生下洛寒,孤儿寡母无依无靠的,为了养活这个孩子,什么脏活累活她都干过,身体的病根早在那时就已经落下了。
这次发病之后各种各样的小毛病也都跟着跑了出来,每天都要吃一大堆药,这种情况下她再出去工作已经不太可能,洛寒也不放心,但两个人刚到苏州定居,衣食住行都是巨大的开销,光靠以前那些积蓄根本支撑不了多久。
搁在以前洛寒还能替别人补补课赚些外快,但这里不是原来的小县城,他这点成绩别人根本看不上,更别说是去替别人补习了。
因此他才在这间离家比较近的酒吧里找了个侍应生的工作。
其实这几天他去过很多地方应聘,但只有这家酒吧对年龄没有要求,给出的工资也高,并且离他住的地方还近,是短期内他能找到的最好的工作了。
酒吧老板是个留着长发戴耳钉的男人,看起来年纪不大,二十七八岁的样子,洛寒来面试时,他什么话也没问,只是让洛寒把刘海撩起来给他看看,之后就让洛寒每晚准点过来上班。
酒吧里人很多,男男女女挤成一团,洛寒穿着侍应生的衣服在人群中来回穿梭,忙成了一只陀螺。
侍应生的衣服是黑白相间的三件套,纯黑色西裤,白衬衫,搭配一件黑色小马甲。
洛寒生得白,身形也十分修长,满身的少年稚气未脱,简单的工作服穿在他身上也分外打眼。
在大厅里来往时,很多人的目光都落在他的身上,有打量,有好奇,总之意味不明。
只不过他习惯低着头,也就不知道自己有多引人注目了。
每晚8点,酒吧里都有人驻场演出,洛寒上班的第一晚就碰见了易沉。
易沉已经换下了校服,早春的夜晚还有些微凉,但是他却直接穿了一件纯黑色短袖T恤,手中抱着把木吉他,安静地坐在舞台中央,黑色运动裤将他的一双腿拉得十分修长。
他上台之后,台下立刻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欢呼声,他抬手扫了扫琴弦,酒吧里的灯应声熄灭,只剩下他周围的些许微光。
洛寒端着盘子站到墙角,看着舞台中央眉眼冷峻的少年,他发现似乎这个人不管走到哪里都会自然而然地成为众人的焦点,不管是在校内还是校外。
蓝调的灯光打在少年的身上,少年抬起头,眼神冷清,不知望向何处,他唱:
我本打算去流浪
把所有的回望都交给夕阳
风是空港雨是牧场
我陷入万里无云的海洋
我并不渴望远方
只想找到一个可爱的地方
跨过飞杭穿过弄堂
你站在我始料未及的小巷
洛寒眸光闪烁,端着盘子的手渐渐蜷缩,他从黑暗中不动声色地退走,走进四月微凉的晚风里。
易沉唱的这首歌正是他在公交车上听的那一首,那是他最爱的一支乐队,他甚至为他们单独创建了一个歌单,歌单里的第一首歌就是这首,每一句歌词他都记得滚瓜烂熟。
“我本打算去流浪,把所有的回望都交给夕阳。”
“我并不渴望远方,只想找到一个可爱的地方。”
多么美好的歌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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