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六点半,月亮斜升,天色还亮着。
园区为保障饮食安全,不提供外带食材加工服务,何驰见不得浪费,自己下厨将烧烤没用完的食材做了个中餐西餐大混杂,和临时学徒秦喜荷商量一番,决定在二楼小花厅里摆桌,边吃饭还能边看黄昏景色。
不多时,江叙、孟安伊和冯瑞喆先后到席。
江叙最早察觉易南雪还没到,他几度想问,又忍下了,眼巴巴地看着秦喜荷在手机上打字。
半晌,她从手机上抬起头:“南雪去按摩了,在回来的路上,马上就到。”
他放下心,了然地点点头,像极了闹哄哄的班级里,唯一一个听老师讲课并给出反馈的乖学生。
冯瑞喆将他的反应看在眼里,扯着他洗澡后新换的长袖长裤直叹气:“江总,你要不要这么不争气?”
江叙面无表情推开他的手。
“合着我是对牛弹琴?你不受教,等被人截胡了自个儿哭吧!”
话音刚落,何驰大呼:“南雪带了个帅哥回来!”
冯瑞喆愣住:“我说话有这么神吗?”
五个人挤到窗台边探头看,何驰往右前方一指:“在那儿,俩人走一块儿好养眼!”
江叙眉心浅蹙,定睛看一会儿,喃喃道:“志远。”
“什么志远?那人你认识?”孟安伊问。
江叙没发说话,转头看向挪到边角上的秦喜荷。
几人目光齐刷刷看过来,秦喜荷身上一凛,躲无可躲,干巴巴地咧出个假笑:“他是年代剧《岁月故事》中男二号志远的少年时期扮演者郑畅,南雪是女一号的少年时期扮演者,两个人认识,关系还行。”
“应该,不止‘还行’吧?”江叙语气平和,眼神却是凉的。
冯瑞喆纳罕:“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江叙勾了下唇:“我姥姥,还有别墅的叔叔阿姨们都很希望女一号和男二号在一起,所以我猜,他们的关系应该不止‘还行’。”
秦喜荷听话听音,感觉自己像被逼供,磕磕巴巴说:“他们当年有很多......CP粉。”
孟安伊问:“什么叫CP粉?”
冯瑞喆坏心眼地笑:“Couple粉,磕他俩爱情的。像这种剧里演一对儿的,有不少假戏真做的例子呢。”
“哇哦......”孟安伊瞥着江叙的脸色做了个拉上嘴唇的动作。
秦喜荷连忙解释:“但是吧,他俩没有假戏真做。南雪在《岁月故事》之前已经因为林清一炮而红了,郑畅那时候还没什么知名度,剧播了以后他的团队就蹭南雪的热度炒CP。郑畅本人面子上做得还说得过去,南雪的团队就没撕破脸。后来南雪出事,郑畅方和她割席,两人这些年应该没什么联系了。”
冯瑞喆低头滑手机:“原来入住的男明星是他啊,是长得不错,粉丝挺多的。”
“郑畅前几年有过一个热播的男主角,攒了一些粉丝,但娱乐圈更新迭代快,这两年没什么好作品,声势大不如前。”
“虽然那小子不大厚道,但南雪似乎没有和他翻脸,两人有说有笑的呢。”何驰看着楼下说。
“南雪的确没怪他。当时的情况,他要是敢站出来挺她,估计就不用混圈了。”
“这么通情达理?不会是假戏真做了没告诉你吧?”冯瑞喆看热闹不嫌事大,把手机举到江叙面前,“看,他俩的CP名叫‘易路畅行’,CP粉叫‘郑易使者’,现在还有人偷偷磕呢。”
江叙沉着眼挡开他的手。
“停下了,南雪跟他挥手道别,不带回来给我们看看吗?”何驰实时播报。
“带回来干什么?不怕江叙发疯?”
孟安伊兴奋搓手:“我还没看过江叙发疯。”
冯瑞喆嗤笑:“目前是看不到了,人家克制着呢。”
几分钟后,易南雪上楼,歉然地说:“不好意思让大家久等了。”
“没久等,我们也都刚到,南雪,快入座吧。”
易南雪笑着点点头,一看给她留的座位,笑容又僵住了。
左手边是秦喜荷,这很正常,可右手边是江叙,这就很刻意了。
她硬着头皮落座。
“哎,南雪,听说你去按摩了?怎么样?师傅手法好吗?”冯瑞喆状似不经意地问。
“挺好的,很放松,你们也可以去试试。”
“行啊,我明天去试试。对了,你是遇见熟人了吗?我刚才看见你在和什么人说话。”
秦喜荷听得肝儿颤,明明已经把人家扒了个底朝天,现在还装不知情,也不知道给南雪挖的什么坑。可恨啊可恨,她没胆量跟冯瑞喆对着干。
“他就是来西半村住的那位男艺人,我以前和他有过合作,恰巧在按摩室遇见,就寒暄了一会儿。”易南雪回答得坦然。
“你们看着关系不错。”
“还行,没什么矛盾。”
何驰一边扒饭一边八卦:“南雪,你们明星圈子都是这种高颜值的人,看久了会不会看腻?”
易南雪笑:“我不会。”
冯瑞喆又问:“那你觉得刚才那人帅吗?”
“能大火的偶像剧男演员肯定得帅。”
“那你觉得他和江叙谁更帅?”
易南雪一顿,笑容渐渐退了,果然不安好心,在这儿等着她呢。
“各有各的特色。”
冯瑞喆指指点点:“南雪,你怎么这么不上道?当着本人的面当然要说好听话啊。”
易南雪从善如流:“江总更帅。”
“哦~”桌上一阵起哄。
何驰撑场子:“明星有专门的包装团队,我们江总纯素颜,也没做造型,他是硬帅!”
“而且他绝对原生脸,一点儿没整!”
“身高也是实打实的,身材也是实打实的!”
“……”
两人比赛似的吹捧,场面些许浮夸,易南雪面带捧场笑容,余光悄悄往右手边移动。
江叙淡然自若地吃饭,仿佛是事不关己的局外人。
席间冯瑞喆几度想把江叙拉进战场,江叙一直不接招,也就不了了之了。
直到吃完散席,一行人出了小花厅,准备各回各处,缀在最后的江叙突然开口叫人:“南雪,方便留一下吗?我有话想单独和你说。”
“哦~”又是一阵起哄声。
江叙亲口发话,这回易南雪镇定不了,闹了个红脸,唯一的救命稻草喜荷还被掳走了。
走廊只剩他们两人,易南雪紧张得蜷紧手指:“江总......”
“叫我江叙。”
“......”易南雪愕然。
允许以下犯上,是一件非常暧昧的事。
江叙偏开脸:“算了,随你。”
易南雪咽了一下口水,叫“江总”对方不喜欢,叫“江叙”她又叫不出口,就此卡壳,她顿了顿,直接略过:“你要和我说什么?”
江叙拿出手机点开相册:“对不起,未经允许拍了你的照片,我现在当着你的面删除。”
易南雪讶然,但又松了口气:“照片拍得很好看,就是容易让人误会,喜欢的话,可以留着。”
误会。
江叙深深看她。
易南雪惶然垂下脸,不敢直视他的眼睛。
半晌,她听见对面的人轻笑一声:“我喜欢,所以想留下,谢谢。”
易南雪下楼的步伐都是虚浮的,秦喜荷靠在一楼楼梯口的柱子上看手机,见她下来,迎上前问:“他告白了?”
“没有。”易南雪有气无力地摇头,她刚才也以为江叙要和她告白。
“你和江总到底怎么回事?”
“……我不知道。”
“什么叫你不知道?他明显喜欢你呀!你不喜欢一个人,会存和他的照片?”
这也是易南雪迷惑的地方,如果真的喜欢,窗户纸都捅破了,为什么不趁机表明心意?那样她纠结的问题就该是拒绝还是接受,而非他到底喜不喜欢她了。
“他不太了解我,我也不太了解他,想不明白他为什么会喜欢我?”
“喜欢一个人往往是一瞬间捕捉到的感觉,又不是考试,还得摆公式写步骤。”
一瞬间的感觉……
易南雪恍惚想起初见那天,江叙喝止意图使用暴力的猥琐男,从人群之中走出来时,她是心动过的,只是那份心动在得知他是办公室里的男人后就止息了。
“还记得我送你的四字箴言吗?”
“嘴甜心狠?”
“没错。谈恋爱也好,当朋友也罢,总要贪图点什么,有真心图真心,没真心图利益,他贪图你,你也贪图他,一旦有吃亏的势头就赶紧跑路。”
易南雪品了品她的话,是这么个道理,无论结果如何,总归要有及时抽身的勇气和决心。
“谢谢你喜荷,我会记住你的话。”
“谢什么,我等着你东山再起了当我老板呢。天还没黑,咱们出去走走消消食。”
另一头,江叙径直回了北楼,冯瑞喆倚在他俩房门前的围栏上玩手机,见他回来,笑得一脸揶揄:“跟人家说什么了?”
江叙在他旁边站定,两手后撤撑在栏杆上,晚风从背后拂来,很是惬意宁静。
“和她道歉,打算当面删掉照片,经她允许留下了。”
冯瑞喆听得皱眉:“没了?”
“嗯。”
“江叙你搞什么?我真服了!没见过临门一脚了还磨磨唧唧的。”
江叙倒没生气,波澜不惊地扎刀子:“你有什么资格说我。”
“我对孟安伊能一样吗?她压根没想谈恋爱,平等地不给任何男人机会,要是她哪天找了个男朋友,你看我不干死他!易南雪难道也明确表示过不谈恋爱?”
“她不喜欢我。我和她本来就不对等,不想给她施压。”
冯瑞喆一脸看透他的表情:“其实还有一个重要原因吧?你还没向易南雪坦白身份,如果她在你明牌之后答应和你在一起,你会怀疑她的感情是否纯粹。”
江叙微眯起眼睛,没有否认。
“我有时候觉得你挺幼稚的,钱和颜只要有一样,就能吸引各种各样的人,你明明两样都有,挑挑拣拣的竟然是虚无缥缈的感情。你和孟安伊倒是一路人,我有钱也有颜,送上门她都不要,搞不明白你们怎么想的。”
冯瑞喆自顾自怄了会儿气,“啧”一声:“难道真是我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有没有可能,易南雪是TOP级段位,看着怂里怂气,实则是把欲擒故纵玩到顶的那种女人?”
“你不要这么说她。”江叙认真地说。
她如果为了利益不设底线,就不会过得那么辛苦。
冯瑞喆嗤笑:“这就护上了?江叙你知道吗,你现在还能理智克制,是因为你对易南雪的喜欢没到那个度。”
江叙眼睫微动,抿起唇没说话。
“诚然你的喜欢比大多数人都要合格,你没有只顾自己的私欲,为她考虑,想对她好。但你之所以瞻前顾后,是因为你对她的感情还没有达到阈值,那是一种抓心挠肺的感受,会让人发疯、让人变态、让人不择手段。”
冯瑞喆从裤兜里掏出那张纸条晃了晃:“如果有一天你从她那里得到了你想要的,就能体会我说的感受了。”
江叙伸手去拿,他一躲又揣了回去,贱兮兮地笑:“不给。”
“那你留着,我先进去了。”
“哎!”冯瑞喆拉住他,“你这人怎么这么不会聊天?我跟你说了那么多心得体会,你不该问问我是怎么感悟的?”
江叙无语斜他:“情感大师,你是怎么感悟的?”
冯瑞喆喟叹一声,一副娓娓道来的架势。
“我对孟安伊肯定是够不上一见钟情,甚至一开始还挺看不上她。客观上她不穷,但在我眼里就是一个穿得花里胡哨、神神叨叨的穷鬼,我和她从见面第一天开始就没少吵架。
转折发生在咱们公寓起火那天,你应该还记得,安伊铁了心冲进火里救她那破画,我当时嘴上骂她愚蠢鲁莽,其实心里特别震撼。更加令我没想到的是,不知道她怎么办到的,竟然把我那块表也带了出来。
她头发都烤焦了,满脸的灰,把表塞给我的时候,烫得我差点拿不住。她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我之前说那是我爷爷的遗物,对我意义重大。这话倒也不假,但我爷爷留下的表有三十几块,真犯不上拿命去救,这事儿我到现在都没敢告诉她。
那一刻我脑子发懵,血液沸腾,心脏像是要跳出来,浑身细胞都疯狂地迷恋她。虽然我后来跟不少人有过什么,但再也没有那种体验。那是和性无关的极致心动。”
“……”江叙敛眉沉思。
冯瑞喆撞他肩膀:“想什么呢?”
“我在想,爱和性能不能分开。”
冯瑞喆笑:“答案因人而异,现实点说,大多数男人是可以的。我们这种俗人呢,就爱追求点身体愉悦,孟安伊不要我,我不可能一辈子为她吃素。”
江叙未做评判。
“你其实没把那小子放在眼里吧?”
冯瑞喆没指名道姓,但江叙知道他指的谁。
他笃定道:“南雪不会喜欢郑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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