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内普盯着坐在窗边的那个生物磨着后槽牙。
从庞弗雷那里知道了自己是怎么被带回来的后,他没在吃药或者睡觉的时间里,除了诅咒纳吉尼连杀个人都杀不利索,他就在暗中观察这个女孩。
他积攒了一肚子的讽刺,就等她什么时候不识相地过来和他搭话。
只要她,塞涅尼,随便她叫什么,Merlin forbid*,要是她敢提起任何关于她怎么无私地救下他,怎么充满牺牲精神地给他而不是给自己施盔甲咒的事——斯内普运着气,发誓他绝对要让这个“神奇生物”感受一下人类语言的博大精深。
该死的邓布利多,斯内普顺便在心里诅咒了一下他的白胡子上司,该死的邓布利多和他的神秘感,“她一直在霍格沃茨”,胡言乱语。
但与他醒来的那晚不同,塞涅尼再没有呆在他的床边,甚至在麦格、金斯莱和哈利走进医疗翼时,还刻意避开、躲了出去。斯内普在察觉这一点后反而更加恼火——他错失了一次向她喷毒液的机会。
整整一天,塞涅尼都在医疗翼里忙活些杂务,空闲时就在窗边翻看一些书本和纸张。她挑的位置是斯内普右手边的一个小窗户,靠近橱柜、庞弗雷的办公室和出入口,却不是风景最好的那一扇——那一扇窗正对着斯内普的病床。
这让斯内普极为不满:他要想打量她的举动,就必须费劲地转头。
真符合神奇生物躲进视线死角的狡猾天性,斯内普心想。
偶尔,她会端着一个托盘走过来,上面放着药剂和一杯热茶。她总是动作轻缓、没有多余声响,把托盘稳稳放在床头柜上,然后把空掉的药瓶和茶杯收走。
斯内普注意到她的目光偶尔会在他的脖子上停留一瞬,其余时候则落在他胸口附近,几乎从不与他对视。
“难道她知道我会摄神取念?” 他心中立刻生出怀疑。随即冷哼一声,愚蠢的、半吊子知识的魔法生物——摄神取念又不是真的需要眼神接触。
不过,说到底,他实在太疲惫了。他连用摄神取念的兴趣都没有。说真的,就算这个长了角的两腿蛇今晚拿着刀站自己床前,他大概也只想教她怎么念索命咒——以免她动手时拖泥带水,像纳吉尼一样丢人现眼。
春末的夜晚仍带着些许寒意,壁炉里柴火“哔啵”作响。困意渐渐涌上来。斯内普忍着脖颈处的刺痛,试图往被褥深处挪一点。身上毛毯的重量忽然一轻,斯内普才发现塞涅尼不知何时走了过来,把他身上的毛毯往上拎了一些。
他剐了她一眼——那份拿捏得刚刚好的分寸,让他原本打算借题发挥的怒气也显得格外无理。他只好顺着那条被她掀开的缝隙,慢慢往下挪到了躺平的位置。
如果社交距离也是一门课程,(斯内普觉得格兰芬多的学生们有必要把它设为必修),那塞涅尼大概能拿个O。他不太情愿地想着,看着她放下毯子,转身离开。
他刚闭上眼睛,身边又传来了声响,他不悦地睁开眼,看见塞涅尼推着一辆小推车,上面放着一瓶看上去像是营养药剂的东西。
“为什么不在我躺下之前给我?” 他哼了一声,吃力地想撑起半边身子。这次塞涅尼迅速扶住他颤抖的后背,往下面塞了一个大软枕,才轻轻把他放回枕头上。
她一句话也没说,只是把营养药剂递到他手上,看着他喝下,又递给他一杯温水漱口。仿佛根本没听见他的不满,或者是听见了,却任由它从她身上拂过。
这让斯内普有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斯内普沉着脸任她把他扶起,抽出软枕,再扶他躺下,还掖了掖毯子。
一整套动作做完,斯内普一时间有些茫然,他不是一个好脾气的人,他也见惯了其他人在他的无来由的怒火前的反应。像波特一样的刺头可能会回嘴,其他的学生可能会恐惧地退缩,地位低些的食死徒会讨好他,邓布利多则会给他一些让他的愤怒变得非常有理由的,似是而非的谜语。
但像这样没有回避和评判,只是让他的怒火存在的情况,还是头一回。
困意席卷了他的双眼,他沉入睡眠的怀抱里。窗外有不知名的鸟儿飞过,今夜的风声暂时不会停歇。
某个庄园里,一个穿着考究的中年男人正打开一封猫头鹰送来的信——
致我亲爱的老朋友:
收到你的来信,我的心中五味杂陈。
关于你上次提到的那件事,实在遗憾——在当前的形势下,我的影响力已大不如前,实在是有心无力。唉,你知道的,这几个月魔法部的风向……变化得实在太快了。
如今部内有不少年轻的声音,主张对“曾有瓜葛之人”采取极为严厉的审判标准。我个人当然不认同这种一刀切的做法——有谁能在那段黑暗的岁月中全身而退?何况,有些“选择”实则也是被时势所逼,不是吗?
但你也明白,我如今若是出面为谁说话,只怕反而会“引火烧身”。更不用提,有些人如今炙手可热,说是临时部长,实则已经坐稳了位置。他们行事风格颇为……果断,不愿听取劝谏,也并不看重往日的人情旧谊。
我不是不能体谅他们“肃清余毒”的立场,但若任由他们继续强势推进,怕是整个魔法部都会陷入无休止的“清算”当中。那可真是对社会稳定的一大隐患。
我始终认为,魔法界需要的是平衡、是智慧——是有分寸的治理,而不是任由愣头青们借着正义的大旗党同伐异。
我只能说,如果将来有机会重建那份更讲“交情”、更知分寸的平衡,那自然是再好不过的事。到时候,我相信你我都将有更多话语权,也更有能力去“照顾”一些真正值得信赖的旧友。
谨致问候,
C·F
中年男子恨恨地把信纸甩回桌上,把手插进头发里,一下倒进了身后的皮椅子上。
“该死的老滑头。”他诅咒着,沉思片刻,他站起来,踩着脚后跟一转,消失在了原地。
匿名信的回信还未冷却,一场更大的漩涡已经在魔法界悄然酝酿。在这场角力中,有人在试图□□,有人在暗中布网。
而有些年轻人正初露锋芒。
“哈利,你得去联系纳西莎。”赫敏怀里抱着个枕头,一锤定音。
格里莫广场十二号,哈利,赫敏和罗恩围坐在茶几边,克利切端来了点心和冒着热气的茶杯。茶几几乎被满满的草稿纸覆盖。纸上面画着弯弯绕绕的线,连着一个个名字,被圈在正中间的名字,是斯内普。
“斯拉格霍恩教授的人情只是敲开大门的引子,真要让这些纯血家族站到我们这边来,需要的是真金白银的利益,”赫敏拿起笔敲了敲纸上被圈起来的“马尔福”三个字。
“他们是墙头草里的领头羊,大家都知道他们公开站在伏地魔那边,还把自家宅子让出来当了他的老巢。但纳西莎又骗了伏地魔,间接救了你一命。他们家在战后受到的对待就是给其他墙头草最好的风向标。” 赫敏把一张空白的纸朝哈利的方向推了推,又递过去一支羽毛笔。
“她可以算是你的姑妈,这个时候我们必须团结一切可能的盟友。”
哈利沉吟了一会,他想起纳西莎曾经趾高气扬地面对赫敏,嘲讽他很快就能跟西里斯团圆的模样,又想起他躺在禁林的地上,被食死徒包围着,那句低声问出的“德拉科还活着吗?”
那一刻的信任确实救了他。他想起了自己的妈妈,于是低头刷刷地写了起来。
“我是真不想再回马尔福庄园。”罗恩一边往嘴里塞了一块饼干,一边含糊地说,“不过至少这次我们是去谈判,而不是当囚犯。”
哈利把叠好的信交给罗恩的小猪,将他放飞进了夜色之中。
无论这个夜晚如何暗流涌动,风雨暂时不会刮进霍格沃茨的地盘里。
清晨,斯内普缓缓睁开眼睛,医疗翼里一片静谧。他稍稍抬起头环视一周,发现身边空无一人。他扯扯嘴角,干涩的喉咙使他咬紧了后槽牙,他看见了床头放着的茶杯,于是慢慢挪动着坐起来,把手伸向了那个杯子。
杯子是暖的。他心里有一股更深的恼火窜上来,于是他皱起眉头,一点点喝下温度正好的茶水,再次仔细地观察着医疗翼。
确实没人,他轻嗤了一声,想把水杯放回床头柜上。然而他虚弱的手并没能完成任务,水杯在柜沿一磕,翻滚到地上,碎了。
庞弗雷听到动静从办公室里走出来,喝止了斯内普拿魔杖想要清理一新的行为:“省省你的魔力拿来恢复吧。”她一挥魔杖,地上的水渍和杯子碎片都消失了。
斯内普冷哼一声:“还不是医疗翼的护士擅离职守的原因。”
庞弗雷挑了挑眉:“你是说塞涅尼?她和纳威到禁林里去了。”
“她干了什么?”*斯内普眯起眼睛,掩盖住眼底一瞬间的错愕。
“纳威要找一种草药,说是可能对你体内的毒素残留有用。”庞弗雷的语气平常,“她说她见过那种植物生长的位置,我就让她陪同了。”
斯内普的眉头皱得更紧,声音压得很低,使他受伤的喉咙不适地抽搐着:“我以为,她不能离开霍格沃茨城堡?”
庞弗雷看了他一眼,神情里有些许探究的意味:“纳威申请做看管,麦格同意了。你以为她会擅自行动?”
斯内普闭了闭眼。他确实以为是那样。她已经擅自把自己从尖叫棚屋里拖回来了不是吗。
“……纳威跟着。”他重复道,语气里强行压下了他一向对纳威的辛辣讽刺,“他要是连一个神奇生物都看不住,那霍格沃茨的教学标准也该重审了。”
庞弗雷觉得这听上去几乎是个赞赏了。她摇摇头,转身去拿斯内普的药剂。
他坐在床上看着庞弗雷走远,忽然想起昨夜的一个模糊的梦。梦里有壁炉里的火光,以及身边书页翻动的声音,影子投在他的脸上,似乎有人擦去了他额头上的冷汗。仿佛就在耳边的书页簌簌声像是雨点落在树林里的声音,让他缓缓沉入了更深的睡眠。
他以为那是梦。
——最好是梦。他不需要再习惯什么可能会停留在身边的存在了。
与此同时,禁林里一片静谧。
阳光尚未完全照进林中,薄雾缠绕在高大的树干之间。塞涅尼站在林边,微微仰起头,让晨风拂过额角,感知着空气中细微的魔力波动。
“你确定你见过那种草?”纳威有些紧张地看着她,一只手小心地把手套拉紧,“我听说它们长在禁林很深的地方。”
“我撒谎了。”塞涅尼平静地说,“我没见过它。”
纳威脸上写满了震惊和不可置信,善良的格兰芬多总是不太习惯以恶意揣测他人。纳威想起在麦格教授的办公室里,她乖巧地保证自己见过类似的药草的样子,脑袋一阵阵地发晕。
他甚至想转头直接回去。但是那份可以解毒并强身壮体的药剂迫使他硬着头皮留在原地。他听斯普劳特教授提过斯内普教授的身体还太虚弱,怕是撑不过审判的折腾,于是他深吸一口气,决定自己继续前进。“你……你快回城堡里去吧,我不会告诉别人的。”纳威说。
塞涅尼盯着纳威有些苍白的脸,歪了歪头,脸上露出一个几乎是和蔼的笑容。
“不,”她慢慢地说,“我可以保护你,禁林里有很多神奇动物,两个人比一个人安全得多。”
纳威被噎了一下,张了张嘴却说不出反驳的话。他看了一眼塞涅尼身后泛着金属光泽,看上去十分有力的尾巴,那鳞片仿佛在随着森林的风声一同呼吸,泛着明明灭灭的光。也许是太阳的反射吧,纳威想。
“你很害怕我吗?”塞涅尼突然问,她的声音里没有攻击性,只有一点温和的好奇。
“不是”,纳威下意识脱口而出,然后又有些结巴:“只是……你骗了麦格教授。”
“我骗了她,是因为我知道如果不这么说,我就不能来。”塞涅尼直视纳威有些躲闪的双眼,“很抱歉我对你撒谎了。你现在知道了。”
她往前两步,将后背暴露给纳威:“我会走在前面,如果我有什么可疑的举动,你可以用禁锢咒。”
于是她没有回头,迈步走向森林更深的地方,尾巴悄无声息地在湿润的落叶间拖行。阳光在树叶缝隙间斑驳地洒落下来,仿佛在为她指引道路。
纳威看着她瘦削的背影和晃动的尾巴,突然意识到,自己其实并不是真的怕她。他是怕自己再一次看错人。就像他从前以为斯内普教授只是个冷血的混蛋,直到真相被揭开,他才明白什么是负重前行。
他们都没有说话,就这么走了很长的一段路,意外的没有遇到任何有危险性的神奇生物。纳威暗喜自己的好运气,偶尔分一点心去观察走在他面前的女性。他注意到,即使阳光已经被浓密的树冠完全遮盖了,她的尾巴还是泛着一波又一波的光泽。
纳威本想专注寻找那株药草,可他的目光总会不由自主地落在她尾巴的鳞片上。那光晕不似反射,更像是……某种在呼吸的生命。他突然意识到自己正在盯着一个“人”的尾巴看,连忙低头,耳根发热。这对于神奇动物来说似乎不太礼貌。
她走路时没有任何声响,那条尾巴仿佛天生就知道如何与土地共处,不掀起落叶,也不扰乱草丛。纳威记得海格说过,“真正危险的生物,不需要发出声音就能杀死你”。可她偏偏让他有一种……安全感。
是错觉吗?他忍不住这么想。
塞涅尼在专注地看着眼前地每一步路,森林里潮湿松软的地面让她有些不知道如何下脚,她突然很感谢自己的尾巴帮助她保持了平衡。她跳过一截横贯前路的树根,尾巴卷住了一根低处的树枝,缓冲了跳跃的冲击。
她的脸上露出一点满意的笑意。这还不赖。
纳威默默看着她灵活地在树丛间穿行,突然觉得自己在跟一只危险又……有点讨喜的神奇生物结伴而行。
过了一会儿,他们来到了一处魔力澎湃的湖边,纳威的眼睛一亮,几步越过塞涅尼,蹲在了一丛灌木前。
纳威小心地拨开灌木,惊喜地发现目标就在眼前——几株开着蓝紫色小花的草药正沿着石缝生长。他蹲下来,小心地取出准备好的小铲子和密封瓶,专注地处理着根部,唯恐破坏了药效。
“找到了。”他抬起头,声音里带着掩不住的兴奋。
但塞涅尼没有回应。
她站在几步外的一块岩石上,像是突然被什么东西吸引了注意力。纳威下意识放轻了动作,目光投向她的背影。
她的眼睛闭着,头微微偏向一侧,神情专注得出奇。几缕阳光穿过树冠斑驳地洒在她的肩上,尾巴垂在身后,末端的鳞片泛着某种奇特的光泽——随着周围空气的流动仿佛也在流淌。
纳威屏住了呼吸。
他不知道她在做什么。她没有念咒,但空气仿佛安静了几分。森林里偶尔传来的鸟鸣声也变得格外遥远。
忽然,塞涅尼睁开了眼。
她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身后缓缓摆动的尾巴,嘴角浮现出一丝淡淡的笑意,若有所思。
纳威下意识开口:“你刚才……是在做什么吗?”
塞涅尼回过头来,眼神恢复了往常的平和,她只是摇了摇头,淡淡地说:“风有点大。”
“……哦。”纳威没再追问。但他总觉得,刚才看到的不止是那么简单。
“我们回去吧,”塞涅尼从岩石上跳下来,开始往回走。纳威默默地跟了上去。
某栋民房里。丽塔·斯基特拆开了一个华丽的信封,她挑起一条细眉,金边眼镜下的双眼掠过信纸的内容,唇角缓缓扬起一个贪婪的笑。
窗外的风掀起了窗帘,乌云不知何时已经遮住了清晨的天光。信纸轻轻颤抖了一下,仿佛察觉到了空气中骤然凝重起来的气压。她的手指敲了敲桌面,墨水瓶“哒”地应声跳了一下。稿纸铺展开,速记羽毛笔蠢蠢欲动。
而风,终于卷过她肩头,带着令人不安的凉意,这是一场谁都可能控制不了的风暴。
注:
1. Merlin Forbid, 直接套用God forbid, 一般意思是如果XX敢怎样怎样,那上帝都救不了他。
2. …She did WHAT?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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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风雨欲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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