戈德里克跟着他游到城市中心一座祭坛般的建筑上，那里站着三个披着绿色祭祀服的少女，她们的相貌一模一样，海藻般的绿色长卷发随着水波缓缓起伏，仿佛一幅凝固的画卷。
海妖牵引着他的手伸向三位祭祀。一缕发丝自动从某个祭祀身后飘向他的手腕，缠在上面变成一道细细的绿色纹身。戈德里克眨眨眼，好奇的看了几眼纹身，似乎明白了什么。他与海妖一同向三位祭祀躬身行礼，退出了祭坛。海妖把他带到一座同样建立在树根上，由柔软的水草编织成的小屋门口，转身离开。戈德里克注视着他的背影，突然觉得有什么不一样。
海妖长长的金发随着他的游动而荡起弧线，他转身时露出的半张脸线条柔和，分明是一张十七八岁少女的脸。戈德里克明明记得海妖和自己相貌相同，可此时他看起来没有一处与他一样。
不过这有什么关系呢？他想着，推开了自己房间的门。
门后是一件空荡荡的小屋，岩石和水藻形成了简单的家具，一棵漂亮的蓝色珊瑚摆在桌子最中央，上面缠着一条墨绿的细蛇，那似乎是房间里唯一的装饰。戈德里克感到疲倦，他游到房间里最大的岩石旁边，趴在上面合上了眼，陷入了沉睡。
缠在蓝珊瑚上的细蛇突然动了起来。它先游到戈德里克耳边，在鳃边盘绕了几圈，又游到他的手腕附近，绕着他指间新生的蹼转了几圈，最后落在他深蓝的鳞片上。
小蛇突然张开口咬住一片麟，狠狠的一甩头！
“啊——”戈德里克惊醒，痛得长尾巴蜷成一团。他惊慌又疑惑的寻找着拔他鳞片的凶手，只看见一条手指粗的小蛇衔着他的鳞片悠闲的从他面前游过。他下意识的伸手去抓，那条小蛇却忽然不见了，取代的是一个黑发的男人。他抓住戈德里克伸向他的手把他拉过来，低头与他额头相抵。戈德里克的脑海中突然浮现出无数画面，他迷茫的神情逐渐变得冷静，然后又变成了恼怒。
“嗨！”戈德里克恢复清醒后第一时间抗议道：“为什么拔我的鳞片！这可和我们说好的不一样！”
萨拉查笑了一下：“长出鳞片的感觉怎么样？”
“不怎么样！”戈德里克气恼的揉揉自己的尾巴。被拔鳞片和被拔头发可不同，前者明显比后者痛得多。他抬手想要说什么，注意力却先被自己手指间生出的蹼吸引。他好奇的摸了摸，光滑的手感让他的眉毛皱成一团：“梅林啊，这可有点……怪。”
萨拉查也好奇的摸了一下，给出一个判断：“和我的翅膀感觉很像……现在我们打平了。”
“不，除非你哪天生出鬃毛！”戈德里克瞪了他一眼，重新看向自己手腕上那一道绿色的痕迹：“这确实是精灵们的契约魔法，她们用什么方法迷惑了我的心智，让我自愿签订这一契约，受她们驱使……”
“迷惑心智的是女妖，签订契约的是海精灵，她们形成了共生关系。”萨拉查始终与他额头相抵，用自己的精神力隔绝了女妖对戈德里克造成的影响：“你的工作是什么？”
“看守神殿，这是我们的机会。”戈德里克回忆着海精灵通过契约下达的命令：“她们还有别的牺牲者，每三天轮换一次……我们有三天的时间。”
萨拉查点头，向后退了一点，放开了他。
戈德里克的眼神迅速变得茫然。萨拉查坐在一旁看着他在魔力影响下再次陷入沉睡，目光总是不受控制的被他海蓝色的长尾巴吸引。他看着自己手掌上那一小片蓝色鳞片，想了想，重新变成一条细细的小蛇从水草缝隙中钻了出去。
第二天，戈德里克离开房间前下意识的看了一眼桌子上的珊瑚装饰，总觉得上面少了点什么。这个念头只在他脑海中停留了不到一秒，他就顺着指引游到城市最下方。那里有一座由纯粹的蓝珊瑚构成的神殿。当他游到神殿门口时，一个有着和他一样海蓝蛇尾的棕色长发‘海妖’恰好从里面游出，他们没有任何交集。戈德里克手腕上的绿色痕迹闪过一道光，珊瑚大门敞开，他游了进去，棕发海妖则向上游到戈德里克旁边的屋子里，趴伏在岩石上陷入沉睡。
萨拉查藏在不远处某块岩石的缝隙里看着这一幕。看似毫无防护的神殿在他的瞳孔倒影中被数个法阵包裹，只有身上同时携带着女妖魔力和海精灵契约的人才能通过，但它无法阻拦能够同化魔力的萨拉查。他在守卫彻底离开后悄悄游到法阵旁，尾巴尖点在法阵上。一阵淡淡的黑烟融入水中，他已经无声无息的越过了法阵。
神殿内部远比从外面看上去要大得多，一座用蓝珊瑚制成的女妖雕像伫立在神殿中心，下面站着两名守卫和一名海精灵祭祀。萨拉查观察了一会儿，确定这里没有其他人，于是贴着地面从雕像后面绕到海精灵身后，张开獠牙一口咬在了她的手腕上！
海精灵陡然张开眼睛，还不等叫出声已经满脸发青的昏迷过去。由于水中浮力的原因，她还漂浮在原地，两名守卫都没有察觉。萨拉查无声游到右边守卫身后，同样一口咬下。那名守卫连哼都没哼一声就陷入昏迷。两个人都被解决，萨拉查迅速游到戈德里克身后，将尾巴缠绕在他手腕上。他又一次发动得自魔网的特殊能力，将女妖留在他身上的魔力同化抹去，彻底让戈德里克清醒过来。
几秒种后，戈德里克轻轻嘶了一声：“你对他们做了什么？”
“我咬了他们。”萨拉查恢复人形：“我是毒蛇。”
戈德里克震惊：“……你是认真的？”
“大厅里不能使用魔法，会被察觉。”萨拉查扫了一眼隐藏在地下的魔法阵。
虽然知道萨拉查的选择没错，这是个既快捷又方便的办法，戈德里克还是笑得前仰后合：“哈哈哈哈萨拉，我发誓在你漱口前我不会再和你接吻！”
“闭嘴吧。”萨拉蛇没好气的说。
戈德里克一边笑一边向神殿后方游去。绕过摆着雕像的大厅是一条长廊，他们很快找到通往藏书室的路。这里的藏书记录明显分成两部分，年代久远的都是以白色石板记录，而近几百年则是用一种水草编织成的类似卷轴的东西。①
他们沿着日期记载找到梅林时代，顺着古老的石板记录一个个看下去。因为石板雕刻不易，记录往往缩词减句，而且使用的还是女妖一族的古老文字，这令他们的寻找产生了极大的困难。戈德里克打量着叠满了三个书架的石板，眉毛不自觉的皱起：“我们不可能在三天内把这些翻完！”
“不需要。”萨拉查在书架后直起腰，将一个羊皮卷轴从书架上方抛了过来：“看看这个。”
不应该出现在水下的羊皮卷轴引起戈德里克的兴趣。他小心的将卷轴展开，上面的文字居然也是千年前的古英语。写下文字的人就像一个刚开始学习写字的孩子，字里行间充斥着大量错误语法和拼写。戈德里克费了很大功夫才看懂他写的是什么。
【……他又提起了同一件事。看来他非这么做不可，我无法阻止他。为什么他一定要去挑战（几个无法分辨的词），这是不可能的。人类的身躯无法承担祂的力量，他不可能完成。我该怎么办？】
“这是什么？”戈德里克困惑的问道。
“日记。”萨拉查绕到他旁边，和他一起看着卷轴：“薇薇安的日记。”
戈德里克把卷轴抬起，果然在轴筒下方发现了一个橡树枝记号。他复杂的看了一眼错误百出的文字：“我很好奇……你最初写字时也这样吗？”
萨拉查：“……”
“如果你也有这种日记，我能看——”
“没有。”萨拉查说。
他过于坚定和迅速的回答让戈德里克怀疑的看了他好几眼。萨拉查假装看不见，低头认真看着卷轴记载。
【……第四次，看来他真的下定了决心。亚瑟选择支持他，他们达成了共识。我知道他想瞒着我，因为我想阻止他。他找到了方法，他就要这么做了。他会死的！】
戈德里克迅速把卷轴向后展开，跳过几段类似的话之后，卷轴记载戛然而止。戈德里克不死心的来回翻了好几遍，可最后一段记载只有一句语意不明的【这是唯一的方法……】
“我真恨这个，如果我要写日记，我一定把一切都记清楚。”戈德里克沮丧的把卷轴扔到桌上。轴筒咕噜噜的向后滚动，展开一大段空白的羊皮。萨拉查突然伸手按住轴筒，盯着还剩一小段的羊皮。
“怎么？”戈德里克直起腰：“你发现了什么？”
“这是薇薇安最后留下的东西。”萨拉查比戈德里克清楚那句【这是唯一的方法……】代表了什么——薇薇安牺牲了自己替梅林完成了法则考验。他看着戈德里克，一边整理着自己的思绪一边说道：“她在这之后就死去。而根据记载，最后是她将梅林囚禁于永澈湖旁的橡树中……”
戈德里克挑眉：“这显然是谎言，我们都知道活下来的是梅林。”
“但为什么有这段记载？”萨拉查慢慢将轴筒向后滚动：“他们回来过——在薇薇安死去之后。不是薇薇安将梅林带到永澈湖，而是梅林将她送回来。但是女妖没有形态，她死去后什么都不会留下……”
“所以送回来的不是她的尸体，而是……”戈德里克盯着快要展开到最后的轴筒：“……她的遗物？”
卷轴展开到了最后，一张纸飘飞出去。他们都没有去看，而是先盯着卷轴最后出现的一段文字。它的书写者显然不是薇薇安，那些细长的字母如同藤蔓一样纠缠，微微向一侧倾斜。
【我很抱歉，薇薇。这是我必须做的事，我是被祂选中的人。在我梦到祂的时候我已经预见了自己的结局。唯一令我没有预料到的是你。你这个傻丫头为什么要冲上来……
我答应过你，我一定会成功。现在我将要去完成我们的约定。
对了，你不是一直很好奇我梦到了什么？现在我终于可以回答你。】
卷轴展开到尽头，没有撕裂的痕迹，这就是最后一句话。戈德里克和萨拉查面面相觑，为最后一句比薇薇安更加语意不明的留言。
“梅林到底梦到了什么？”戈德里克将卷轴举高，试图分辨里面还有没有夹层。一无所获之后，他将卷轴递给萨拉查。萨拉查将卷轴从头检查了一遍，还将轴筒拆开，想看看里面有没有隐藏什么。在他对付卷轴的时候，戈德里克忽然想起刚刚飘落的那张纸，连忙站起来四处寻找。那一小片羊皮纸只有巴掌大，他们刚刚的动作不小，使得它在水的作用下一直飘到了书架边缘。戈德里克在它飘得更远之前伸手捏住了它的边缘，将它的正面翻了过来。
那是一张速写，潦草的画着一个男人。不知道是因为画工有限还是什么别的原因，男人身上类似长袍的东西模糊一团，大量杂乱的，仿佛描绘阴影的线条将他包裹，看起来就像一团黑色的雾气。男人微微侧身注视着画纸外，戈德里克凑近了去看男人的脸，同样显得模糊，但他总有种奇怪的熟悉感，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这个人。
这怎么可能？戈德里克摸摸鼻子，怀疑自己产生了错觉。那个男人的脸太模糊了，连五官都很难分清，他怎么会觉得熟悉？
“你发现了什么？”萨拉查问。
“没什么，一张画，什么都看不清。”戈德里克随口答道，抬头从画纸上方看向他。
萨拉查刚刚放下卷轴，看起来也一无所获。他微微侧身对着戈德里克的方向，稍显宽大的黑色袖口因为他的动作而在水中浮动，恰好与同样浮动的长袍重叠，令他看起来仿佛深陷一团黑色的迷雾中。
戈德里克的表情凝固了。他垂眸看了一眼画纸，那模糊的五官似乎突然变得清晰。
他知道为什么自己会觉得这个男人熟悉了。
①水草卷轴：女妖一族因湖中女妖薇薇安而著名，但她们的历史远久于梅林时代。女妖自永澈湖的湖水中诞生，除去魅惑其他生物的天赋魔法之外，她们还有一个特殊之处，就是没有固定的形体，可以变化为任一形态，甚至能以灵魂形态与其他生物的灵魂融合。海精灵之所以能在水中生存就是因为与女妖融合，形成了一种特殊的共生关系。她们带来的新技术使得书籍变得更加轻便。
我为什么老是在写这种其实用不到的背景设定啊_(:зゝ∠)_
——————这是新环节船夫日常的分割线——————
一放假就陷入了母上大人的温柔乡中不能自拔。直到回国七天期满，开始接过刷盘子洗地板擦柜子修电脑晾衣服晒被子除杂草买东西收快递海妖解决各种莫名其妙的电脑手机问题的工作为止。
心情十分沉重，不想写日常，现在只想揍我那个把工作都丢给我，自己跑出去和同学浪的妹妹……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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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3章 Chapter 1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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