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扇砰然关上的卧室门,像一道清晰的界限,将暧昧与硝烟暂时隔绝。
唐束靠在门板上,胸腔剧烈起伏,不是因为疲惫,而是被一股无处发泄的憋闷怒火填满。
无耻!趁人之危!得寸进尺!
他在心里把能想到的词骂了个遍,却不得不承认,自己确实无法真的对那个男人的伤势置之不理。
他烦躁地扒了扒头发,认命般地走向厨房。冰箱里食材不多,他简单地熬了锅清淡的白粥,又煎了个蛋。
当他端着托盘再次走进卧室时,习席正靠坐在床头,闭目养神。
晨光落在他苍白的脸上,长睫投下淡淡的阴影,减弱了那份逼人的锐气,却添了几分易碎的精致感。
听到动静,他睁开眼,目光扫过托盘里的食物,又落回唐束没什么表情的脸上。
“麻烦唐先生了。”他语气平淡,听不出什么情绪。
唐束把托盘放在床头柜上,并不打算伺候他吃饭:“自己能吃吗?”
习席看了一眼自己受伤的左肩,又抬眼看他,眼神里带着点无辜的为难:“恐怕不太方便。”
唐束:“……”他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要忍耐,不能跟伤员一般见识,尤其这个伤员还是个无赖。
他端起粥碗,舀了一勺,递到习席嘴边,动作僵硬得像是在完成某种刑罚,视线死死盯着墙壁,就是不看他。
习席倒是很配合地张嘴吃了,慢条斯理地咀嚼着,目光却始终落在唐束紧绷的侧脸和那截因为尴尬而微微泛红的脖颈上。
一碗粥就在这种诡异沉默的气氛中喂完了。期间,习席的嘴唇“无意”间碰到了一次勺沿,温热的呼吸也几次拂过唐束的手指,每一次细微的触碰都让唐束的手指几不可查地抖一下,恨不得把碗扣在他头上。
吃完粥,唐束立刻放下碗,像是要逃离什么病毒源:“药在桌上,自己吃。我去收拾一下。”
他几乎是落荒而逃般地再次离开了卧室。
看着他那近乎仓惶的背影,习席的嘴角几不可查地向上弯了一下,但很快,那点笑意又被肩头传来的阵阵钝痛所取代。他蹙眉看向自己受伤的肩膀,眼神沉静下来,里面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阴霾。
唐束在客厅里磨蹭了许久,才不得不再次面对换药这个艰巨的任务。
他拿着医药箱,做足了心理建设,才重新走进卧室。
习席已经很自觉地把上衣褪到了腰间,露出了包扎着纱布的上半身。虽然受伤虚弱,但那副身材依旧好得令人发指。宽肩窄腰,肌肉线条流畅而漂亮,皮肤是冷调的白,此刻因为发烧刚退,还透着一点淡淡的粉。只是左肩那狰狞的伤口和周围诡异的暗色纹路,破坏了整体的美感,添了几分战损般的脆弱和……禁忌的诱惑力。
唐束强迫自己将视线聚焦在伤口上,忽略其他一切。他深吸一口气,走上前,开始小心翼翼地拆解旧的纱布。
距离不可避免地被拉近。
他能清晰地看到习席胸膛随着呼吸的轻微起伏,能闻到对方身上那股混合着药味、血腥味和自身冷冽气息的味道,甚至能感受到那具身体散发出的、依旧高于常人的体温。
他的手指尽量保持平稳,但指尖偶尔还是会不可避免地碰到对方温热的皮肤。每一次触碰,都像是点燃微小的电流,让他头皮发麻,动作也更加僵硬。
习席倒是很安静,只是微微蹙着眉,忍耐着消毒带来的刺痛感。但他的目光,却始终如有实质地落在唐束低垂的眼睫、紧抿的嘴唇和那因为专注而微微鼓起的脸颊上。
空气变得粘稠而安静,只剩下棉签擦拭伤口的细微声响和两人交错可闻的呼吸声。
“唐先生似乎……很紧张?”习席忽然开口,声音因为忍耐痛楚而比平时更低哑了几分,带着气音,刮擦着人的耳膜。
唐束的手抖了一下,棉签差点戳到伤口深处。他猛地抬头,对上习席那双深不见底、带着明显戏谑的眼睛,一股火气又冒了上来:“闭嘴!不想伤得更重就别乱动也别乱说话!”
这话说得堪称以下犯上,语气冲得很。
习席非但没有生气,反而像是被取悦了,低低地笑了一声。这一笑牵动了伤口,让他又蹙起了眉,但那笑意却从眼底漫了出来:“好,听你的。”
他果然不再说话,只是那目光更加肆无忌惮,像是在欣赏什么极为有趣的画面。
唐束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只能加快手上的动作,恨不得立刻结束这折磨人的过程。
重新上药,包扎。当他的手指环绕过习席的后背,将纱布一圈圈缠绕时,两人之间的距离被拉得更近,几乎是一个环抱的姿势。习席的呼吸就喷洒在他的耳侧和颈窝,温热而酥麻。
唐束屏住呼吸,全身的肌肉都绷紧了,动作快得近乎粗暴。
“轻点……”习席忽然闷哼一声,声音贴着他的耳朵响起,带着点无奈的抱怨,尾音拖长,莫名有些撒娇的意味,“唐先生,你这是……报复吗?”
唐束的耳根瞬间红透,手下的动作却不由自主地放轻了些许。
终于包扎完毕。唐束迅速后退几步,拉开安全距离,像是刚打完一场硬仗,额角都渗出了细汗。
“好了。”他语气硬邦邦的,“按时吃药,尽量别动。”
习席活动了一下肩膀,感受着重新被妥善包扎的舒适感,目光落在唐束那副如临大敌、却又强装镇定的模样上,眼底的兴味更浓。
“技术不错。”他评价道,语气像是上司嘉奖下属,但那眼神却分明不是那么回事,“比昨晚……熟练多了。”
他又提昨晚!
唐束的脸颊猛地烧起来,昨晚那些混乱的、暧昧的、不受控制的画面再次涌入脑海!他狠狠瞪了习席一眼,抓起医药箱,再次摔门而去。
看着那再次被粗暴关上的房门,习席靠在床头,缓缓收敛了脸上的笑意。他抬起未受伤的右手,指尖轻轻抚过新换的、包扎得整齐许多的纱布,眸色深沉难辨。
这个小家伙……比他想象中更有趣。
像一只被逼急了的兔子,明明害怕得厉害,却总会忍不住亮出那没什么杀伤力、却又格外引人想去撩拨的爪子。
而且,照顾起人来……虽然笨拙,却意外的……认真仔细。
他闭上眼,脑海里浮现的却是唐束刚才近在咫尺的、因为紧张而轻颤的睫毛,和那紧抿着的、看起来异常柔软的嘴唇……
一种陌生的、燥热的悸动,从小腹缓缓升起。
习席的喉结滚动了一下,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看来……这次“受伤”,或许并不全是坏事。
接下来的两天,两人陷入了一种诡异又微妙的“同居”状态。
唐束负责一日三餐(虽然简单至极)和换药。他始终冷着一张脸,尽量减少不必要的交流,动作能快绝不慢,能粗绝不细,力图将一切接触都维持在纯粹“医护”的范畴。
而习席,则心安理得地享受着这种“服务”,时不时就要用语言撩拨一下,欣赏对方炸毛又无可奈何的样子,仿佛这是养伤期间最大的乐趣。
但唐束也并非完全被动。
他利用出去采购食材和药品的机会,尝试用公共电话亭联系了朗安,旁敲侧击地询问更多关于他家祖传遗物和那个“噩梦”的细节,试图找到更多与林涧笔记、西郊研究所相关的线索。
同时,他也在暗中观察习席。观察他的伤势恢复情况(那诡异的青黑色似乎消退得很慢),观察他偶尔接到内部通讯时瞬间变得锐利冰冷的眼神,观察他即使受伤在家,也依旧通过终端远程处理公务时那种运筹帷幄、杀伐决断的气场。
这个男人,即使处于相对虚弱的状态,其本身所具备的能力、智慧和那种上位者的魅力,依旧无法掩盖。
有时唐束给他送水,会看到他正对着光屏凝神思考,侧脸线条冷峻,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那种全神贯注、掌控全局的模样,会让唐束不由自主地看上一两秒,然后才猛地回过神,暗骂自己没出息。
第三天下午,唐束换完药,正准备立刻离开,习席却忽然叫住了他。
“等等。”
唐束脚步一顿,警惕地回头。
习席靠在床头,手里拿着那个从朗安那里得来的、刻着诡异符文的金属令牌——不知何时被他从唐束藏起来的地方翻了出来!正漫不经心地把玩着。
唐束的心猛地一沉!他什么时候找到的?!
“这东西,”习席抬起眼,目光锐利地看向他,之前的慵懒戏谑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审慎的严肃,“你从哪里得来的?”
唐束绷紧了下颌,没有立刻回答。他在快速权衡。
“那个狼妖少年又来找你了?”习席直接点破,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洞察力,“他说了什么?做了什么梦?”
唐束知道瞒不过他,索性部分坦白:“他很害怕,觉得祖传的东西不祥,来做备案登记。梦到什么……他没细说。”
“不祥?”习席嗤笑一声,指尖摩挲着令牌上冰冷的符文,眼神变得有些幽远,“这东西确实不祥。它不是什么祈福的玩意儿,而是个‘锁’。”
“锁?”唐束下意识地追问。
“锁住一些……不该跑出来的东西。”习席的目光重新落回唐束脸上,带着一种深意,“或者说,锁住‘钥匙’的一部分。”
钥匙?又是钥匙!
唐束的心脏狂跳起来。林涧笔记里也提到过“钥匙”!
“什么意思?”他忍不住向前一步,追问道。
看着他瞬间亮起来的、充满探究欲的眼睛,习席的嘴角几不可查地弯了一下,像是很满意他的反应。但他并没有直接回答,反而将令牌抛还给他。
“有些东西,知道得太多没好处。”他语气慵懒下来,重新变回了那副高深莫测的样子,“尤其是对你这种……好奇心过盛的小家伙。”
他又在故意吊他胃口!唐束气得牙痒痒。
“不过,”习席话锋一转,眼神里带上了一丝恶劣的趣味,“如果你实在想知道,或许可以试试……讨好一下我?”
他的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唐束紧抿的嘴唇,声音压低,带着蛊惑:“比如……换个方式喂药?或者……帮我擦个身?嗯?”
“做梦!”唐束瞬间炸毛,脸颊爆红,一把抢过令牌,头也不回地冲出了卧室,身后传来习席低沉而愉悦的笑声。
然而,背对着卧室门的唐束,脸上虽然依旧是恼怒的神情,但眼底却飞快地掠过一丝深思。
习席刚才的话……是警告,但似乎……也透露了关键信息。
锁?锁住钥匙的一部分?
朗安家的遗物,是“锁”?
那“钥匙”又是什么?在哪里?
和林涧的研究又有什么关系?
一个个疑问在脑海中盘旋。唐束握紧了手中的令牌,冰冷的触感让他更加清醒。
他回到自己临時打地鋪的客厅,坐在沙發上,再次仔細端詳那枚令牌。之前只是覺得符文詭異,現在仔細看,某些結構似乎真的與林涧筆記上那個複雜陣法的部分節點隱隱對應!
一個大膽的念頭逐漸成型。
如果令牌是“鎖”,那是不是意味著,找到對應的“鎖孔”,就能找到被鎖住的“東西”,甚至……關於“鑰匙”的線索?
而那個“鎖孔”,最可能存在的地方……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了卧室的方向。
习席的伤,那诡异的能量残留……西郊的废弃研究所……林涧的笔记……
这一切,似乎都隐隐指向同一个方向。
夜色渐深。
唐束躺在沙发上,毫无睡意。耳边似乎还能听到卧室里那人平稳的呼吸声(或许只是错觉)。
他知道,下一个回合的较量,或许很快就要开始了。
而这一次,他不再是被动等待的猎物。
他握紧了口袋里的令牌,眼底闪过一丝坚定的、跃跃欲试的光芒。
狩影,或许也可以主动出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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