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的风带着槐花的甜香,悄无声息地漫过临安府的大街小巷。明薇的日子,仿佛也浸在这股甜香里,变得柔软而明亮。赵文哲的拜访已成常事,他总能寻到最恰当不过的理由,登门却不令人觉其厌烦。
这日,他携了一本精心抄录的《诗韵》,笑言是一位老学究所赠,自己用着可惜,思来想去,唯有明薇这般灵秀之人方配使用。那册子纸张细腻,字迹工整清雅,一看便知费了心思。明薇接过时,指尖微颤,心中涌动的暖流几乎要溢出眼眶。他记得她随口提过想要一本更好的韵书,他便记在了心上。
又一日,他来得稍晚些,额角带着细密的汗珠,袖中却变戏法似的掏出一小包用油纸裹得仔细的龙须糖,说是路过城南老铺,想起她或许喜甜,便捎了些。那糖丝酥脆,入口即化,甜味一直蔓延到明薇的心底。他看着她小口品尝时微微眯起的眼睛,笑容温和得能溺死人。
这些细致入微的关切,如同最柔韧的丝线,一层层缠绕上来。明薇沉浸其中,只觉得往日所有的委屈和孤寂都被这份突如其来的“珍重”熨帖平整。她开始更频繁地为他缝制四季衣物、鞋袜,针脚细密得几乎看不见,将少女所有难以宣之于口的情愫与期盼,都一针一线地缝了进去。她甚至偷偷省下母亲给的零用,去买上好的墨锭,磨了给他送去,只为他一句“唯有明薇姑娘磨的墨,写起字来格外流畅”。
沈老实乐见其成,时常留赵文哲用饭。饭桌上,赵文哲举止得体,谈吐风趣,既能与沈老实聊些市井见闻、衙门趣事,又能适时将话题引向明薇,赞她心思巧、手艺好,甚至能就布匹染色、账目管理说上一二内行话,哄得沈老实哈哈大笑,连连夸赞“贤侄见识不凡”。明薇在一旁布菜添饭,听着他对父亲的奉承和对自己的夸奖,脸颊绯红,心中如同饮了蜜酒,醺然欲醉。
秀儿来的次数似乎少了些,即便来了,也多是托着腮,看明薇飞针走线,或是听她略带羞涩却又掩不住喜悦地分享“赵公子今日又说了什么”、“赵公子夸我什么了”。明薇脸上那种焕发的光彩和几乎要满溢出来的幸福感,是秀儿从未见过的。
她心里那点因打听来的消息而产生的不安和疑虑,在面对明薇如此真实的快乐时,渐渐动摇了。或许……真是自己多心了?或许那赵文哲家境虽平常,待薇丫头却是一片真心?看他每次来,眼神总是围着薇丫头转,说话也斯文有礼,确实不像那些轻浮浪荡子。
这日,明薇又拿出一双新做好的男式布鞋,鞋底纳得厚实,鞋面上还用青线绣了小小的云纹,一看便知花了无数心血。她脸颊红扑扑的,带着点小得意递给秀儿看:“秀儿,你看这针脚还行吗?赵公子说上次那双穿着极合脚,走路都轻省不少呢。”
秀儿接过鞋,摩挲着那细密匀称的针脚,看着好友亮晶晶的、充满期待的眼睛,到了嘴边的那些提醒和泼冷水的话,忽然就有些说不出口了。她沉默了一会儿,轻轻叹了口气,语气软了下来:“你这丫头……真是把全身心的本事都使出来了。针脚自然是极好的,比铺子里卖的还强。”
明薇抿嘴一笑,像是得了天大的夸奖。
秀儿看着她那满足又幸福的模样,仔细端详着她的笑脸,忽然轻声道:“薇丫头,自从明轩出生后,我好像……很久没见你这样笑过了。” 她的语气里带着一丝感慨和不易察觉的心疼,“既然赵公子待你好,你也这般欢喜……那我便也替你开心。”
她将鞋递回去,脸上露出一个真心的、带着祝福意味的笑容:“只要你幸福就好。”
明薇听到这话,眼眶微微发热,用力点了点头。
只是,在秀儿心底最深处,那一丝难以言喻的、微小的不安,仍旧像一粒沙砾,磨在那里,无法彻底消除。但她不再说什么,只是偶尔来访时,目光会不自觉地追随着赵文哲,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慎。
而明薇,全然沉浸在为自己编织的美好憧憬里。窗外的槐花簌簌落下,如同铺就一层香甜的雪。她只觉得岁月静好,未来可期,那丝丝缕缕的温情缠绕着她,让她心甘情愿地越陷越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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