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场凝滞了半晌。
除了挟持太宰的那群人面色冷硬如常外，其他人多少都有点莫名其妙的表情波动。如果不是确定横滨没有替身使者，我真要怀疑这是乔鲁诺传说中那位已死父亲的【世界】能力发动了。
太宰仿佛没有察觉到周围的奇妙变化，还在那边滔滔不绝地说着。
“是的没错，我的爸爸让我做兼职，就是为了挣钱替他还赌债。他很喜欢赌博，每次还赌得很大。至于赌赢的钱，还都要拿去给他的女儿买衣服。”
我想起了在太宰兼职的地方见到的他父亲。那个看上去一眼落魄潦草的中年男人，有那样一个金发蓝眼的可爱幼女，还打扮得非常可爱精致。而且男人对待幼女的态度，也足以值得人深思。
之前我也只是以为那个男人仅仅是不爱太宰这个儿子，放任他在外面自生自灭。可是没想到，这个男人简直像蚂蟥一样，用太宰兼职的钱去还赌债，势必要榨干太宰的每一分价值。
“太过分了！”我评价道。
我知道太宰对他父亲的依赖。而且这是他的家事，我本来不好评价。之前偶尔提及的时候，也都顾及着太宰的感受委婉一点。可是这次，我实在忍不住了。
“对！太过分了！”太宰附和我道。
周围壮汉还在虎视眈眈，围观着我和太宰的对话。趁着这个间隙，我和太宰在对上视线的那一瞬间，迅速给他打了个手势。
我不知道太宰能不能看懂我常用的战斗交流手语。但是现在除了这样，我也没有办法和太宰当着那些人的面大声密谋脱身办法。
【我等下打中1号、2号和3号，你趁机从1号手下脱身，从旁边那群人身后跑到危墙建筑后，我在这边接你。】
四个手势快速打完，太宰怔愣了一瞬，继而幅度极小地点了一下头。我松了一口气，虽然不知道他是真的懂了我的意思还是理解成了别的意思，到现在我只能寄希望到他身上了。
【女神的祝祷】飞在我身旁，胸腔镂空处的四面骰虚影高速旋转着。它附身到我手中的小石子上，随着我的用力一掷，朝着壮汉席卷而去。
幸而，投中了。
枪从被击中手腕的壮汉身上掉了下去。太宰一个扭身脱离了他的禁锢，他把那支枪捞在了手里，然后拉动保险栓，将枪抵在了壮汉的侧腰上。
周围人被这个变故搞得有点措手不及。但是在反应过来之后一起将对准我的枪口转而对准了太宰。
局势瞬间变得更复杂了。
我：？
不是哥们！
太宰居然这么勇的吗？！这一点都不对吧？！！！我是想让太宰跑到安全地方的，而不是让他陷入更危险的境地的。他果然一点都没理解我的手势意思！
但是太宰并没有害怕，他露出了一个标准的反派微笑，冷静说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个人应该是你们这里面等级最高的人吧。如果你们要杀了我的话，我会用他来垫背哦。”
那些人果然没敢轻举妄动，面面相觑之后，任凭太宰挟持着那个壮汉往我这边靠近。我和太宰一起往后挪过去，在推到拥有掩体的安全距离之后，扔下壮汉拉着太宰就往外面跑。
身后传来凌乱的奔跑脚步声。有几发子弹射到了我和太宰的脚边。但幸运的是，这些子弹并没有射中我们。
一直跑出擂钵街，我和太宰才气喘吁吁地停了下来。随便拦了一辆出租车坐上去，告诉司机地址之后，我和太宰不约而同地长舒一口气。
“活下来了。”我感慨道。
“是啊，活下来了。”太宰长叹一声。
“其实我想让你快点跑，趁着我打中他们。”我解释道，“我没有把握把他们全打倒。如果我冒险的话，会让你陷入危险中。”
“咦？”太宰歪头，“我以为你说的是让我趁机夺枪把那个头领变成我们的人质。啊，那实在是太可惜了，我没有搞懂你的意思。”
他说着耸了耸肩，侧躺了下去。出租车后车厢位置有点小，他扭蹭了几下，最后把头枕到了我的腿上。
“今天真的是很危险呢。”太宰感慨，“累死了。”
“但是你很勇敢。”我摸着他毛茸茸的脑袋，“太宰，你真的很勇敢。面对那些黑手党，居然也没有害怕，还让我们成功地逃了出来。”
太宰仰躺着面无表情地看着我：“噫。谁说的，我害怕死了。”
“真的吗？我不信。”我故意说道。
“真的。”太宰点头，“我发誓。”
-
也许是紧张过后的猛然松弛下来，有些困倦的他很快闭目养神起来。
我没有睡着。
我在想太宰的事情。
我去擂钵街出现在目标现场是为了寻找马希莫的线索，那太宰呢？他说是因为他父亲好赌，所以让他还债，因此他才被黑手党抓了过去。
当时情况太危急了，我没有精力去思考这些话背后的真实性，但现在看来这些话里面的漏洞，值得深思的地方确实有很多。
从太宰午休的时候离开学校，姑且算他去兼职需要一些时间。也就是说他刚到了兼职的地方，就被黑手党抓了起来。之后黑手党带他去了擂钵街，并且让他观看完了一整场火拼。
首先，黑手党为什么要带着他去火拼？
其次，火拼和他替父还债债有什么关系？
看似太宰的存在对这场火拼并没有直接的影响。可是……我转念一想，假如他的存在本身和马希莫毒品制造有关系呢？试验体？又或者是，器官交易？
我觉得我不能再继续想下去了。
如果我今天没有及时赶到，会发生什么。
可能我明天就见不到太宰了。
他会无声无息地消失，变成一条无效的寻人启事。
黒帮的世界本来就是这么残酷。只要被黒帮缠上，就会被拖进去，无论如何都摆脱不了。有力量的话还好说，可是没有力量的话，像是太宰这样普通的孩子，就只有被屠宰的份。
幸好，我没有错过。
这么想着，我给纳兰迦发去了一条信息。
【桐弥：纳兰迦，谢谢你。】
【纳兰迦：什么？】
【桐弥：我决定给你做我新学的夏威夷披萨。】
【纳兰迦：？？？带菠萝的那个？】
【纳兰迦：你连人带烤箱一起滚出意大利。】
【纳兰迦：(▼皿▼#) 】
车程很快。不再理会震动的手机和手机那头崩溃抓狂的纳兰迦，我叫醒了太宰。
现在是放学时间。虽然天色还很早，但是街边早已都是来来往往的高中生。他们都或兴奋或沮丧，凑在一起说些什么。
“对了，今天期中考试。”我说。
“考就考吧。”太宰无所谓道，“反正我不需要填未来志愿，考最后一名也无所谓。”
“大概率考完试之后会开家长会。”我说，“不过我没有家长。”
“那真是太巧了，我也没有家长。”太宰点头。
太宰的脸上身上都有不同程度的擦伤和脏污，为了避免受到太多行人的注目礼，我们边说着话边回到了公寓。
我去卧室里拿出了医药箱，太宰则坐在客厅里等我。他外表的伤最严重应该就是脸上那一道子弹擦伤了。身体其他部位我就不知道了，但是也可想而知。
我觉得我现在知道太宰之前为什么总是身上出现莫名其妙的伤痕了。他总说是兼职，但实际上，他一直经受着黑手党的威胁。
他乖乖地抬着脸任由我为他清理伤口。
清洗，消毒，再把绷带叠成小块，贴到脸上。期间，太宰一句话都没有说。直到我处理完脸上的伤，他就把胳膊递了过来。
胳膊上依旧是熟悉的擦伤，关节处还有点红肿。我叹了口气，认命地为他处理伤口。
“太宰，其实你说的什么兼职，都是骗人的吧？”我突然开口。
太宰手指动了一下，扯出来一个笑容：“桐弥，你说什么呢？我闲得无聊骗你干什么？好玩吗？”
“我都知道了。”我一边为他缠绷带，一边说道，“哪有酒吧会收留未成年在这里兼职？日本的酒吧甚至不允许未成年进入吧。”
太宰的笑容消失了。
“如果不是我这次偶然碰到了你，我还不知道。”我给绷带打了一个漂亮的蝴蝶结，坐到了他身边，“但是也好在我知道了，不然还被蒙在鼓里。”
“好，我知道了。”太宰说完这话，起身往门口走去。
“你去门口做什么？”我拉住他的胳膊，又把他拉回到沙发上，“我还没说完呢。”
“有说完的必要吗？”
“为什么没有？”我不知道太宰为什么说这句话，但我还是把想说的话说了出来，“其实你没有兼职对吧？你说你去兼职，其实都是被黑手党胁迫着去一些危险的事情了。”
我把推测的结论说了出来，太宰听完又坐回到了沙发上。
“为什么会这么想？”他问道。
“第一次见面，你被黑手党拖进了巷子里。我们去约会的时候，港口黑手党又来大街上堵你。后来，你的家被扫射。再到今天，你直接被带到了火拼现场。”
“而这一切的发生，仅仅是我参与到的，两个月内这么多次。”我看着太宰微抿着的嘴唇，缓缓说道，“那我看不到的时候呢？你的每一次受伤，是不是也被那群人捉过去了。”
太宰垂下了眼睫：“我从来都没有说过这些，一切都是你臆想的。”
“如果是我臆想的，那最好不过了。”我没纠结这个，继续为他处理其他伤口。
“可是反过来。我今天出现在那里是因为黑手党。”太宰突然抬头看我，“那桐弥你出现在那里，又是为什么？你跟踪了我吗？”
“嗯……”
是的，我只是想到了太宰出现在那里的理由。可是关于我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完全没有想过该如何编造出理由来。
“纳兰迦前两天买东西被骗了几万円。他气不过，查到了骗子是住在擂钵街里的小混混，所以就过去了，想把钱要回来。但是那个小混混居然叫了人，纳兰迦打不过，就给我发了消息。”我脸不红心不跳地说道。
“你离开之后半小时多，我考了一场试，纳兰迦才给我发了消息。”我拉住太宰的手拍了拍，“太宰，我从来都不会做跟踪你的事情。”
太宰危险地眯起了眼睛，他双臂环抱：“那你之前每次都恰到好处地出现在我的附近和我告白，也是偶遇吗？”
“算也不算。”我不好意思地说道，“我只是算出了你常去的那几处地方，然后每天翘课在那里蹲着而已。只要我蹲得久，总会蹲到的。”
他叹了口气。
半晌，他又说道：“桐弥，我说过了。你和我走得近，总有一天会因为我被拖入危险中的。哪怕你觉得你有体术，甚至很棒，但是你要面对的不是一个或者几个人。”
“枪、炸弹、火药。一个组织，甚至是几个组织。”太宰很认真地说道，“如果你被卷入了那些事情中呢？赌博、贩丨毒、走私、甚至是非法人口买卖。你可能会在某天被杀掉，被运到国外，被分尸，你又要如何自救？”
我内心一凛。太宰能把这些普通人无法想象的黒帮事情说得这样清楚，那就只能说明他都接触过了。
“是港口黑手党吗？”我打断太宰的话突然问道。
“什么？”太宰不明白。
“我说，今天挟持你的那帮人是港口黑手党对吧？”
“……嗯。”他低声道。
“没事。”我一把把太宰抱住，感受着男生瘦削的身体，拍拍他的背安慰他，“我不怕那些。所以太宰，如果面临什么危险的话，你只要告诉我。我一定会在保证自己安全的前提下，帮助你的。”
太宰：“……”
我感觉到有一双手臂也缓缓环到了我的身上轻拍了拍。
公寓的门猛得被人推开，纳兰迦风风火火地进来，带进来一阵风。我和太宰还没反应过来，保持着拥抱的姿势。
“原来你提前回来了啊。哦对了桐弥，今天我给你说的那个——”
我立刻想阻止纳兰迦说接下来的话。只是还没来得及动作，纳兰迦自己就停了下来。他看着我和太宰，疑惑地挠了挠头。
“咦？你们不是朋友吗？拥抱的姿势……”他手舞足蹈了半天，最终找到了一句合适的描述，“好奇怪。”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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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DAY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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