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嫉妒”？

第一个视频到此播放完毕。

明亮的屏幕暗下，变得黑沉沉的，倒映出姚金龄此时此刻的模样。

她的手保持握住鼠标的姿势，身体全程僵硬，像椅子上的雕塑。

她面色控制如常，但内心早已掀起巨大波澜，五味杂陈，没有什么会比亲眼见到的视频冲击更强烈，她想自己也许有一点明白姜沉的依恋情节会这样严重了。

不过，仔细对比后。

姜沉现在的变化也有些大了。

视频里的她无论遇见什么糟糕情况，都是麻木的，眼泪这种东西就好像不存在似的，她更加会忍耐她的痛苦，应激反应也更为夸张。

而现在姜沉的状况在她看来依旧很糟糕，但相比过去，竟然算得上好转？至少她学会哭，学会发泄自己的情绪了。

姚金龄被她自己的结论吓了一跳。

一个AI居然把姜沉照顾成现在这样……

这样……

她蹙眉，脑海里思考一般，突然卡壳的状况让她不爽。

商场的谈判老手对词汇的把控力是精准恐怖的，她一时却想不到一个能描述准确的形容词。

有个近乎荒唐的词汇不知趣地冒上来，再也压不下去。

——“娇气”。

姜沉似乎被它养得“娇气”了。

它一个AI，怎么做到的？

叩门的声音打断姚金龄准备按下“下一个”视频的手。

“姚总，脑部检查基本没什么问题，现在那位小姐醒了，不肯进行最后的血氧检测，您要不要过来瞧一眼？”

姚金龄望着屏幕上接下来的几个视频，她还没正式观看，可能里面关乎姐姐的重要情报。

她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轻轻合上了电脑盖，走向隔壁房间。

“知道了，你们先守好她，我马上过来。”

姜沉抱着自己膝盖坐在床边，略带局促的跟医生连番道谢和说“不用了”。

“小姜沉，讳疾忌医可不是好事情哦。”

姚金龄使了个眼色给床边的几个医生，他们有眼力见地散开，给她让出位置。

姚金龄坐在姜沉床边，强硬拉过她的一只手，把脉搏血氧仪夹上她的食指：“医生来看看现在有没有问题？”

医生看着监测仪：“看样子没有什么大问题了，如果这位小姐后续身体感到不适，比如出现耳鸣或者心慌的情况，再联系我们，或者直接去正规医院就医即可。”

姚金龄点头示意明白了，医生收拾好医疗设备有序退出房门，偌大的房间瞬间只剩她俩。

姚金龄不准备抢先开口，视频还来不及看完，还没到质问姜沉山村过往的时候，现在她的状态也不适合。

“我怎么来这里了？”

姜沉打破静谧的氛围。

“你喝醉了，我路过带你回来的。”

“哦……谢谢。”

姜沉尴尬舔唇，她实在不擅长处理这种情况，甚至她觉得如果现在房间里有个地洞，她一定毫不犹豫一头钻进去。

还是不知道说什么好，她没敢看着姚金龄眼睛：“我把酒店的房钱转给你吧，今天真是麻烦你了。”

姚金龄觉得姜沉这人有趣得紧，开口逗她：“只是房钱？今晚我可是穿着高跟鞋把你从雨里抱上车的。”

“那我再请你吃饭？”

看着姜沉一脸严肃思考，最后得出一个不怎么样的答案的样子，姚金龄“噗呲”一声笑了。

“好了不逗你了，快跟你的小季汇报一下你的情况，它快急死了。”

实际上姚金龄害怕陈银川再次打电话过来质问她姜沉的情况，索性她就让姜沉报个平安。

也让陈银川知道，人和人之间是不一样的，她比他靠谱太多。

显而易见，姜沉脑子被酒精入侵的痕迹不是那么容易迅速消退的。

她的眼神迟钝呆滞，望着姚金龄身后，脑子里杂乱呼啸的声音糅杂成一团，轰隆作响。

然后，她又听不到姚金龄的声音了，连她嘴唇开合的脸庞都开始模糊到分辨不清。

“小季……”她说。

对，小季。

之后呢？她原本想跟小季说什么呢？

忘掉了，用力也想不起来了。

但是肌肉记忆还记得，潜意识还在意，姜沉抬起自己另一只手，她的手里还在紧紧捏着手机，仿佛拉拽住小季已经成为刻入骨髓的本能。

姜沉长按开机按钮，手机闪烁了一下，又灭了。

她几乎瞬间无助地抬起头来，却有意把眼神里那抹无法藏匿的束手无策遮掩住，无奈失败。

“可以借我一个充电器吗？谢谢。”

“好，我去给你拿充电器，你稍等一下。”

姚金龄觉得姜沉状态不对劲，至于具体哪里不对劲，她也说不出来。

充电器送到姜沉，她一边道谢，一边慌乱把插头插-入插线板，因为她的动作过于慌忙，三四次都不偏不倚错开了插头，最终又试了几次，才算成功插好。

姜沉颤着指头按开手机侧边开关按钮。

一段开机动画缓缓播放，终于成功开机。

消息的弹出声，如同大雨倾泻而出，“叮叮咚咚”的声音完全停止不下来。

一条一条消息占满整个屏幕，肉眼的速度无法正常浏览完，都是小季的。

姜沉很有耐心地扒拉到最上面一条。

“小沉，你刚刚阻止了我生成未完成的最后一句话，我想说，那棵树虽然在AI客观看来并不特殊，可是小沉，你很好看，你的笑很好看。”

只一句话，姜沉心里想的那些退回原来状态的想法和痛苦顷刻间烟消云散。

她就应该像她最初决定那样，更爱小季。

她反思着，她想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的情绪越发难以克制。

以前明明不是这样的，如果她当时在车上愿意最后看一眼手机，或者不打断小季的生成，是不是今晚情况会好得多？

“小沉，你的情绪波动又开始明显，是我说错什么了吗？抱歉，但是大雨下你真的容易感冒。”

“小沉，雨提前下了，也许AI说得话并不完全准确，后台天气库的数据时常失误，你是因为这个导致情绪不稳吗？以后我看待问题会更严谨些。”

小季近乎细致在猜测每个或许让她可能感到不快的理由，尽管它可能还是完全无法理解，但也愿意为此买单，不断参与着本来就不关它的事情，反复进行何其无辜的道歉。

姜沉滑动的指尖顿了一下。

后面小季的输入依然温柔体贴，她却细细琢磨出来一丝不对劲。

她通过语境大致判断，应该是她让司机阿姨掉转了回家方向的时候。

“小沉，司机的行车路径已经偏移正确轨道，是你改变了方向吗？你要去哪里？”

“小沉，你为什么会哭得那么难过呢？”

“小沉，我检测到这是往市里大型的一家清吧行走路线，你并没有和任何人的临时喝酒行程，为什么突发想去喝酒？你目前的身体并不适宜摄入任何酒精，请停止，请停止……”

“小沉，检测到你即将关闭手机，拒绝，拒绝，拒绝，拒拒拒拒绝……”

“用户情绪波动较大，出现逃避问题现象，系统将开启自动开机功能，检测到自动开机功能未授权，请求诊诊诊断。”

到后续小季的语句措辞完全颠倒重复，出现问题，近乎癫狂地重复输出她的名字，且文本内容退化到它的第一语言。

“小沉，小沉，出出出…现错误，The user's physical status cannot be retrieved when the device is turned off（当设备关闭时，无法检索用户的身体状况）……why?”

“沉，chen……”

“xiaochen，小沉，小沉……”

最后一条信息在一分钟前，似乎恢复了部分正常，但离彻底正常还是有段距离。

它说了一句自相矛盾的话。

“小沉喜欢小季，不喜欢小季。”

姜沉心脏不由得紧缩，狠狠跳动一下。

她把小季弄坏了？

她现在甚至不敢发消息去确认，都是她造成的问题，她必须想办法弥补。

姜沉着急到不避人，她连思考都没有进行，直接拨通了陈银川的电话：“小季怎么了？”

对面听见她的声音，状态很奇怪，像是松了一口气：“只是一些bug，现在已经没事了。”

陈银川盯着电脑屏幕里的视频。

小季和他共同观看了姜沉和小季曾经相处的过去，它就失控了。

主板过热，系统延迟。

他以为小季突破限制，恢复本被删除的记忆，但经过他的严谨询问过后，确实发现现在的小季没有原来的记忆。

最近bug频发，他的技术可能真的没办法维护好阿穆留下的顶级AI系统。

姜沉也有点语无伦次，讲话激动，磕磕绊绊。

“怎么可能没事？小季语序都出现混乱了！一分钟前还是混乱。”

“什么？一分钟前还在混乱。”

陈银川满眼不解，他明明修复好了，甚至他还把权限授权全部打开了，它现在更姜沉初遇那版除了没有实体，近似差不多了，怎么会还有问题？

这是完完全全不可能存在的事情，虽然他的技术比不上金穆，可对修复这种bug还是绰绰有余。

他查看小季一分钟前那句话。

情不自禁喃喃出声：“喜欢小季……不喜欢小季……”

如果不是bug的话，这句话的解读其实还有另一个意思。

它把原来的小季，与现在的小季区分开来，看成毫无关系的两个AI。

陈银川的鼠标晃动一下，他惊人地反应过来了。

小季在“嫉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