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会儿,院墙上便站了十几名黑衣人。
“如今你们公子毒症发作,我的人暂且还未归来,还望各位高台贵手,暂且压下你们公子,方便我施针治疗。”
一群人面面相觑,最终将他绑了起来,关在屋子里。
待姚念舒进屋之后,这人已经晕了过去,此时正躺在床上。
在她的示意下,秋风将人翻过身去。随后姚念舒拿出银针,随着裴苏倦的反应,不断调整穴位,手法。
不知何时,已经接近午时了。
阳光透过窗棂,落在地面上。姚念舒一身天青色的湖绸长衣,额间渗着细汗,被汗浸湿的碎发黏在颊边,她的眉头始终蹙着,眼里已布满了血丝。
直到一切结束,收回了银针,指尖还仍控制不住地微微发颤。
坐的时间久了些,姚念舒便觉得腿脚发麻,刚要起身去院子里透透气,手腕便被一只大手紧紧地拽住。
“母…母亲…不要走,不要丢下孩儿好不好。”
“我会听话的…母亲…”
听到这声音,姚念舒下意识地回头看了看,只见身旁这人依旧双目紧闭,似是无声地呢喃。
不过他这幅样子,倒是与昨夜的恨戾模样判若两人。
像是一个被母亲抛弃的,脆弱的孩子…
恍惚间,姚念舒竟想起了离京前夜,母亲难产,榻上鲜血淋漓的模样。
这也是,伴了她多年的噩梦。她的身体,她一直都清楚,并不是治不好,只是心病难医。
回过神,她轻轻地拍了拍男人的手,低声地呢喃着:“我不走。”
之后男人慢慢地松了力道,姚念舒这才走了出去。
“药我已经选好了,等到半个时辰后,你们便可带他去药浴。”她对着门外把守的两个黑衣男子说道,而后便离开了。
中天艳阳高悬,灼灼其华。
不知不觉已经过去这么久了啊,她吩咐小雀去备了午饭,站在这回廊之中,沉思着。
那人中的毒,是皇室的禁毒,名为惑毒。毒素已经蔓延到了神经,如今毒虽解了大半,神经必然是会受损。不过他能活到现在,也真是命大。但他醒了之后,多半是要没有记忆了。
倒也说不准,毕竟他能活到现在,本就是一个奇迹。若他神经顽强,恢复也不是没有可能。
姚念舒心下一凝,他最好是失忆了。如果他失忆了,她倒还可以编个谎言让他离开,若是没有失忆,她还真怕这人因为蛊毒而缠上她。
“小姐,该用饭了。”
思绪被小雀的声音叫回,刚准备去用饭,门外便来了位不速之客。来人吊儿郎当,衣着华丽,杏发高竖,衣服上佩戴着翡翠玉石。手持一柄象牙扇,好不风流。
“念舒,我都来云州这么久了,怎么一次也不邀我来舍下相聚。”
姚念舒看着来人,客气地笑了笑。
近日倒是偶有出诊,忙的倒是忘记他了。他们二人曾在沧州一同长大,可以算是青梅竹马。
本以为离开了沧州,便不会再与他见面。可裴雍朝的一半药品都产自云州,如今裴玙回京,时常会来云州为皇室运药。
裴玙为当今楚王之子,楚王早年因构陷被贬出京,彼时楚王妃刚产下裴玙,路途奔波,身子骨虚弱,早早便离开了人世。
裴玙也自小被奶娘带大,虽楚王清润无争,光明磊落,但裴玙却不及楚王分毫。
“你日里万机,难得约上。”说着,姚念舒漫不经心地看着手背上的蛊虫印迹。
这明月蛊,明中有月,也可无月,月却不可独自成明。
主蛊在所中人手背上,若空中金乌的形态,无形又有形,见水可显,不见水则不显。
而那月蛊也便是次蛊,在人耳垂后面,不易察觉,形若玉钩。
裴玙见此,便也自然而然地坐在了姚念舒身旁。
离得近了,他一眼便看见了她脖颈上的伤痕,神色变了一瞬:“念舒,这许久不见,你就这般照顾自己的?”
“小郡王,这和你此次来的目的没有太大关系吧?”没有接他的话,姚念舒只是抬起眼,静静地看向他。
“我们这么多年的情分,我还不是关心你。”
裴玙还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颇带幽怨地与她对视着。
“皮肉伤而已,早已无碍。好了,有什么事就直说。”
为了防止后院的人被发现,姚念舒只得让来人直接表明来意。
“先吃饭吧,我若真说了,怕是你连饭都要吃不下去了。”
裴玙终于恢复了正经模样,不在与她说这些题外话,只是拿起碗筷用饭。
姚念舒也不再与他多言,他们相识了这么多年,他若不想说,即便是她杀了他,他也不会说。
两人用完饭后,去了前院的书房。
“说吧。”
姚念舒坐在书桌后侧,裴雍则坐在她对面,从衣襟中拿出了一封书信。
姚念舒接过书信,信上只写了八个字。
“尹相中毒,朝堂生变。”
如今裴雍王朝内有五位皇子,尚且不论那尚且年幼的五皇子。其它四位皇子,各自身边已聚了拢些许势力,只是根基未稳。
更何况现下朝堂新旧党派争执,储君虽立,但朝中大臣却立场不显,加之圣上对大皇子颇为赞誉,新风之下,怕又是一场暗流涌动。
这些年姚念舒做着草药生意,横贯整个裴雍朝,京城里的一些事情,她都知晓一二。
前些日子父亲有意召自己回去商议婚事,就是因为圣上提起,却被外祖父当朝推拒,若非圣上顾及太后与昔日师徒情谊,怕是外祖父早已自身难保。
想来外祖父有意推拒,定也是不愿让自己牵扯其中。
如今裴玙能把这封信当面送来,想必京中祖父已是有了安置。
思及此,姚念舒才缓了缓心神,手指无意识地轻点桌案。
“我外祖父如今可还无恙?”
“京城你师兄在哪,暂且为你外祖父抑制了毒性,眼下没有生命危险。
不过,这次变故突生,你决意…”
听出来他话里的弦外之音,姚念舒直接打断了他。
“前些日子我父亲来过书信了。”
“外祖父有意推拒,是不想我步入母亲的后尘,也不想我若太后姨母一般,因旧时皇权之争险些受了牵连。如今外祖父中毒,我若应下,是枉费了祖父的一番努力。我若不应,外祖父也难以明哲保身。可想在朝堂之中,不依附于任何一方,中立并非长久之计。”
说完,姚念舒抬眼看了他一眼。
“你这一次来,是想劝我回去罢。”
“你果然聪明…不过我来,是还有另外一事想要告知与你。
你托我调查的当年你母亲难产之事,此事却有蹊跷。
当年你病倒离开京城,马车上的小厮也是被人买通了的。
只是此事过去太多年,当年的人早已不知去往何处。要想查清,只能找到当年接生与昔日伺候你母亲起居的那批人。
可你离开京城后,府上刚好换了批丫鬟婢女,孟二娘子之后又为你父亲产下了一子。
但碍于你祖父,一直只是妾室。
可虽为妾室,却有着后宅主妇的权利,握着掌钥大权…”
姚念舒敛下眸子。她这位父亲,母亲在世时,尚且还一表人才。虽娶了孟二娘子做妾,却发誓心里只有母亲一人,只是喝酒犯浑将孟二娘错认成了母亲。
母亲为人温和善良,原谅了父亲。还见那孟二娘娇弱善良,同情她的遭遇,将其视为姐妹。
而如今,物是人非。
外祖父现下已然中毒,想来那帮人也会暂且歇个一时半会儿了。
只是那人连太后养父都敢下毒,敢在天子脚下这般造次。只怕是圣上早已知晓了答案,不过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如此局面,这婚事,怕是跑不掉了了了。
姚念舒掩手轻咳,随后抬起眸子,看着来人。
“何时返京?”
裴玙手指轻点桌案,沉思片刻,才开口道。
“若你想回京,现在便可。
只是自你祖父出事后,太后便病倒。当今圣上为安抚太后,早已将尹相府封锁,除去医官,禁止任何人出入。
而如今京城更是已关闭内城所有城门,没有皇帝或高层级的手令,任何人不得出入。
若你回去,你是想…以何种身份回去?”
姚念舒眼神暗了暗,声音无半分暖意。
“自然是,回国公府做回姚家嫡长女了。”
裴玙摇了摇头。
“你果然还是…一点也没变。”
姚念舒没有应声,只是思量着。如今后院来了位极有可能与皇室有关的人,该如何,才能与这人摆脱关系呢。
眼下与太子的婚约尚还僵持着,若与皇室其它人有了牵扯…为缓计,也未尝不可…
罢了,这人脾性暂且未捉摸清楚,还是愿他忘了一切,她也好脱身。
良久,姚念舒才出声。
“云州与京城相隔甚远,陆径断绝,唯赖舟行,尚且还需数日之期。”
说着,她顿了顿。
“那便明日启程罢。”
裴玙应下“也好,早日回京,早些安…”
话音未落,便被小雀的声音打断。
“小姐。”
见小雀形色匆匆,声音慌忙。
姚念舒心下一凛,想来那人是已经醒了。
“小郡王,看来我不能再陪你了,最近院里来了位病人。”
没再多说,她朝裴玙笑了笑,起身准备离开。
“念舒,好歹我们也算半个青梅竹马,这么久不见,就放下我这个竹马要去陪别人了吗?”
男人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带着几分怨怼,可却没人注意到,他的眼神晦暗,唇角微扬,似乎带着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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