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冷照溪匆匆离去,人群拥挤,她没能追上去问到他的姓名。后来她明里暗里找了许多日,但当时情况太过混乱,根本没人注意到是谁擒住了歹人。
本以为两人就此错过,但母亲生辰那日,边静特意来为她庆生,温晴柔在门口陪着母亲等她,意外见到了护送边静的冷照溪。
那时她才知道,当日救她的小郎君竟然就是冷照溪。
两人多年未见,当初那个在水里扑腾的孩子已经长成了如今的英俊少年。
只是,冷照溪不记得她了。
闹市匆匆一面,在温晴柔心中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可冷照溪却仿佛根本不记得这回事,他客气地向她行礼,多谢她当日的救命之恩。
再后来,便是他们的婚约被重新提起。温晴柔四处打听他的喜好,藏起自己的性子,学着世家姑娘的模样,温婉恭谨、进退得宜。
嫁入王府之后,更是规规矩矩地做好世子妃,侍奉公婆、照顾小姑子、处理府中庶务。
可是今日她才发现,这些年,她处处周全,唯独没有周全到自己。
将手覆在双眼之上,泪水顺着指缝溢了出来,落在了锦被上,温晴柔在心中想道,“这些日子,当真是活到狗肚子里去了,有些事情,也该有个了断了。”
窗外微微亮时,温晴柔就醒了,这一夜她睡得很不好,一直不停地做梦,但又想不起来梦见了什么,只是觉得心里很难过。
轻轻地挑开纱帐,温晴柔对雪禾说道,“雪禾,今日我们回家去看看阿爹阿娘吧!”
因为两家母亲的关系,再加上冷照溪整天对温晴柔冷冰冰的态度,边静一直觉得亏欠了她,是以自她入府以来,边静待她极好,从不让她晨昏定省,她想做什么,边静也都支持。
吃过早饭之后,温晴柔便带着雪禾朝府外走去,却不料,从闻溪院到门口这么短的一段距离,还能碰上一场是非。
“她温晴柔不过一个商户之女,家里再有钱又能怎么样?不过是仗着多年前的父母之命才能嫁进王府,就算他有世子妃的名头又如何?照溪哥哥不喜欢她,迟早会休了她的!也就他们温家的女儿脸皮厚,明知道照溪哥哥对她无意,还整天装作一副深情的模样,非要往别人跟前凑。”小花园里,有女子刻薄的声音传来。
“书云妹妹,这是在王府,切莫如此说,万一被有心人听到招来是非就不好了!”另一个女子压低声音劝道。
“那有什么?此时四下无人,你不说我不说谁知道?再说这京城谁不知道照溪哥哥对她冷若冰霜,我听说他们平常都不住一起,想来照溪哥哥十分厌恶她呢?”先前那女子继续说道。
温晴柔带着雪禾站在假山旁,今日一早起来就觉得精神不太好,眼皮突突直跳,总觉得会有什么是非,果不其然,大清早的就在这里碰上了。
还四下无人,这小姑娘还是太天真,不知道什么叫隔墙有耳。
想来是冷照溪的爱慕者在替他鸣不平了。
这些话她明里暗里都不知道听了多少次了,也没点新鲜的,况且今日她赶着回家,不想同她们纠缠。
温晴柔正要转身离开,却听那声音又说道,“照溪哥哥真是可怜,被迫娶了这商户之女,那温家乃是商贾之家,她父亲常和三教九流打交道,母亲也不过是没落世家之女,能教养出什么好女儿!”
温晴柔本不想同他们计较,却不想这小姑娘已经编排到阿爹和阿娘了,是可忍孰不可忍,她今天要是忍下了这口气那她就是个棒槌。
温晴柔脚步轻移,带着雪禾走出了假山。
小花园的亭子里,正坐着两个女子,说话那女子温晴柔认识,是边静三妹的女儿柳书云。
其母早亡,十余岁时其父又续弦再娶,边静怜惜她年幼,常常邀她来王府,和温晴柔的小姑子、冷照溪的亲妹妹冷照月算是闺中好友。但听说之前因为身体不好去百里开外的庵堂里休养了一段时间,前几月方才回京。
第一次听边静说起她的身世时,温晴柔也以为这姑娘可怜,自幼在继母手中讨生活,想来过得定然十分不容易,她作为表嫂,也当多多关心她。
可同柳书云打了几次交道之后,温晴柔发现自己想错了,这姑娘在边静面前一副恭谨守礼的模样,背地里确是十分娇纵蛮横,如此脾气想来也是她那继母的功劳了。
昨日听冷照月提起的兵部尚书沈永的女儿沈琴今日也要来王府,应当就是柳书云身旁的那位了。
看见温晴柔从假山中走了出来,那二人想必也是知道刚才的话被听见了,沈琴立刻起身行礼,“世子妃,书云妹妹年纪尚幼,还不懂事,请世子妃勿怪。”
不愧是深宅大院里出来的姑娘,一句话就将温晴柔驾了起来,她若是责怪柳书云,倒是显得她小气。可若是就这么轻轻揭过,那就只能自己把这口恶心的气吞下去。
好手段,不愧是能力压沈府嫡女,同无数姨娘和庶女争个高低的人。
温晴柔轻轻地抚着左手手腕的镯子,似笑非笑地看着沈琴,“沈姑娘倒是仗义啊,这书云表妹什么都没说,你到是先替她认错了?”
沈琴被她一问,立时低下头,双手紧紧地绞着手帕,泪水瞬间盈满双目,面上愁容尽显。
温晴柔有点佩服她,这眼泪说来就来,娇滴滴的模样、弱柳扶风的身姿,旁人一看好像还是自己欺负她了。
柳书云眼见好姐妹这般模样,立刻站了起来,“表嫂,方才是我不对,你何必如此为难琴儿姐姐。”
“呵~”温晴柔忍不住冷笑一声,“柳姑娘,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先前怎样,我就揭过不提。但请你记住,但凡我是冷照溪的妻子一日,你都得称我一声表嫂,若是以后我再听见你背后胡说八道,那咱们就去母亲那里,让她看看她疼爱了多年的姑娘是什么德行!”
柳书云自小被继母娇惯,在柳府无法无天,何曾听别人如此严厉地说过自己,当下就要上去动手,不料手刚扬起就被人截住了。
雪禾挡在温晴柔面前,紧紧地抓住她的手腕,“柳姑娘,这是在王府,你面前的是世子妃,你竟然想对世子妃动手?奴婢虽愚钝,但也知道长幼尊卑,柳姑娘自诩出身名门,不知道这些年礼仪教养都学到那里去了?”
“你这贱婢,居然敢对我动手,松手,你弄疼我了。”雪禾自幼习武,她手上的力道这些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深闺女子自然受不了,柳书云扭来扭去,想要甩开雪禾,却一直挣脱不了。
“雪禾,松手吧!”温晴柔说道。
“是!”雪禾手一松,原本还在用力挣扎的张书云一下倒在了地上,摔了个结结实实。
“贱婢!”柳书云倒在地上对着雪禾骂道。
温晴柔将雪禾拉到身后,居高临下看着柳书云,“雪禾乃是我贴身女使,与我情同姐妹,柳姑娘今日言行无状,竟想对我出手,雪禾护我有何不可?我乃璟宁王府世子妃、你的表嫂,你一口一个贱婢,可是对我这个世子妃有所不满?我倒也想问问,柳姑娘名门世家的教养又在哪里?是想让我差人去请母亲?还是想让我在坊间帮你宣传一下?”
柳书云似是崴到了脚,怎么也站不起来,沈琴提着裙摆去扶她,两人拉拉扯扯却是又倒作一团,看起来狼狈不堪。
柳书云气得眼泪唰地一下流了出来,“温晴柔,你有什么了不起的,我告诉你,照溪哥哥不喜欢你,他迟早休了你!”
温晴柔有些玩味地看着地上的小姑娘,这几个月,这姑娘三天两头找借口来拜见边静,却总是想尽办法接近冷照溪,什么心思简直昭然若揭,“哦?是吗?那你让他亲口来跟我说,只要他开口,我立刻给你腾位置呀!”
“你……”自己的心思在大庭广众之下被揭穿,柳书云又羞又气,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方才还伶牙俐齿的沈琴此时却低着头一言不发。
“怎么了?嫂嫂?”身后传来冷照月的声音,“我方才去取之前在瓦市淘得的小玩意儿,书云表妹和沈姑娘这是怎么了?”
温晴柔背对着冷照月,声音听不出什么起伏,“方才书云表妹不慎摔倒,沈姑娘去扶她也被绊倒了,正巧我路过此地碰见了,既然照月你来了,就有劳你带他们去查看伤势吧!”
冷照月将手中的小摆件递给一旁的丫鬟,缓步走到温晴柔身旁,“怎么受伤了呀?嫂嫂,我这就带他们去看看伤势。”
“去吧!”温晴柔笑道。
看着冷照月带着一群丫鬟扶着那二人离开,雪禾轻声道,“世子妃,照月郡主早就到了,我刚才听见她的呼吸声了。”
“我知道,走吧,我们回家。”温晴柔轻声说道。
温家作为皇商,又是京中首富,宅子置在了京城的中心位置,离璟宁王府不远,不过两刻钟的路程。
看见温晴柔回来,温晏和顾清都高兴得不得了。
顾清拉着她上看下看,又急忙吩咐厨房午饭多做些她喜欢的菜。
温晴柔在马车上一直跟自己说,“要控制住情绪,绝对不能哭,不然阿爹阿娘要担心的。”
可阿娘拉着她嘘寒问暖的时候,眼泪还是忍不住掉了下来,抱着阿娘痛痛快快地哭了一场。
眼见她哭得这样伤心,温晏让婢女们都出去,房间内只剩他们三人。
顾清轻轻拍着温晴柔的背,轻声安慰道,“怎么了?阿慈,怎么哭得这样伤心,有什么事同阿爹和阿娘说。”
她少时拜入师门,师父说日后总要去行走江湖,真名总有不便,所以要取一个新的名字,那时她想着学医之人应当常怀慈悲之心,所以取母亲姓氏,有了一个新的名字,顾慈,这些年无论是在师门还是家中,亲近之人都叫她阿慈。江湖中也只知道有个女神医叫顾慈,却无人知道顾慈就是温晴柔。
温晴柔抬起头,擦了擦眼泪,跪在了温晏和顾清面前,“阿爹、阿娘,我后悔了。”
她没有说后悔什么,可温晏和顾清都知道。
顾清看着女儿泛红的眼眶,心里难过极了。
当初她其实是不赞同他们的婚事的,那时她便同温晏说,冷照溪是边关厮杀出来的人,一颗心硬得跟石头似的,看起来也不像是个会疼人的,阿慈喜欢上他,有苦头吃了。
况且王府那样的深宅大院,规矩繁多,她不忍心自家明媚灿烂的女儿被禁锢在深宅大院里,变成一个规矩刻板的妇人,哪怕是边静再三保证一定会好好照顾阿慈,她也不放心。
可自己疼了这么多年的小姑娘,顾清怎么会看不出来她有多喜欢冷照溪,那样热烈的目光,阿慈当真是心爱极了他。
所以后来当边静再一次提起婚约之时,顾清没有反对,只是同阿慈说,若有一日她后悔了,记得回家。
可今日,她同他们说,“他后悔了。”
谁年少时没有为爱情奋不顾身过,顾清不怪她任性,只是心疼自己的女儿,当初那般心爱的人,阿慈究竟是被伤成什么样才会如此伤心地哭。
温晏看着身旁已有泪意的妻子,拉过她的手安慰道,“没事,阿慈想通了就好。”
将温晴柔从地上拉起来,温晏沉声问道,“阿慈,阿爹问你,你真的想好了吗?你若想好了,那就和离,不论你做何选择,阿爹和阿娘永远都站在你身后。”
温晴柔吸了吸鼻子,有些控制不住地抽泣,但还是肯定地说道,“阿爹、阿娘,我想好了,我要同冷照溪和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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