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到了冬至。
罗安燕提早几天就给奚辰打过电话，约小两口冬至过去吃饺子。
对于这次会面，奚辰表现得很重视。
除了精心打扮的衣着，他还特意买了一大堆保养品，准备带去给罗安燕和姬泉。
临出发前，姬向晚扫了眼后车厢满满当当的燕窝、冬虫夏草和人参，突然不冷不热地开口：
“你准备的东西挺多。”
奚辰答：“那当然，和爸爸妈妈见面，肯定要多买些好东西给他们。”
姬向晚垂下眼：“哦。”
不知道为什么，奚辰觉得他这声应和有些干巴巴的。
不过他也没有多想，又高高兴兴地拿起了给罗安燕买的限量款包包，命人发动车辆。
奚辰和罗安燕很熟，但却从没有见过姬向晚的父亲姬泉。
霸总的爸爸……应该也是位不苟言笑的老霸总吧？
“老公，你爸是不是特别冷若冰霜、冷酷无情？”
姬向晚瞥他一眼：“何出此言？”
奚辰捏捏自家老公冷若冰霜的面庞：“中国不是有句古话嘛！‘姜还是老的辣’。”按照遗传学概率，姬向晚是座冰山，那他爸爸应该就是大冰山。
“……”
姬向晚抓住他作乱的手，柔声道：“你对古话的理解真是登峰造极。”
“谬赞谬赞。”奚辰谦虚一笑，继续发散思维，“你爸爸会不会不喜欢我，等会儿见面就砸下支票，喊着‘给我一千万，离开我儿子？’”
“你小说看太多了。”姬向晚无奈地扶额，“我爸他不可能给你一千万。”
奚辰瞪大双眼：“什么？！一千万都不给？现在的老霸总这么小气吗？”
姬向晚被他气得牙疼：“他的钱全在我妈手里，身上一块钱都没有。”
“哦……”
打扰了，原来现在的老霸总这么贫困。
奚辰点点头，猫儿眼很快又得意洋洋地弯起：“无所谓，反正不可能有人不喜欢我。”
就算有不喜欢他的人，那也都是眼睛被炮打了！
姬向晚没有反驳他这句话。
奚辰便又追问：“所以你爸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姬向晚斟酌片刻，挑了个最贴切的形容词：“他是个……捧哏。”
奚辰：“？”
还不等他琢磨明白“捧哏”是个什么样的概念，姬向晚已经把车开到了墅区附近。
墅区坐落在半山腰，道路两旁种满了高大的树木，在这冬至的大冷天里，形成了“雾凇沆砀”的景观。
奚辰刚一下车，迎面就有人扑过来，把他抱了个满怀：
“辰辰！你终于来了！”
奚辰从罗安燕热情的怀抱中，艰难地呼吸着：“妈……好久不见。”
姬向晚将快背过气去的小花瓶捞到身旁：“爸、妈，辰辰给你们带了礼物。”
他一声“辰辰”亲昵而自然，奚辰悄咪咪地勾了勾他的手指，耳根子有些微红。
噢，他老公是不是在心里偷偷排练过很多遍了？
姬向晚面上平静无波，牵着奚辰的手却出了些薄汗。
罗安燕没注意到他们暗地里的小动作，视线挪到了后备箱里。
看到那些挨挨挤挤、快要塞不下的名贵补品，罗安燕嗔怪道：“来就来了，还带什么礼物啊？”
她身后站着的男人也“嗯”了一声。
奚辰现在才看清姬父的真实面容。
对方穿着身高定西装，头发一丝不苟地往后梳着，儒雅的面孔是和姬向晚如出一辙的英俊。
奚辰弯着眼睛笑：“给爸爸妈妈的一点点小心意嘛。”
罗安燕就欢天喜地地命人把补品往屋子里搬，自己乐呵呵地对姬泉说：“你看辰辰，真贴心懂事！”
老霸总点点头：“贴心！”
“外面冷，辰辰快点进屋吹会儿空调。”罗安燕又催促。
老霸总皱眉思索良久，拼命对奚辰释放善意：“吹空调！”
奚辰：“……”
原来“捧哏”是这个意思！
老宅里，中央空调正持续不断地供暖，数名佣人忙来忙去，把蒸好的饺子与丰盛的蘸料端上桌。
在食物升腾而起的热气中，奚辰空荡荡的大脑突然有了些对于“家”的概念。
姬向晚见他一副呆愣愣的表情，出声提醒：“洗手池在左边。”
“噢。”
奚辰回过神，跟着姬向晚去了洗手池。
宽大的洗手台前摆放着按压式的洗手液，奚辰把手放在上面一摁，掌心就多出了一朵泡沫花。
“老公老公！你快伸手！”
姬向晚不明所以地照办。
奚辰就举起自己的小手，“啪”一下，在姬向晚的掌心印上了泡沫花。
他“咯咯咯”地笑起来：“这个叫‘花开富贵’！”
姬向晚勾勾唇，也挤了点洗手液，在小花瓶另一边的手心盖了个戳：“我这个叫‘花好月圆’。”
“那我再来个‘花团锦簇’！”
两个人在洗手池旁边玩起了成语大比拼。
不远处的罗安燕见状，笑着用胳膊肘捅了捅自己的老公：“哎，你看！”
姬泉回头看见那幼稚的小两口，眼中也多了些笑意：“嗯。”
洗完手，一家人整整齐齐地坐在了餐桌前。
老宅的厨师不仅蒸有饺子，还特意为几人提供了各种小吃面点。
姬家没有什么“食不言”的规矩，罗安燕边优雅地咬着饺子，边和奚辰天南地北地聊天。
从美容护肤，到传授御夫之术。
当听到奚辰一朝发力，连立下五百多条家规的壮举之后，罗安燕自愧弗如：“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更比一代强！
“这也是集百家所长总结出的经验。”奚辰眉飞色舞地说，“我还有本《好老公是调教出来的》书，要是妈妈感兴趣，下次给您带过来。”
全程没有发言机会的姬向晚抽了抽嘴角。
罗安燕却与奚辰一拍即合：“可以可以，我也需要精进一下御夫技术了。”
两人嘀嘀咕咕地说这说那，话题很快又转换到了别的地方。
罗安燕顺嘴一提：“对了，过年过节的，需不需要给奚家那边送东西啊？”
姬向晚顿了顿。
罗女士不清楚奚家的情况，但姬向晚是知道的。
奚家那些人养着奚辰的目的，只是为了培养个美貌的联姻工具，根本没有什么感情。
不然也不会为了联姻顺利，在他们领证的那天，做出给奚辰下药这种肮脏的事情来。
姬向晚看了眼无知无觉、笑得漂亮的某个小花瓶，转头对罗安燕道：
“再说吧。”
这种冷淡的态度，让浸淫商场多年的姬泉有所察觉。
老霸总抬起眼皮，看到儿子正在给人夹菜，声音低哑温柔：“你上回不是想吃烤蟹钳吗？这次允许你吃一点儿。”
奚辰被带跑了思路，不满地撅着嘴说道：“我上次想吃烤蟹钳，不代表今天想吃烤蟹钳！！”
娇气得一如既往。
姬泉也跟着用公筷给人夹菜：“这还有土豆烧茄子。”
罗安燕看着突然变殷勤的姬泉，若有所思地停住了关于奚家的话题。
她抢过公筷，转而也开始给奚辰拿吃的：“呀！辰辰快尝尝这煎包！”
前后没有超过半分钟时间，奚辰的饭碗里就堆砌出满满当当的美食山。
奚辰：“……”
这么多菜，吃不完了！
他用求助的眼神望向了身旁的老公。
姬向晚不咸不淡地看着抢着夹菜的父母，把奚辰饭碗里的东西夹走一部分：
“爸，妈，辰辰挑食，让他自己吃。”
奚辰面红耳赤地在桌下踹了他一脚。
说谁挑食呢？
一顿离奇曲折的饭吃完，罗安燕张罗着要给奚辰送回礼，拉着自家儿子当苦力，往后备箱里源源不断地搬运东西。
奚辰就乖乖等在墅区外，顺便拿手机拍路旁的雾凇。
他仰着头时，精致的五官在冬日的阳光下显得更为清晰，玻璃似的眼中倒映着银装素裹的树木，漂亮得不似凡间人。
身边突然传来了一声惊喜的：“学长！”
奚辰转回头，看到几个大男孩抱着篮球，正站在一块儿说说笑笑。
其中一位阳光干净的男生迎面朝他走过来，脸上全是抑制不住的开心。
“奚学长，没有想到会在这里看见你！”那个男生高高兴兴地朝他招手。
奚辰迟疑：“你是……”
“啊，我是小你三届的学弟！我叫耿星剑！”对方热情地说，“我一直记挂着学长之前对我的帮助！请问我可以加你个微信好友吗？”
听上去自己好像还和对方有些渊源。
奚辰没多想，加上了学弟的联系方式。
耿星剑明显还想跟他多说两句，但几位朋友还在一旁等待。
他只能遗憾地挥挥手，对奚辰说道：“学长，那我们等会儿聊。”
耿星剑前脚刚走，哑黑色的玛莎拉蒂就从墅区开了出来。
姬向晚看了眼那群男生离开的方向，不动声色地问：“刚刚遇见什么人了吗？”
“是啊，碰到个学弟。”
奚辰话音刚落，手机就震动了一声。
那位叫“耿星剑”的学弟发来打招呼的表情包。
奚辰没有跟陌生人多聊天的耐心，随便回了个表情，准备躺列。
但对方很快发来消息：“学长，之前我大一刚入学的时候，有段时间因为家里的事情比较抑郁。当时我想不开去了天台，幸好在那里碰见了你。”
奚辰眨眨眼。
他失忆前，还做过这种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的大好事？
奚辰客气地回复道：“不过是顺手的事情。”
耿星剑立刻吹捧：“学长别这么谦虚！多谢你当时那五十个耳光，把我给打清醒了！”
五十个耳光！
奚辰手一抖，一时分不清对方究竟是来寻仇的，还是特地来感谢他的。
他心虚地打字：“举手之劳，我们还是不要挂齿吧……”
正说着，身侧突然传来一声平静的问询：“在跟你那学弟聊天？”
什么叫“你那学弟”？
奚辰感觉他语气有些怪：“我们就简单地说了两句。”
“是么。”
姬向晚若无其事般，又把目光放回到前方的路况上。
车厢内安静片刻，他忽然又淡淡地开口：“你跟我的微信聊天，好像都没有说过这么多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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