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头看萧则还在忍笑，谢予溪刚想把他推走，自己也没准忍住勾起嘴角。
活了这么多年，还没遇见过这么荒谬的事情。
萧则一只手握成拳头，抵住嘴边笑了笑，咳嗽了几声才开口：“都怪你自拍那么多花招，不然我也不会学你笑话你。”
“操，谁允许你学了。”
谢予溪把戴着的帽子掀下来，没好气地说：“像你这种没有颜粉的人不会懂我的包袱好吗，我的脸是粉丝的脸面。”
“你终于承认技术不如我了？”
“我什么技术都比得过你好不，比了这么多年你还没认识到这件事？”
两个人走到一个贩卖机附近，谢予溪走了过去，扬声道：“喝什么？请你。”
“喝水。”
于是谢予溪买了两瓶水，弯腰取出来，回头扔给他一瓶。
萧则仰头喝了一口，又问：“你明天真不来？”
谢予溪这时有点懂了他一直在执着什么。
他沉默了一会儿才缓缓开口：“我打算多陪TEV走一段时间。”
萧则握着矿泉水瓶的手轻轻收紧，将瓶身捏得嘎吱作响，半晌说道：“没想到你这次这么认真。”
“我一向都很认真啊。”谢予溪侧头笑笑。
萧则便想起他刚认识谢予溪的那段时间。
他和谢予溪线上solo过那么久，输出的对话框问候对方户口本的文字数量可以养活一栋宿舍楼的大学生论文。
直到青训营被分到同一个宿舍，两个人才第一次见面。
谢予溪当时嘴里喊着一根棒棒糖，推开门，单手插兜，右手拖着一个黑色行李箱，脸上没什么表情地和他对视，估计早知道和他一间宿舍了。
萧则正整理衣柜，手里还拿着件短袖。
短短对视一秒，马上视线又移开。
住在一起的前三天，两个人硬是一句话都没和对方说过。
青训营里不少人还私下里偷偷说过，看上去这俩人关系也没那么不好，也不吵架什么的，直到第一封打架被处理的通告横空出世，教练指着他教训，他也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还笑嘻嘻去勾人家的肩膀。
他自认为看人很准，当然知道谢予溪的性格最大的特点就是随性。
就像当时为了离开幽灵，说转位置就转位置，他打了那么久的中单，两个人甚至没来得及真正决出胜负，谢予溪就这么独自跑去打ad了。
萧则本以为，谢予溪就是这么一个人，看似有很多执着的事情，但他其实都没那么认真，就像他执着于游戏一样，整个生活都可能只是他的一场游戏而已。他很多时候做得足够好，而不是他足够坚持和执着。
而他都和谢予溪为了HPL第一中单的位置斗了那么久，现在他成了无冕之王，内心却完全兴奋不起来。
至于Rift，甘罗横空出世，打了多少觉得他太过于意气用事会毁掉职业生涯的观众的脸面。
更可怕的是他居然还在进步。
如果说他前一阵子动了想邀请谢予溪来RK的想法是在教练和经理苦恼队伍ad位置候选时突然冒出来的，经过这一段时间已经变得很坚定。
HPL第一中单配HPL第一射手有什么问题？
完全是天经地义吧。
可萧则没想到谢予溪留在TEV的想法居然也这么认真，他消息一向灵通，早听说了TEV人员变动的消息，本以为当时可以试探一下谢予溪的想法，当他在比赛场馆后门的老地方看到谢予溪因为比赛输掉而难受时，居然也同步感受到这种情绪。
这种脆弱的、无力的感觉，出现在总是意气风发的他身上，只让人感觉到违和。
从萧则的角度看，他只觉得TEV走不长远。
谢予溪又何苦在一支没有前途的队伍上耗费自己的时间天赋与精力？
但前几天TEV对战龙悦的比赛却让他有了些不同的看法。
萧则轻轻叹了口气，说道：“好吧，理解你了，我不会再提这个事儿了。”
谢予溪似是没想到他会突然服软，这感觉就像你尝试着递给对方一个台阶，但没想到他下得那么快，把自己反而搞得很奇怪。
他不自然地抓了抓头发：“嗯。”
萧则喝光剩下的水，把空瓶子扔掉垃圾头，转头看向他：“再跑一圈？然后就回去。”
“跑呗。”
“看你这么单薄的身板吧平时肯定不锻炼。”
“滚啊，老子身上这叫薄肌好吗女孩子最喜欢的薄肌！你别跑！321开始都不喊你使诈是不是！”
两个人最后绕着体育馆跑了一整圈，最后谢予溪累得扶着路灯喘气，萧则笑眯眯像没事人一样远远和他打了个招呼：“拜拜，谢予溪，我先走一步咯！”
谢予溪遥遥朝他竖了个中指。
不过还真别说，这么一闹下来，心情完全调理好了。
在路边便利店买了一份关东煮，快结账的时候他又折回去拎了一瓶冰可乐，回到基地吃完夜宵带着运动后的疲惫沉沉睡去，第二天起来的时候神清气爽。
算是春季赛以后他睡眠质量最好的一晚了。
打开手机，发现经理让他去办公室。
谢予溪敲了敲手机边缘，翻身起来洗漱，一边刷牙一边想着经理叫他有什么事情。
要说起联盟这些电竞俱乐部，这位经理可以说是风评最差的一批。
诚然，很多职业选手、电竞观众热爱的电竞事业在他们眼里只是一个生意，一种用流量换钱的途径，只不过有的经理老板还会稍微装一下，这位简直是装都不装。
从他们是怎么对待程哥这位元老的就可见一斑。
想通这些，谢予溪自然不会因为他有几分实力就认为经理应该把他供起来。
他是TEV现存的大腿不错，但真的有人下手搞他，他也没太多还手之力。
当场离开幽灵，他就吃了不少舆论水军的苦，幸好电竞比赛实力才最重要，而他这个老东家也没对他下死手。
谢予溪换上简单的涂鸦T恤和牛仔裤，抓了抓头发离开房间，走到经理办公室的门前，敲了敲门。
很快里面就有人回应让他进来。
他没想到还有其他人在，曹优坐在经理的对面，正对照着手机在桌子上填表，谢予溪绕过去，也没细看他在填些什么，和经理问了个好便坐下。
“小谢来了。”
谢予溪手放在桌面上礼貌笑笑：“经理今天找我有什么事？”
经理却没第一时间回答，而是低头在手机上搜着什么东西，片刻后把手机从桌子上推到他面前：“看看这个？”
谢予溪低头一看，是一个《天命裁决》的衍生综艺。
这个综艺目前还在立项招人阶段，不过看出品方和准备的细节程度，是奔着SSS?级别的综艺去准备的，野心倒是很大，目前确认参与的人不仅有联盟知名的退役选手、解说、现役明星选手，还有一部分是娱乐圈的二线明星。
光看这个名单就知道联盟和平台花了多少钱要打造这个节目。
谢予溪把PPT从头到尾看完，脸上却没出现经理想要的表情。
他甚至看到最后，眉毛越皱越深。
但他这个反应也在经理意料之中。
他认为很多自诩有实力的人都有这个“通病”，认为自己可以用所谓的实力就足够开辟一条道路。而他则是完全相反的投机主义者，在他看来，一件事只要没有伤天害理，又有足够的利可图，那为什么不去做呢？
就像TEV的转型，他一手推动打造的流量路线，将会是他职业生涯里打造的最好的商品。
经理观察了一下谢予溪的表情，给他足够的时间思考。
当时从幽灵手里签走Rift，这件事风险与利益共存，不少人也反对他这种做法，幸好他赌赢了，直到现在，谢予溪给俱乐部创造了非常夸张的利益。
他对谢予溪也有一定的了解，不爱受约束、有傲骨、但出乎意料地对很多事有高接受度，比如对于很多职业选手非常抗拒的卖腐这件事接受程度比想象的还要高。
因此他有信心，只要谈好利益，这档综艺节目邀请到Rift这位HPL的联盟之一不成问题。
半晌，谢予溪把手机推了回去，直接了当道：“经理，谢谢你的邀请，但我不觉得我作为现役职业参加这种节目获得高曝光是一件好事，当然，我仅代表个人的态度。”
听到这话，曹优填表的手也暂停下来，表情不明地看向他，手不断扣着钢笔的笔身。
“小谢啊，我理解你的想法。现在TEV确实很大程度上都在依靠你，你呢，平时训练也足够认真勤奋。但是我们做人还是要灵活一点嘛，你看，很多事情你也不排斥，那既然不排斥就多去尝试嘛。”
谢予溪摇摇头：“我还是有我自己的坚持，我既然作为你们签约的选手，很多安排我会尽量配合，这不代表我会去做我不想去做的事。”
经理面色难看下来，手指开始不断敲击桌面。
谢予溪也没说话，他已经差不多懂了经理要干嘛。
他们尝到了Rift这个身份和曹优炒cp的流量甜头，此时已经没法轻易放弃了，不仅如此还要榨干不可。
他对选择参加综艺的选手也没什么想法，个人选择嘛，都很正常。
但对于他自己而言，这种高曝光度综艺完全是对他的消耗。
经理又挤出一个笑，向前俯下身子：“小谢啊，年轻人有自己的坚持这很好，但我们凡事都要为自己考虑嘛。确实，你现在的技术处在巅峰时期，但以后呢？据我所知，你的家境也没那么好吧，家庭关系也复杂，等你年纪大了……”
谢予溪的脸色这下才有点难看。
曹优这时又开始低头填表，一副听到了什么不该听的，要把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的样子。
谢予溪的手指敲了敲手机，笑道：“经理，您这话的意思我没太听懂，我家庭怎么样，也影响不到我的职业生涯啊。至于综艺这件事情，确实是一个很好的曝光机会，我觉得需要这个名额的人有很多，就不占用宝贵的席位了。”
说完他便站起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办公室。
门关上的一瞬间，经理的脸色彻底阴沉下来。
曹优抬起头，半晌试探道：“经理，那这个名额……”
“再说吧，没事，不影响你，你该参与就参与。”
曹优松了口气，他还以为谢予溪不参加，没了炒cp的由头，这个机会就落不到他的头上了。
……
谢予溪回到训练室，也阴沉着脸。
他一向姿态随意松弛，这种阴着脸的时刻实在少见，导致剩下几个人看着他的脸色，连打游戏骂人的音量都不敢太大，生怕再刺激到他。
煊煊自认为最近和他关系好了不少，尝试递给他一瓶水：“谢哥，怎么了？”
他们可是看得清清楚楚，他和曹优一前一后进了经理的办公室，一个到现在还没出来，一个出来就沉着脸。
到底什么情况能让谢予溪脸色这么难看？
上一次他看到这种状态还是打野惩戒没捏好被人抢掉了龙，比赛输了之后的复盘。
谢予溪接过水，说了声谢谢，没喝，也没说发生了什么。
反正经理早晚会找煊煊商量这事的，TEV剩下的这几个人里，也只有煊煊的性格更适合综艺也有话题度了，甚至没准会全都商量个遍。
他没想到的是，经理对TEV的改造路线居然如此大刀阔斧，这还在季后赛期间呢，也不怕队员知道这件事之后心都飞到这些综艺上去，无心比赛。
这是他不允许发生的事情。
来了来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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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第 1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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