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在这里藏着食物，也不怕被人偷走么？”连惜一边下楼一边跟老太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
“没办法，有时候遇上流人抢东西，车跟货都没了，那司机不得备些救命粮么。我听说路过的每个城市都会有这种地方，只是别人不知道而已。”
“流人连你们的也敢抢么？”连惜还以为他们只抢地下城基地的货呢，毕竟他们有獠牙保护。
“嗨，有时候运气不好，遇上吃不着东西的，哪管你是什么基地的，遇上了也就活该倒霉了。”
“那你们呢？出门不带枪么？”
“可是人家人多啊，有时候好几个聚一起，车上才几个人，可不就倒了霉了。”
“哦——”
连惜似懂非懂地应着，人已经到了楼下。
她开了锁，两人分别把食物放在后座上，连惜提议两人都吃一些，她睡前本来就没吃饱。
两个人都不是什么讲究人，抓着罐头坐在地上，开了就吃。
连惜照旧分一半给多多，老太太看着埋头吃肉的多多，随口道：“你对你这狗挺好的呀。”
连惜笑笑：“我家里人不在了以后，就只剩她陪我了。”
“养多少年了？”
“十二年了。”
老太太若有所思地点头：“那挺久了。”
“她可乖了。”连惜提起多多就兴奋：“晚上有她在，睡觉我都不怕了。我每次回家，门还没开呢，她就能通过脚步声辨认出是我回来了。如果别人站门口她就叫，我站门口她就扒拉门，她知道是我回来了。”
“你别看她个头小，她可凶了，但是从来没有咬过我，连意外都没有过。”
“从前地球还没坏的时候，每天都是我遛她，那时候她体力可好了，都能把我给遛累了。”
“地球坏了以后，我就只能在房子里遛她，她很聪明的，知道有太阳的地方不能去。”
“可惜，现在老了。”她摸摸多多的脑袋，声音有些难过起来。
多多不懂她的哀伤，依旧端坐着，吐着舌头微笑地看着她，看得连惜捏住她嘴巴两侧的软肉：“小傻子，叫你跟我跑你就跟我跑。”
老太听了这个话便问：“你是哪个基地的呀？”
“地下城的。”
老太太哦了一声，怪不得要跑。
因为有了充沛的食物，连惜这回多开了两个罐头，等吃完了才提出跟老太一起上楼把剩下的食物搬下来，然后等着天黑出门。
老太太答应着从地上爬起，结果不知是因为年纪大，还是身体虚，身子一晃，一只手扶着脑门就靠在了车上。
连惜赶忙把人扶住：“你怎么了？”
“年纪大了，不中用了，起来猛了头就晕。”
“那要不你在这里等我，我去拿东西下来？”
“别别别，陌生人初次相见，你这么容易信人可不好。”
“那有什么，你不骗我不就是了，而且东西也不多了，我拿了就下来，一个都不给那王八蛋留，嘿嘿。”
老太太见她这样也嘿嘿笑了两声：“那好，我就在这里等你回来。”
连惜应了声好，转头就往楼上去，谁曾想多多哒哒哒地追了上来。
“多多，你别上去了，对膝盖不好，就在车上等我吧。”
连惜有些不忍心，多多却不肯听，连惜去哪儿她就跟去哪儿，像个尾巴似的追着跑。
没有办法，她只好重新回头把多多引上车，关门前叮嘱她：“乖，就坐在这里等着我哈，我马上就下来。”
“你也在这等我，我马上下来。”
连惜叮嘱老太一声，转头就往楼上跑，准备拿了东西尽快下来。
“罐头......水......路上再来点汽油，绿城，我要来啦......”
连惜兴奋地把剩下的一点罐头和水往衣服兜里塞，忽然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
“轰——呜——”
连惜心下一惊，本能地去摸兜里的钥匙，空的。
她慌忙站起身来，原本装进衣服兜里的罐头叮咚哐啷掉了一地，她也已经顾不上了，一路朝楼下狂奔起来。
隔着栏杆，她看见空旷破败的一楼大厅里扬起一道尘埃尾迹。
老太偷了她的车子跑了。
“王八蛋！”连惜嘶吼一声继续朝楼下奔去。
停车的位置空空如也，连多多都不见了。
“王八蛋！”连惜痛骂一声往门口处奔去。
等她跑到门口的时候，那车子早已开进太阳底下，背着阳光钻进了另一座大厦的阴凉处。
“老太婆，大骗子，你还我车子！”连惜冲着对面喊。
老太不疾不徐地摇下车窗：“小姑娘，送你一句话，这叫兵不厌诈，长长记性吧。”
“你还我车！王八蛋！”
老太勾起嘴角一笑，身子往座椅上一靠，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一根烟来点上，根本不理连惜的谩骂。
这一刻她脖子也不缩了，背脊也不弯了，一双眼睛也不泪汪汪了，全是演来骗人的。
“骗子！你个大骗子！你还我车！”
“哪有骗子把东西骗走了还还回去的？剩下点粮食就送你了，能不能活就看你命大不大了。”
“谁稀罕你那点吃的，把我车还我！你个诈骗犯！”
这回老太也不答她了，自顾自关上车窗，挡的严严实实，准备借大厦的阴影离开。
连惜一看急了：“老太婆，你走也带上我呀，我们顺路的。”
然而一点反应也没有，连惜恨的牙痒痒。
“老太婆！你没人性！”
“你生孩子没□□，你嘴巴长痔疮，你活该找不到女儿，你全家死光光——”
连惜恨起来什么话都说出了口，然而话音刚落，她就看见那个跑远的车子忽然倒了回来，直直地朝着她的方向来，吓的她嗷嗷叫着往一边闪过去，眼看着那辆车堪堪停在她刚刚站住的位置。
但无论如何，老太回来了。
连惜的心里一下燃起了希望。
朝她这面的金属页往上升起，玻璃缓缓下降，连惜刚想迎上去，就看见一个黑洞洞的枪口自里面伸了出来。
她刚刚居然忘记搜身了。
“把刚刚的话再说一遍！”老太吐出一口烟，声音冷冷的，把连惜吓的脖子一缩。
“什......什么？”
“把你刚刚骂我的话再说一遍！”
“我......”
连惜可没有胆子对着黑洞洞的枪口说出那种话来，倒是听见后座上两只爪子拼命扒拉金属页的声音。
“我的......”
“再让我听见你骂我，我就毙了你！”老太凶狠地骂了一句，骂的连惜脖子缩的更狠了。
求饶的话还没说出口，她就听见油门轰的一声，那辆越野车又从她眼前滑走了。
“唉！你好歹把狗给我留下！”连惜跑出来追着叫。
“你把狗给我留下！”
“那是我的！”
“我的狗！”
“你把狗还我！你把狗还我——”
远远的，她听见了多多的叫声，汪汪叫的凶狠。
“你把狗还我，呜呜呜——狗——你把狗还我——我的狗——”
连惜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然而那车走的头也不回，看着渐渐消失的汽车尾气，她渐渐瘫软在地。
“我的狗......”
“多多......”
“多多......”
连惜没能叫回车子，也没能叫回多多，她在车厢后面被困住了，一双爪子冲着金属页疯狂扒拉也没能把门扒拉开，渐渐烦躁起来，冲着前头汪汪叫。
“汪——汪——汪——”
“汪——汪——汪——”
老太将车驶离连惜的位置，却并没有走的太远，多多叫的令她烦躁不堪。
“闭嘴！”她忍不住回头骂了一句。
还真是狗随主人，主人嘴巴不干不净，狗也不得消停。
“再敢乱叫，我给你剁了！”
多多没听明白，却读懂了她脸上的凶狠，当即放弃嚎叫，开始皱起眉头哼哼唧唧，几只脚在后排走来走去走来走去，配合那哼唧的声音，惹的老太心烦不已。
“你有完没完？”
“哼......哼......”
多多不走了，原地开始哼唧，眉头一拧，像个发愁的小姑娘。
“烦死了！”
“哼......哼......”
老太烦躁不已，干脆找了处阴影地方停了车，后座门一拉开，多多就从车上蹿了下来，头也不回地往来处奔去，却在冲出门的一刹那被烈日灼伤。
“汪——汪——汪——”
“哼......哼......哼......”
多多站在门口的位置打着转，出不去，也不回来，就那么焦急地踱着步子，眼睛直勾勾盯着连惜的方向哼哼唧唧。
老太看她停在那里，也懒得去理，开始检查车上的物资。
连惜带的东西不多，一点人用的，一点狗用的，一点车用的，她挨个去看。
吃的，喝的，有汽油和防护服，没有武器，真是白痴一个出了门。
正要翻看背包时，哒哒哒的脚步声临近，多多又跑了回来。
“汪——汪——汪——”
“少给我叫唤，就那样的蠢货，今天不死我手里，明天也要死别人手里，早死早超生。”
说完看向多多：“你也一样。”
不长脑子的人为什么要往这荒蛮世界里头跑呢？这不是找死么？
背包刚拖出来，一个玩具娃娃掉到地上，多多立即停止了吠叫，哒哒哒地跑过去，一把咬住。
那是一只缝缝补补破破烂烂的绿色恐龙毛绒玩具，像小孩子玩的那种，是多多最喜欢的玩具，也是她如今唯一的玩具，睡觉时总要抱在怀里才安心。
此刻看见掉在地上，立刻叼了起来咬在嘴里。
老太看见玩具呆了一瞬，终于还是转头去查看背包，随后无奈地摇了摇头。
这大概是她在这世界见过最单纯，最愚蠢的出行了。
连惜在背包里塞了一件碎花裙，白底小蓝花，像是婆婆纳的样子。
“这种人，到底是怎么活到这么大的？”
她抽出那件裙子，在眼前抖了抖，刚想嘲笑，不想从里面抖出来一叠纸，轻飘飘地飞散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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