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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太学改制

雒阳太学,日色斜洒在讲堂广庭,檐下铜铃微响。博士讲席之下,数十位太学生衣袂翩然,盘膝而坐,面前竹简横陈,白纸飞扬。

一名面若冠玉的青年忽地起身,目光炯炯,声音朗朗贯穿长廊:

“《公羊》之学,拘于微言;《穀梁》之传,失于繁琐!独《左氏》叙事详明,理法兼通,当为诸经之祖!”

此言一出,众人哗然。

几名学子随即起身反驳,手持竹简拍案而斥:“《春秋》三传,各有旨趣,岂容你一语抹煞?董生之论虽陈,然其‘大一统’之旨,岂是尔辈可轻议的?”

一名少年失控将一卷残简抛落在地,墨痕未干,上头潦草书着:

“《尚书》多伪篇,当废除以革旧”

正争执间,身着深紫章服的太常卿周泽自旁门缓步而入,拂袖而立,寒声如冰:

“此何所为?太学为国本,尔等竟敢公然蔑圣言,毁旧章?”

他转身望向身侧老者,正是司空徐防。徐防眉头紧蹙,从地上拾起残页,指尖抖得发白,几乎无法平复怒意:“书生不识纲纪,竟敢妄言删经毁典!若再不整肃纲常,察举之制将成溃堤之水,崩不可止!”

暮色沉沉,章德前殿御灯高悬,朱纱帘影映得龙案前的朱漆卷宗层层叠叠。

刘肇阅至徐防所呈的奏章,怒意未平,将之掷于御案之上,沉声如霜:

“太学生不依章句,妄生穿凿,连‘克己复礼’都敢私改训解,这哪里是求学,分明是借读书之名妄议朝纲!”

他转头看向案侧静坐抚简的邓绥,眼中满是试探与不悦:“皇后以为,此风该不该止?”

邓绥未即刻回应,她指尖缓缓摩挲着奏疏上“私相容隐,开生奸路”八个朱字,良久,才低声一问:

“司空可知,太学生缘何抗拒旧注,不愿循规蹈矩?”

徐防立于殿中,衣冠肃整,神情不屈:“皆因浮华之风日炽,学子逐新异,不思圣人之本旨!”

“非也。”邓绥从袖中抽出一卷淡黄竹简,展开于御案之前,神色笃定,“这是近日太学策试中,一位名为陈直的庶子所书,其言曰:‘同一句“克己复礼”,三家博士竟有十二种训解,然无一能安于理体,适于政用。’”

她顿了顿,语声低缓却铿然:

“是故太学生非不敬经,而是惑于章句异辞,徒见枝节,不明经义。若经典之中自相矛盾,又如何教天下之士明君臣之道、识礼乐之源?”

刘肇接过竹简,细看片刻,忽而哑然失笑,笑中却透着一丝共鸣与感慨:

“朕当年初习《诗经》,最憎的便是各家注解反复推敲、彼此扞格。一个‘关关雎鸠’,有人说是训诫,有人说是讽刺,连‘窈窕淑女’都能讲出三种立后之意……讲到头来,连朕也不知该取哪一家。”

徐防见圣心似动,连忙跪奏:“陛下,若纵此风,恐学宫之道日益混乱,将来察举荐贤,岂非成了争辞斗辩之术?”

“争辞斗辩?”刘肇眼神一敛,随手将那卷策文抛还几案,声音缓缓落下:

“当年太学之设,岂不正为求真义?若求学者不能质疑训注、不能析理通经,只能盲从旧说,那这太学,倒不如关了。”

殿中骤然一静,连炉中的香烟也仿佛停止了升腾。

而邓绥,已经走到窗前。她拨开帘幕,望向太学方向的天穹,一颗赤星破云而出,沉沉高悬紫微垣侧。

三日后,秋阳初照,金钟甫鸣,一纸诏令自德阳殿传出,如惊雷贯九衢,震动朝野。

其一:策试之制,重铸纲纪。

诏曰:博士设策,必依家法章句,复立“疑义五十条”,以观士子通经辨异之能,号曰“开五十难以试之”。

诏令严申:自即日起,凡以臆断妄说为高论、擅改圣经者,一经查实,立革学籍,逐出太学,永不复录。传注之争,自当守礼,不得虚妄引义以谋取青云之阶。

其二:经注之学,重新厘定。

皇后亲统东观之事,命班昭、冯岚率学士四十余人,重校《五经》,删冗芜,补缺略,集众说而定“通义”,号曰《永元章句》。

刘肇御笔特旨,开设“官印活字局”,雕板以梨木,铸字以青铜,初印五百部,颁布九州,郡国学宫皆设藏室,以为正本之准绳。

其三:察举之制,追溯荐举。

诏定:凡察举舞弊之案,荐者与被荐者俱查,举主若纵故庇护,连坐削爵,褫职归田,以肃士风。

其末朱批一道,刘肇手书:

“学问当如铸剑,重其锋芒之实,不饰空华之锋。”

朝堂之下,众臣持诏读罢,神色莫不肃然。太常卿徐防手抚长须,口中喃喃:“天子真要以经术为刃,以礼法为鞘,洗尽浮靡之风矣……”

仲秋试学之日,晨钟三响,太学生鱼贯入堂,坐于杏坛之下。书案上铺陈纸笔,策题封缄,却另有一物赫然在目,那正是方才颁发不久的《永元章句》初刻版本。

“这、这怎么可能……”一名素以“意说”闻名的士子面色骤变,翻阅章节,唇齿哆嗦。

《春秋》“微言大义”处,竟标明主旨所系、理旨所归,旁注清晰,旧有含混处皆以朱笔详解。再无以往可乘之机,再难偷袭文义之缝。

是日讲席上,不少太学生汗如雨下。

廊下金桂飘香,邓绥一袭素缎宫袍立于阶前,手执玉柄羽扇,神色淡然却含一丝笑意。刘肇身着朝服,负手而立,目光望向庭中考生,眸中隐现几许锋锐。

“陛下这一招够狠,”邓绥微笑侧首,羽扇轻敲掌心,“给了他们刀鞘,看看谁还敢乱挥。”

刘肇侧目一笑,忽地握住她纤瘦指节,掌心温热:“比刀鞘更锋利的,是你在《章句》里藏下的那枚钉。”

他语气轻缓,却字字如铁,“‘女子通经,亦可为师’……从今往后,敢问谁还敢言‘女无学义’?”

夜幕降临,东观书阁内,油灯如豆。冯岚披衣未解,案前正校勘《永元章句》最后一批竹简。每一道训解,她都以朱笔细注,其下诸多空白处,已由太学生补入了疑义旁批。

门外风响。

一抹熟悉的身影缓步而入,邓绥披月而来,袖中滑落一卷帛书,冯岚忙起身接住:

“这……是什么?”

邓绥微笑点头,唇角柔软却藏不住热意:“河西来的。”

她将帛书展开,只见上头满是戍卒笔迹,夹带些许错字,却用心可见。那是一整卷《章句》的边疆批注,末尾附着数人名号,其中有军士、有主簿,也有牧卒。他们在风雪之中,一笔一划誊写于羊皮之上。

“徐老怕他们学不懂。”邓绥轻声说,“现在,连边关的兵,也能背《礼记》。”

冯岚未语,眼中却闪着光。

雒阳乍暖还寒,杏花才吐新蕊,太学讲堂却早已人声鼎沸。今日早就过了测试之日,却座无虚席。百余名太学生皆衣冠整肃,神情肃然。

他们所等之人,非博士、非太常、非御史,而是一位女官。

晨光从讲堂东窗洒入,一道娉婷身影缓步踏入杏坛之上。

她着青襦淡绡,佩银鱼绶带,手执《春秋左氏传》。虽为女子,却气定神闲,语调清澈如泉。讲至“齐桓公伐楚、问鼎中原”一节,她声如洪钟,字字铿锵,毫无惧色。

“——此为‘尊王攘夷’之大义,非空言也!若视之为旧臣争利,不过妄解!”

座下太学生中,有人起身颔首:“女官言之有据,胜诸博士多矣!”

掌声未起,惟有肃然。

那名女官,名为沈清仪,正是由冯岚从文渊阁亲自荐入太学讲经的第一位女讲官。她出身书香,幼年丧父,是母亲一手教诲读经识字,后入兰林殿,协助冯岚编订《永元章句》,以训注清晰、析义透彻著称。

此刻,她轻轻阖卷,盈盈一拜:“昔日有班孟坚著《汉书》,今后愿由女官传经,辅国正学。”

此言一出,座下再无人敢言“女学无用”。

太学阶外的廊檐之下,邓绥与冯岚并肩而立,远远望着讲堂中沈清仪风姿卓然,低声交谈。

“她比我们初进东观之时,镇定许多。”邓绥眼中泛起微光,像看见了曾经的自己,“你还记得那时你站在班昭身后,不敢说话,只敢递书么?”

冯岚一笑,拢了拢风中有些凌乱的云鬓:“记得,那年我才十八,曹大家教我写‘德业并重’,我还写错了一个‘德’字。”

她顿了顿,看向堂中肃静如松的学子们,“现在,有女子讲经,有女子注书,有女子设局督校……阿岚,我们做到了。”

冯岚眸色微动,攥紧手中袖帕:“是你先顶住了风浪,我只是陪你走下去。”

“你也在风浪中扶我一把。”邓绥目光含笑,忽然轻声道:“愿后来的女子,不必再凭谁的陪伴,也能走进太学,立于讲坛。”

风略过,杏花一落,落在两人肩头,恰似锦绣年华将启新篇。

窗外钟声响起,一群白鹭自太学钟楼腾起,惊起落叶数片,掠空而去,飞向一轮悬天的新月。

那是永元十四年的月,静静照着东观文渊阁的灯,也照着他们重塑风骨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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