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清禾几乎是逃下楼的，阳光砸在身上，烫得她眼眶发酸。她没回男朋友的消息，也没去任何地方，就沿着街边漫无目的地走，凉鞋踩在滚烫的水泥地上，发出拖沓的声响。
脑子里像塞了团乱麻。季然眼底的光亮熄灭时的样子，他那句“我从来没把你当姐姐”，还有他攥着她手腕时，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的弧度，一遍遍在眼前晃。
她不是不明白，只是不敢。从他刚到家里时怯生生喊她“姐姐”开始，从她替他挡开巷口的野狗开始，这两个字就像道无形的枷锁，把他框在“需要被照顾的小孩”的位置上，也把自己困在“必须清醒的大人”的壳里。
可什么时候开始，那个需要她护着的小孩，已经长到能轻易圈住她的手腕？什么时候开始，看他笑的时候，心跳会漏掉半拍？什么时候开始，对着男朋友的温柔，心里想的却是少年笨拙的关心？
季清禾在公交站台的长椅上坐下，看着来往的车流发愣。手机又震动起来，这次是季然发来的，只有三个字：“对不起。”
她盯着那三个字，指尖悬在屏幕上，忽然想起很多年前，他打碎了她最爱的陶瓷杯，也是这样小心翼翼地说“对不起”，眼睛红红的，像只做错事的兔子。那时候她笑着揉他的头发，说“没关系”。
可现在，“没关系”三个字怎么也说不出口。
天快黑时，季清禾才慢慢往回走。楼道里的声控灯坏了，一路摸黑上楼，掏出钥匙时，发现门虚掩着，留了道缝。
她推开门，客厅没开灯，只有季然房间的台灯亮着，暖黄的光漫出来，在地板上投出块模糊的光斑。他坐在书桌前，背对着门口，肩膀绷得很紧，像座僵硬的雕塑。
“我回来了。”季清禾的声音在寂静的客厅里显得格外突兀。
季然的肩膀几不可察地抖了一下，没回头，也没说话。
她换了鞋，走到客厅中央站定，看着他的背影，忽然觉得很累。那些刻意竖起的防线，那些拼命压抑的情绪，像压在肩上的石头，让她喘不过气。
“季然，”她开口，声音有点哑，“你刚才说的话……”
他猛地转过身，眼睛在昏暗中亮得惊人，像在黑暗里等待了很久的狼崽，带着点紧张，又带着点孤注一掷的期待。
季清禾看着他，忽然说不下去了。那些反驳的话，那些警告的话，在看到他眼底的光时，全堵在了喉咙里。
她叹了口气，转身去厨房倒水。玻璃杯碰到饮水机的瞬间，身后传来轻响，是他站起来的声音。脚步声慢慢靠近，停在她身后半步的位置，不远不近，像在保持着安全距离。
“姐姐，”他的声音很轻，带着点小心翼翼的试探，“芒果还在冰箱里，没坏。”
季清禾没回头，接了水，转身时差点撞进他怀里。他下意识后退一步，眼里的慌乱像被风吹动的烛火。
“我不饿。”她避开他的目光，往房间走。
经过他身边时，手腕忽然被轻轻碰了一下，像羽毛扫过，带着点犹豫的试探。她顿住脚步，没甩开，也没回头。
“我刚才……太急了。”他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带着点懊恼，“你别生气。”
季清禾看着自己的手腕，那里还残留着他碰过的温度，不烫，却像藤蔓一样缠上来，往心里钻。
她转过身，撞进他低垂的眼里。少年的睫毛很长，在灯光下投出片阴影，像只不安的蝶。
“季然，”她慢慢开口，“我们不可能。”
他猛地抬头，眼里瞬间暗下去，轻轻点了点头：“好，我等你。”
没有追问，没有纠缠，只有一句话的应答，却带着点如释重负的妥协。
季清禾回到房间，关上门，靠在门后，听见自己的心跳声格外清晰。窗外的蝉鸣已经歇了，夜风穿过树叶，发出沙沙的轻响。
她不知道“时间”能解决什么，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份早就悄然变质的感情。可看着手机里季然发来的“对不起”，想起他此刻或许还站在客厅里的背影，心里那道紧绷的弦，好像悄悄松了半分。
或许，不用急着推开。
或许，也该试着承认，有些界限，早在日复一日的陪伴里，被悄悄磨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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