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良好的生物钟就让贺开按时醒了过来。
身边的青年还在熟睡之中,长睫覆目,脸庞依偎在被子上,看起来柔软又安静。
上一次浑身温暖地醒来,已经不知是什么时候了。贺开轻轻地挪得更近了些,被子下两人的身体便更紧的挨在一起。他伸手抱住青年的腰身,近距离看着对方熟睡的脸。
看得久了,心里的不安平复了稍许,他极轻地松了口气。
两人在一起两年多的时间,陆什对他只有冷与更冷,从没有热络过。但就算是最冷淡时,也从未说过“分手”这两个字。一夜的噩梦都围绕着这两个字展开,让他在梦里都喘不过气。
直到此时,感受着枕边人的体温,贺开终于觉得自己活过来了。他想起那位瘸了腿染了发的罗同学,心里泛滥的醋意收敛了些许——美术生再年轻又能如何,他才是与陆什盖同一张被子睡觉的人。
他轻手轻脚地起身去卫生间洗漱,回来时陆什依然没有醒,半边脸埋在被子里睡得正香。
恋恋不舍地又看了一会儿,贺开低头亲了亲对方的额头。
睫毛缓慢地动了动,而后掀开,陆什的目光带着几分困意落在他身上,而后又闭上眼,声音里带着晨起的沙哑:“……胃还疼吗?”
没有加疏离的“您”字,这句关心听起来是那样的熨帖又温柔,就像天降大奖,砸得贺开找不着北。要是能每天听见,让他疼一辈子也行。
“好多了。”贺开忍不住又亲了亲他的额头,“宝宝,起来吃早餐。”
陆什闭着眼睛没说话,脸又往被子里埋了埋。
贺开心里软得化成一滩水,轻轻揉了揉他的头发:“起来吃了饭再继续睡,不能不吃早饭,对身体不好。”
“这话应该说给您自己听吧。”陆什微叹了口气,坐起身来揉了揉脸。
贺开往他背后竖了个枕头:“那你先坐几分钟醒醒觉,我去倒杯水来。”
他没忍住又凑上去亲了下对方的侧脸,或许是刚醒来反应慢,微闭着眼的陆什只微微偏了偏头,没有完全躲开。
一上午的时间里,贺开推掉了所有工作,一心一意黏着他重归于好的小男朋友。
陆什虽仍是态度冷淡,却不会抗拒他的拥抱和亲吻,还会主动提醒他吃药。
两年多的相处模式有迹可循,呈正弦函数式的波动,贺开早已习惯这样的循环——因矛盾和争吵陷入低谷,陆什对他冷言冷语,甚至说重话,紧接着又会回温一段时间,直到下一次矛盾与争吵。
如今正是低谷后的上升阶段。
午饭后,陆什要去咖啡馆打工,贺开自然要跟着去。昨晚那一通分手太伤他心神,他简直患上了分离焦虑症,一秒都不想分开。
陆什不出所料地拒绝了:“很无聊的,您不要去了,在家休息吧。”
“和你一起怎么会无聊。”贺开说,“我不会打扰你的,带我去吧,好不好?”
他笑着又喊:“宝贝。”
陆什没再和他争辩,只拎着外套往庭院走去:“随便您。”
贺开抓紧时间上楼换衣服。自从上次被嫌老后,他就买了许多年轻潮流的衣服,工作之余研究穿搭。他花几分钟挑了套衣服,里面是一件棉麻衬衫,外搭一件浅姜黄色长袖羊绒开衫。他原本就肤色偏白,此时在病中更显苍白,明亮的颜色很好的提升了气色。
他摁着胃揉了揉,里面还在隐隐的疼,吃过药已经缓解很多,今天应该不会给他添乱。
对着镜子抓了抓头发,他思索了两秒该染个什么颜色的头发,又怕陆什等得不耐烦,便随手抓上一件大衣匆匆下楼了。
下午的咖啡馆安静又温馨,室内暖融融,弥漫着浓郁醇厚的豆子香气,闻起来像一块巧克力太妃糖,香甜极了。
贺开坐在吧台前的高脚凳上,与小男朋友只隔着几十厘米宽的吧台,抬头低头间都是对方的身影。他喝着热乎乎的黄油拿铁,回复手机上的工作消息,听着小男朋友用好听的嗓音询问客人的需求,心情很好。
等客人都离开,吧台只剩他们俩,贺开抓住机会问道:“宝宝,你喜欢什么颜色的头发?”
正捡起一颗散落咖啡豆的陆什抬眼看向他,不明所以,却仍是答道:“黑色。”
“除了黑色呢?”贺开追问,“我想染头发,你觉得什么颜色好?”
陆什的目光在他头发上扫了一圈,又回到他脸上:“您有白头发了?”
“……”贺开顿时感觉被扎了一刀,他捂住心脏虚弱地说,“我没有白头发,真的,一根也没有,宝宝,你相信我。”
陆什收回目光,摆弄着吧台上的器具,不怎么走心地说:“那为什么要染。”
贺开百种思绪无从说起,这时有客人推门进来,他只好愁苦地叹了口气,打开手机上的桌球小游戏——陆什做的小游戏,每一关都比上一关难很多,他这几天断断续续地玩到了五十关。美术系卷毛玩到了七十三关,他一定要更快才行。
游戏界面非常简洁,排版设计却很养眼。每一关的解法都需要探索和变通,极具趣味。贺开很容易就沉浸在其中,一口气玩到了七十多关。
七十三关的难度显著上升,他尝试了好几次也过不去,正在思索之时,身边落下一道阴影,随即一根手指伸了过来。
那根手指修长漂亮,骨节分明,指甲根部有浅浅的月牙。带着清浅咖啡香味的指尖在屏幕上轻轻一点,屏幕里的桌球向前滚动,碰到桌边又向另一个方向弹去,一次,两次,六次,达成了一杆六库解球。
关卡通过了。
站在他身边的陆什收回手,一边穿外套,一边问:“需要我送您回家吗?”
贺开这才发现一下午已经过去,太阳西落,窗外是沉沉暮色。
他收起手机,站起身来,借着穿衣服动作的遮挡飞快地在陆什脸上亲了一口。
陆什微皱起眉,不语地看着他。
“谢谢宝宝。”贺开笑着说,“卡在这关好久了。”
他又拿起精致小盘里的烘焙小饼干,递到陆什嘴边:“累不累?”
陆什略微偏过头避开:“贺先生,我已经吃很饱了。”
贺开尴尬地笑了笑——他怕小男友累着饿着,一下午逮着机会一个劲儿投喂。
“那你咬一小口,一点儿就行。”
陆什沉默了两秒,张嘴咬了一小块。
贺开笑眯眯地吃了剩下的一大块儿,冲他晃了晃手机屏幕上的订票信息:“晚上看电影好不好?是你最喜欢的恐怖片,我们去随便吃点东西,然后去电影院。”
陆什道:“抱歉,我晚上有点事情。”
贺开脑中立刻浮现出那个瘸腿的美术生,却又强压下警惕和酸意,装作大度地问:“是要去哪里吗?我送你去好不好?”
“是要回家写代码。”
“我陪你。”贺开心里大大地松了口气,语气都轻快几分,“先去吃晚饭——想吃点什么?”
陆什不赞同地看着他:“您应该回家休息。”
贺开叹了口气:“我一秒钟看不见你就抓心挠肝的,那怎么办呢?你就让我去吧,我不会打扰你的,就像今天下午一样。”
两人都不太饿,随便喝了点粥便往陆什家里去了。陆什在学校外租了套两室一厅的小房子,周末住在这里,平时要熬夜写代码时也住这里。
典型的理工男房间,除了必需品,一件多余的东西也没有,干净简单得像上世纪三四十年代的地下党住所。
陆什先去洗了澡,换上睡衣。房间里暖气很足,头发只擦到半干也不觉得冷。他拉开椅子在电脑前坐下,对贺开说:“衣柜里有新的浴巾和睡衣。”
贺开并没有立刻去洗澡,而是走到他身后,拿起他肩上搭着的毛巾为他擦头发:“天冷,小心感冒。”
陆什反手握住他的手腕,拽过毛巾:“我自己来就行,您休息吧。”
“那你要擦干。”
“嗯。”
一切从简的理工男当然不会花时间选睡衣款式,所以等贺开洗完澡出来,身上便穿着和陆什同样款式不同颜色的睡衣。他搬了张凳子坐在陆什身边,捧着热水杯,看着青年修长灵活的手指在键盘上翻飞,几乎出现残影,屏幕上字符滚动迅速。
等陆什休息的间隙,贺开把热水递过去:“宝贝,借一下纸笔。”
陆什拉开书桌抽屉,拿出一本新的信笺纸和一支钢笔递给他。
“谢谢宝贝。”
贺开照例想凑上去偷一个吻,却被陆什用一根手指挡住嘴唇。
“小事而已,您不用谢。”
他说完又开始敲字。
贺开郁闷了几秒,很快调整好了心情,开始写东西。
房间里便只有键盘的敲击声与写字的刷刷声,不知何时下起了雨,于是淅淅沥沥的雨声加入了伴奏。
晚上十点,陆什关上电脑,活动了一下酸痛的手腕。随即手腕被握住,贺开替他按摩,从腕骨到掌心,又到每一根手指,照顾到了每一处指节和指缝,耐心又细致。
陆什放松地倚靠着座椅靠背,直到紧贴的手掌纠缠升温,他曲起指尖挠了挠对方的手心:“好了。”
他又问:“您吃药了么?”
“吃过了。”
贺开把信笺纸推到他面前,第一行中间赫然是三个大字——“检讨书”。
陆什挑了下眉,疑惑地看向他。
“宝宝,我向你检讨。”贺开说,“昨晚和上次的事情是我不对,我不应该在你解释了之后还乱吃醋——”他停顿了一下后又道,“我没有不尊重你的意思,我只是没忍住,以后我会克制的。如果再有让你觉得不高兴的事情,你要告诉我,好不好?不能再说分手,我受不住。”
他立刻又补充:“不是谈判,是检讨——你说过不喜欢我用谈判的语气和你说话。”
陆什沉默地听着他的话语,眼眸低垂,看不清情绪。在贺开紧张又期待的目光下,他终于开口:“贺先生,您不需要这样。”
贺开心里一紧,连带着本就不舒服的胃也越发抽痛起来——昨晚到现在他说过三次,请求陆什不再说分手的话,陆什一次也没有答应,每次都是避重就轻地揭过。他何其敏锐,又怎会注意不到?
“宝宝……”贺开心里难受得不行,两人之间短短的十几厘米似乎也成了天堑,他凑上去搂住陆什的脖颈索吻,声音贴着唇齿传出来,“以后你要是和我分手,我就会死。”
陆什推开他,冷淡说道:“贺先生,您是成年人,不要说这种幼稚的话。”
贺开再次贴上去亲他,几乎低声下气:“真的会死,不能和我分手,求你了,宝宝。”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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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第 1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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