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的驾驶位和后座之间有一面挡板，赵耀和玄华在后排相视而坐，距离不过一臂之遥，只要稍稍喘口气都能让对方听见，所以，他坐在那儿一直低着头，大气不敢出。
“赵医生不敢看着我？”玄华慵懒的语气总让赵耀想揍他。
他腾地抬起脸，与之直视：“怎么不敢了？”目光相撞时，赵耀努力让自己的眼珠不乱瞟，瞪大眼睛盯他，却见玄华噗嗤笑出声来。
“你笑什么？”赵耀白他一眼，“有什么好笑的？”
“赵医生真好玩。”玄华突然坐直身体朝他逼过来，带来一阵清香。
赵耀屏住呼吸，咬了咬牙：“好玩？我是什么可以玩的东西吗？”
男人的气息越来越浓烈，炙热突然袭击他的耳朵，低沉喑哑的嗓音钻进他的耳蜗，窜入他的神经和大脑，麻得他浑身一颤：“赵医生，不是什么好玩的东西，倒是一个好玩的人。我喜欢。”
他喜欢？赵耀被他后三个字震得愣怔，双眼有些发直。
“你……”他嘴唇有些抖。
“是啊，赵医生，我是很喜欢你的。”赵耀被这突如其来的表白弄得手足无措，更不敢再看玄华那张脸、那双眼，脸颊烧红了。
“你……我……”这虽然不是他人生第一次收到表白，可却是第一次收到妖怪的表白。这妖怪帅得只怕往那一站都能吸引无数的男男女女，而偏偏这妖怪说喜欢他赵耀。
他不知所措了。
对一个毫无恋爱经验的男人，更确切说是处男来说，面对男人的表白，赵耀恐慌了。
“怎么？赵医生害怕了？”玄华炙热的目光一直锁定在他红红的脸蛋上。
怎么说呢？赵耀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了，他能接受一个男人吗？或者说，能接受一个男妖怪吗？静默良久，赵耀忽然想到玄华可能是在恶作剧，于是抬起头来一本正经看着他。
“这玩笑开得太过了，我们这是协议，而且我和你之间不可能产生爱情的。”赵耀肯定地告诉玄华，也肯定地在心里这样告诉自己，他怎么可能和一只猫产生爱情？
玄华听完他的话遽然大笑，眼底闪过一丝失落，但赵耀根本没看到。
“小令，把协议给我。”赵耀对着挡板说了一句。
挡板忽然打开，司机递给玄华一份文件，最上面写着：婚姻合约。
玄华接过来直接交给赵耀：“赵医生签个字吧。”
赵耀拿起那份轻薄的文件，翻了翻，大致看了一遍，见里面的内容都是他们之前约定好的内容，就拿起文件夹上的笔在玄华的名字旁边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签了字，赵医生就算是答应了。”玄华把文件拿回来，认真盯着赵耀的签名描画，“婚期就在下周日，黄道吉日。”
赵耀的心一颤，就这么把自己交出去了？
一路上，赵耀睡了一路，车子停下他都不知道，还是被玄华唤醒的，一睁眼，外面天都快黑了。
“我睡了多久？”赵耀迷迷糊糊揉揉眼睛。
“没多久，车子刚停下。”玄华笑着说。
赵耀理了理衣服，下车，远远地看见司机小令站在垃圾桶旁边抽烟，最上头的烟灰都积满了，不由看一眼玄华，想起玄华的话“妖怪动物园离你家不远吧”，迅速拿出手机看一眼导航，果然，他家距离妖怪动物园驾车只需4个小时，他们中午12点左右出发，下午4点就该到了，现在都快6点了。
“真不好意思，让你们久等了。”赵耀一脸歉意地看着玄华。
玄华丝毫没在意：“无妨，你睡觉的时候我正好处理了几件事。”
这话说得他更羞愧了。
“咱们走吧。”赵耀不好再说什么补救的话，领着玄华沿着熟悉的街道往里走。
巷子窄小，玄华高大的身躯走在里头显得束手束脚，与这里的一切都格格不入。
赵耀却还像以前一样受欢迎，碰见老街坊都主动打招呼：“张大爷，您夜练呢？”
“哎呦，赵耀回来了？刚见着你妈刚从店里回来！”张大爷看着赵耀，又瞥一眼他身后跟着的贵气男子，“这位是谁啊？”
“我朋友。”赵耀看一眼玄华，赶紧回答，唯恐玄华自报家门把人家吓到。
他家住的是社会福利房，还是当年章阿姨帮着赵庆云申请的。算起来，他们已经在这里住了二十几年。
“妈，开门！”赵耀敲了敲门。
“来了！”门里传来妈妈熟悉的声音。
门开，赵庆云欢喜地扑进儿子怀里，没多耽搁就从赵耀怀里退出来，因为方才就注意到旁边比她儿子还要显眼的男人，疑惑地打量几眼，“耀耀，这是你朋友啊？”
“是啊，妈，进去说，进去说！”赵耀拉着妈妈的手，带着玄华进了门。
屋里局促，玄华站在里面更显逼仄。
“这是玄华。”赵耀介绍。
玄华帅气俊朗，自带一股少年气，是最招中年妇女喜欢的那种类型。赵耀刚说完，赵庆云就松开了儿子的手，笑望着玄华打趣：“儿子，你这朋友可比你帅多了！”
被亲妈拿旁人比较，还被比下去了，赵医生心里不舒服。
见赵医生吃瘪，玄华心里有些发笑，拉着赵庆云亲昵了当说：“赵妈妈，我是赵医生的男朋友。”
“男朋友，男朋友好！”嘀咕一会儿，赵庆云才反应过来，瞪着一双和赵耀一模一样的眼睛看向玄华，“什么？男朋友？哪种男朋友？”
赵耀赶紧让玄华闭嘴，拉着妈妈就往沙发上坐：“妈，你听我说啊。”
赵庆云的心思一直在玄华身上，她儿子说的什么是一点都没听进去。
“儿子，你真喜欢男人啊？”赵庆云哆哆嗦嗦拉着儿子的胳膊。
既然已经到这种地步了，赵耀只好承认了。其实，他也是最近老做梦才朦朦胧胧意识到自己好像喜欢男人，只是这梦里的男人总是同一个。
“是的，妈，儿子喜欢男人。”赵耀认真地看着赵庆云。
他这么一说，玄华也乐了。
“赵妈妈，您不用担心，我会好好对赵医生的。”玄华这时从怀里掏出一对翡翠镯子交给赵庆云，“赵妈妈，这是我妈让我给您的，说一定要让您收下，算是给您的见面礼。”
如今沦落到卖凉皮的赵庆云并非小门小户出来的女人，小时候接触过各种各样的上流人物，也见过各色各样的奢侈品，尽管过了这么多年，她还是一眼就看出来玄华给她的这对镯子价值上千万。
“玄华啊，你妈妈的心意我领了，但这东西实在贵重，你还是带回去吧，我平时也用不着。”赵庆云再次打量玄华，她看得出来，面前这个孩子出身不凡，“你家在哪？”
“妈，我实话跟你说，玄华其实是妖怪动物园里的妖怪。”在一旁煎熬的赵耀终于按捺不住。
“什么？”赵庆云面色大变，一把松开玄华的手，将他给的镯子放在桌上，冷冷说，“不行！赵耀，你不能和他在一起！”
玄华一听眉头一皱。
赵耀也是一愣：“为什么？”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赵庆云说着别开脸。
玄华忽然站起来，头几乎碰到天花板。
赵耀还以为他生气要走，谁料，只听扑通一声，他竟跪在了赵庆云面前。
赵庆云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赶紧从沙发上站起来拉他：“玄华，你不要这样。”
“赵妈妈，我虽然是妖怪，可我也是人，我受过人类的教育，如果今天我们不说，您能看出来我就是妖怪吗？”玄华委屈巴巴地讨好赵庆云。
赵耀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也不敢插话。
“可是……”赵庆云面上露出为难的表情。
“赵妈妈，我知道您把赵耀拉扯这么大不容易，我会把他当宝贝一样捧在手心里的。”玄华扯了扯赵庆云的衣袖，“我不会欺负他的。”
“但……”赵庆云还是有些顾虑。
“赵妈妈，”玄华跪着向前，双手挽着她的手，用小崽子一般的神情望着她，“现在人类和妖怪都和平相处这么多年了，时不时就有人类和妖怪结婚的消息上新闻，大家也都见怪不怪了。像您这么开明的妈妈，一定不会让我和赵耀分开的，对不对？”
赵庆云叹了口气，摇了摇头，无奈地看着玄华，又看了看自家儿子。
“你终究是妖怪，人妖殊途……”
“赵妈妈。哪里就殊途了？”玄华低声下气说，“现在人类寿命也有二三百年，妖怪也只能活二三百年，我会一辈子陪着赵耀的。”
“可你们怎么有孩子？”赵庆云原来一直希望自家儿子早日结婚生子，好让她享受带孙子的快乐，如今倒好，儿子不仅找了个男人，还是个妖怪！
要不是她原本身体就不错，今儿非得被气死不可！
“赵妈妈，我们可以不要孩子！”玄华拉着赵耀，“以后我会把赵耀当自己的孩子一样宝贝的！”
赵耀听着玄华一段又一段的论调，不知内情的人绝对会以为面前这个俊朗的男人痴情无比。
“不行，不行！”赵庆云抽出自己的手，摇摇头，“没孩子怎么行？”
眼看赵庆云不同意，赵耀想把实情告诉她，却被玄华看穿心思。
“不要！”玄华冲他摇头！
赵耀顿住脚，眉头紧锁，看着年过半百的妈妈，也不想如实相告。
“赵妈妈，您是不是想要赵耀有个孩子就好？”玄华站起来。
赵庆云回过脸来，看着他，寻思片刻，说到底，让儿子结婚，只是让他以后能有个依靠。
“是，我希望未来耀耀能有个依靠。”
玄华眼睛一亮，说了句：“这好办！”
赵耀和赵庆云都愣着把目光投向他。
玄华：我喜欢你。
赵耀：你喜欢我什么？
玄华直接上嘴：这里，这里，还有这里……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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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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