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颜小姐,这是您的毕业证书。相关手续已经全部办理完成。按贺老先生安排,这是您回国的机票。”
圣利德尔堡学生公寓里,男人一身笔挺的西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站在她面前,恭敬地递过一张机票。
今天下午三点飞桦京。
老爷子做事向来雷厉风行,抬手轻易操纵着她的人生。
甚至不需要通知她。
多年的努力,也仅仅只是在逃避而已。
“知道了。我去收拾东西。”她垂眸盯着地板。
干净,坚硬,反射着刺目的日光。
却是年复一年被踩在脚下。
桦京还是老样子。高楼耸立,遮天蔽日。纵使是这样烈日炙烤的盛夏,走在街边也几乎晒不到太阳。
黑色的迈巴赫平稳驶入商务区,又迅速离开。
朝颜愣愣地望着窗外。
那里有贺家的产业。但无论过往,现在,还是未来,这里的一切好像都与她无关。
在贺家,她就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物件。
老爷子说今天要见她,那就是下刀子也要滚回来。
贺氏产业规模极大,有多少年历史,其实朝颜也数不清了。
这样一个庞然大物,几乎垄断了国内所有中医药产业。
生在这样的家族里,本是要学习管理方向,日后为家族企业卖命的。
可贺氏不同于其他企业,由于年岁过于久远,内部的分工也极为清晰。
由此而来的家族内部的阶级划分也不言而喻。
西部雾城一脉负责药材生产。
中部阳湖是物流中枢。
南方淮林负责研发。
首都桦京负责上层管理。
这样的运行机制实行了百余年。
中间不乏有雾城和阳湖一脉的优秀孩子想跻身桦京管理贺氏,却也只是从基层做起。
最终跃过龙门留在管理高层的几乎没有。
不知道算是幸运还是不幸,
朝颜生在淮林。
那个人才辈出的中医医学世家。
开局即送金汤匙,而她想要金饭碗。
贺家的爽文从来都不在淮林。
车子很快来到桦京景园。极致严肃贵气的中式风格。
和淮林的雅致园林不同,这里的一切都给人一种压抑、森严的感觉。
会客厅在主楼一层。
推门只见一位穿旗袍的女人坐在茶桌前,干净利落的一番茶艺表演后,一杯热腾腾的白茶放在了她的面前。
手艺不错,赏心悦目。
朝颜喝了不知多少杯茶,门才被再次打开。
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
一身剪裁得体的黑色西装,身形修长笔直。
精致俊美的一张脸没什么表情。室内暖光柔和,却不减锐气。
漆黑的眸子直直地望过来。明明是一双极漂亮勾人的桃花眼,眼底却没有一丝温度。
朝颜皱了皱眉,有些不耐烦地端着茶杯一饮而尽。
老爷子迟迟不传话,去前院逛逛。
没走几步就听见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
“朝颜,我们谈谈。”低沉的嗓音很好听。
唇边勾起一抹讥讽,缓缓转身。
她下巴微扬挑衅似的望过去:“谈什么?谈你这几年又取得了怎样的光辉事迹?还是谈你的情史多么丰富?”
“贺朝颜!”波澜不惊的眸子终于染上几分愠怒。
一丝快意从眼中倾泻而出。
她走到他面前,抬手轻轻抓住他的领带,后又猛地用力向下拽。
突如其来的力道勒得他脖颈生疼。
“谢清时,好玩吗?”
男人皱眉,微微抬头便撞进一双嘲讽的眼眸。
她笑意更深了:“你不依不饶,那我们就都不要好过了。”
两相交好,是不要想了。
鱼死网破,那她可太擅长了。
随后拽着领带的手松开,挑衅似的拍了拍他的肩,抬脚向主楼走去。
老爷子的秘书等在门外,恭敬地拉开门:“朝颜小姐,谢先生。请。”
白发老人一身唐装坐在主座,目光严肃不怒自威。
这一天还是来了。
秘书在会客厅详细讲述了他们的订婚流程。订婚礼在十月中旬,一应准备由他的秘书亲自操持。
朝颜麻木地坐着,脑中一片空白。仿佛这件事与她毫不相干。
语毕,秘书按下了PPT最后一页,上面赫然只剩六个大字:
恭祝长路携手。
“还有什么需要补充的,二位可以与我联系。”说完退到老爷子身边,微微低头示意。
“没有。”朝颜看了眼紧闭的大门,只想赶快逃离这个地方。
一旁的谢清时沉默着点了点头。
老爷子满意地缓缓起身,走出了会客厅。
目送他走后,朝颜快步走向停车坪。秘书贴心地给她订了下午两点的航班回淮林。
这是老爷子给她留的最后一点情分了。
淮林的气温比桦京热了不少。
贺南星早早地等在了机场,一眼便从人群中认出了那抹靓丽的身影。
七年未见,青涩的小姑娘已经出落得明艳动人。淡青色长裙衬得她越发白皙高挑。
“南先生,别来无恙啊。”朝颜坐进他的副驾,随手将包扔到后座,顺手轻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递过去。
杏眼潋滟,白皙的双颊泛着些许红润。
明明是温婉的长相,微微上挑的眼尾却溢出些许俏皮的味道。
贺南星取下墨镜,眉眼含笑。接住她的手颇为郑重地握了握:“毕业快乐。”
她和这个哥哥不仅长得不像,性格也是完全不一样。
贺南星比她大两岁,性格也更成熟稳重些。要说这人有什么特别的话…大概就是卷吧。
如果说谢清时是天赋型学霸,那贺南星便是实实在在的卷王。
高中时期便在内卷极为严重的淮林一高名列前茅,直接保送桦京医科大学本硕连读。
硕士研究生毕业后进入贺氏淮林中医药研究中心工作,据说现在已经可以独立负责项目了。
总之,无论是学习还是工作都卷出了朝颜的理解范围。
“他没有跟你一起回来?”等红绿灯的间隙,他不动声色地扫了一眼副驾上闭目养神的侧脸,试探性地提问。
虽然知道这个妹妹不怎么待见谢清时,但好歹有些年的情谊,想是不会做得那么难看。
她笑了一声,温婉的脸上浮现一抹玩味望向他。
“你想他的话,可以去接他呀。”
卷王不再说话。
红灯已过,黑色宾利再次启动。
车内寂静无声。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个妹妹不再对谢清时有任何好脸色。
从前的朝颜,好像并不是这样。
上高中前的朝颜,算不上听话懂事的好学生,但也没做过特别出格的事。
除了自由散漫了些,贪玩叛逆了些,馊点子多了些…也没什么大毛病。
毕竟家里就这么一个女孩,多少有些纵着。
谢清时十二岁时被老爷子送来淮林贺家,
美其名曰:有天赋,好好培养。
实则是桦京容不下他。
那边的人都这样,虚伪至极。
他们见怪不怪。
只是…
这个少年是有些特别的。
特别的…好看。
终极颜控的朝颜一眼就被他吸引了。
尤其是那双潋滟的桃花眼,淡漠疏离却又勾人心弦。
漂亮得让人移不开眼。
朝颜性格活泼开朗,朋友众多。不乏长相帅气的好朋友。
但是这样俊逸又清冷的美少年,
她还是第一次见。
拿来做模特,画出来定能小赚一笔。
平日妹妹喜欢画这些,贺南星也没有拦着。
但谢清时身份特殊,其实是有些不适合出现在她的稿纸上的。
转念想想,这个男孩性格淡漠孤僻,想来也不会同意给她画。
就没再多说。
只是他没想到,
这个寡言少语的冷峻少年,
居然真的愿意做朝颜的模特。
第一次偶然看到他出现在朝颜的画室,贺南星是有些意外的。
少年拿着一本书坐在地毯上,静静地翻阅。
在朝颜看来,只是顺势而为的动作。但贺南星还是发现了些端倪。
那双长时间未挪动的小腿,僵硬着微微颤抖。
做朝颜的模特,有第一次,就会有第二三四五…数不清多少次。
二楼最南边的画室,成了谢清时最熟悉的地方。
朝颜的外向,也让他和谢清时稍微熟络了一些。
那时的谢清时,也会帮他一起照顾妹妹。陪她画画逛街,吃些奇奇怪怪的异域餐厅,甚至帮她补习功课。
他们的关系好像近了一些,又好像没什么感情。少年依旧是那副冷淡疏离的表情,被朝颜随心拉着到处跑。
属实有些“冷脸洗内裤”的割裂感。
但总的来说,那时他们的关系还算融洽。
直到他进入淮林一高。
淮林一初和淮林一高隔得有些远。在高中之前,三人总是一起上下学。
他读高中后,便住在了学校附近的公寓。
那三年的高中生活简直就是他的噩梦。
内卷严重的淮林一高,学业压力极大。而他除了学习课本内容还要兼顾日常中医医学专业学习。
他再也没有多余的精力关心妹妹的生活。
再后来,他考上桦京医科大学,鲜少回淮林。
朝颜和谢清时的关系日渐恶劣。
准确地说,是朝颜单方面对谢清时的厌恶,日渐加深。
直到她考上圣利德尔堡的管理系,留学期间几乎没有回家。
前些日子,突然听到朝颜和谢清时订婚的消息,他还有些诧异。
但桦京的老爷子向来说一不二,想来也是不会跟他们废话。
贺南星本想劝劝她,这么多年相处下来,其实他觉得谢清时人还不错。
想起她刚才那一副抗拒的样子,话到嘴边又咽下去了。
终是一路无言。
研究中心的实验还未结束,贺南星将她送到门口就回去忙工作了。
朝颜下车深深吸了口气,是独属于家的气息。
淮林的贺家园林处处透着安适自在。
得知女儿要回,陈非旻早早将她的房间收拾好。桌上已经摆好了她爱吃的菜。
“妈咪——”淡青色的身影飞扑过来,撞进她的怀里。
陈非旻满眼笑意地摸摸她的脑袋,轻轻吻了一下脸颊。
“还有这边!这边!”她又指指没亲到的半边脸颊,撒娇似的讨要亲吻。
“饿坏了吧?今天妈咪亲自下厨给你做了一桌!”女人亲了亲她的脸颊,后拍拍她的脊背,示意她来吃饭。
饭桌上,两人都默契地没有提订婚的事情。
陈非旻生怕她没吃好似的不断给她夹菜。
“国外那些白人饭看着就没胃口,这些年在外面怕是没吃几顿好饭吧?”女人心疼地看着她大快朵颐。
“没有没有,我们那楼下就有中餐厅。”朝颜嘴里忙中抽空简单回了两句。
“瞎说。你们学校一共才几个国内的留子?开在那能挣钱?”女人笑了笑,伸手剥了只虾放到她碗里。
其实她也很奇怪,刚过去上学不久,公寓楼下就开了家中式餐厅。
餐厅味道不错,菜品也很丰富。隔三差五还请她喝排骨汤。
那个老板佛系得很,好像根本不在乎挣不挣钱。
朝颜没再接话,只安静地听母亲讲述这几年家中的趣事。时不时的溢出一阵轻快的笑声。
饭后已是八点多,婉婉约了她去做手。
司机将车停在商场门口,朝颜下车后直奔花捻馆。
这是一家开了很多年的高档中式餐厅,一般用来宴请。
朝颜本是有些不明白为什么乔乐婉非要绕个圈子在这里吃饭。
走进餐厅才发现端倪。
那个熟悉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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