遵照回族习俗,老公公走后要过七个“七日”。每个七日都得宰牲、请阿訇、炸油香,在悼念中度过。前几个七日都在马贤家办,用的是送葬时收的礼金。这笔钱怎么用,我从不知晓,马福也从不提起——或许,他本就无权过问。
没了老公公,我进退都是错。不去,遭人闲话;去了,又像个多余的影子,处处难堪。马福在婆婆和马贤面前永远低眉顺眼,不仅包揽我家全部重活,连马贤家的事也全扛在他身上——倒茶、杂活不断…而马贤二十多岁的儿子,却始终被全家宠成“宝贝”,十指不沾阳春水。
刚结婚时,马美曾跟我闲聊:“给阿伯盖房时,我妈忙得洗头时间都没有,头发里生满虱子。”那时我以为是她母亲邋遢,如今才懂,那是一个女人无援的艰辛。为什么弟媳出力干活,马贤的妻子却能在外挣钱?挣来的钱,可曾分给过真正付出的人?这般不公,是马福亲手纵容的结果。他愚昧地觉得:“女人嫁进来,就是该白干活。”
他何尝保护过自己的妻子?前一任,或是我,在他眼里错的从来都是妻子。他既无“妻以夫贵”的担当,更无守护妻子的意识。如今,他也认定是我不懂事、得罪马贤,才招人冷眼。可他对开麦却毕恭毕敬,仿佛她才是这家最该被尊重的人。
马福在马贤家请阿訇为老公公念经,而我独自在家带吃奶的玥玥。我不再勉强自己去马贤家。明知是自取其辱,不如守住自己的底线,带好玥玥。把对老人的思念默默放在心底,或许这才是对他曾给予我的温暖,最好的回报。
我心如明镜:老公公在时,我尚有几分尊严——和阿訇一同进一同走不必收拾残局,都无人非议。而今老公公走了,再没人包容我、体谅我还带着婴儿。我在这个家,彻底成了外人。
“法土麦,你哪里?阿訇们快来了,抓紧来。”婆婆的电话突然打来,语气急促而不容置疑。
去,还是不去?不去,便是违抗长辈之命,给了他们指责我的借口;去,却要面对满室的冷漠与难堪。此时此刻,我是这多么无助,多么盼望我的丈夫能挺身而出,说一句:“你别上来,一切有我。”可我知道,这终究只是个奢望。
犹豫再三,我还是妥协了。收拾好玥玥的用品,一手提着鼓鼓囊囊的包,一手紧紧抱着女儿,步履沉重地走向马贤家。
刚推开那扇沉重大门,还没等我看清院内情形,马贤的妻子开力麦就猛地冲到我面前。我原以为她只是在忙碌,万万没想到她是冲我而来。
“阿訇都到了,你还来干什么?”她尖声喝道,话音未落竟一把死死揪住我的头发,狠狠向后撕扯!
这突如其来的袭击让我措手不及。毫无防备之下,头皮传来钻心疼痛。我下意识挣扎,抱着孩子拿着东西根本无法反抗。撕扯间,臂弯一松——“嘭”的一声,玥玥直接从怀里跌落在地!“哇——”孩子撕心裂肺的哭声瞬间刺破空气。
几乎同时,手中的包也应声落地,奶瓶、尿布、小衣物散落一地。
女儿的每一声哭嚎都刺痛我的心。我眼睁睁看着她摔在地上,却因头发被死死拽住无法俯身抱她。震惊、愤怒与心痛顷刻间将我淹没。
屋里家务阿姨们闻声急忙出来劝阻,有人去抱哭得喘不过气的玥玥,有人试图拉开开力麦。然而,再多的劝解也平息不了我心中的屈辱与不甘。此时此刻,我只期待马福或是婆婆能站出来为我说句公道话。
我独自坐在偏房,听着外面阿訇诵经的声音,心如死灰。直到仪式结束,我都没有等到马福或是婆婆的一句安慰、一声公道。
最终,我拖着疲惫的身躯,艰难地回到了八千里外的家里。心中的委屈无处诉说,真想立刻去到临洮爷爷的坟前,对着那片黄土,将满腹的委屈与苦水统统倾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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