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辉赶紧过去把卓颜抱去沙发,手指摸颈脖出测脉搏。
“你们吃什么了?”卓辉探了探卓颜额头。
“海鲜……”程澈有些慌乱,“我爸带我们去吃……”
“什么海鲜?”卓辉掀开卓颜的校服,上面布满红色凸起的疙瘩,“虾,蟹,还是什么?”
“都有……”程澈迫使自己镇定起来,“他……卓颜吃了大半盘小龙虾,我也吃了。”
“他这样多久了?”卓辉把卓颜重新抱起来往外走。
“还不到半小时。”程澈跟着走出去,“刚吃完还好好的,我们上了车回来路上他说晕车,然后吐了两次。”
卓辉回头看程澈身上的残留的呕吐物,“你跟我一起来,咱们得把他送去急诊。”
程澈不敢再多问。
跟着卓辉往前跑。
千万别有事。
千万别。
别死。
求求了。
急诊人很多,但作为医生家属还是有些特权在,说明情况后两位护士推车过来,帮卓颜戴上脉搏测量仪,又给他鼻孔插上输气管。
程澈努力跟上节奏,捏着想要发软的大腿回答医生的问题。
吃了什么,又吐了什么。
程澈直接把身上的校服脱下来,“我看不见什么颜色,他都吐我身上了……”
急诊医生接过到仔细看了看又摸了摸。
“他……”程澈不自信地问,“没吐血吧。”
“没有没有。”急诊医生撂下句话,扭身钻进帘子后头。
程澈下意识想跟进去,但被一旁的于素秋拉住,“别打扰医生工作,咱在外面等啊。”
“妈……”程澈声音发抖,“卓颜他……会不会……死?”
“瞎说啥呢?”于素秋一把搂住程澈,“傻孩子,有你卓叔叔在肯定没事啊,别着急。”
程澈恍惚地点头,一瞬不瞬地盯着那扇模糊的帘子。
没多久,卓辉先走出来递过来白大褂说:“给小澈先披上,这边空调劲儿大。”
程澈嗓子眼发紧,“卓叔,卓颜他……”
“过敏引发了荨麻疹,不算特别严重,还能认得清他爹是谁。”卓辉叹了声又问,“你们上哪儿吃海鲜了?”
“海淀。”程澈说,“我爸说会给你打电话的。”
“你俩怎么跑海淀了?”于素秋在旁边问。
“爸带我去看学校。”程澈顿了顿,“我让卓颜陪我去的。”
“你……”于素秋无奈道,“这程景洋,巴不得全天下都知道他有钱了是吧。”
“不赖景洋。”卓辉沉声道,“我这个当爹的也不知道他会海鲜过敏,亏我还是个医生……”
“谁也不是神仙。”于素秋捏了捏程澈肩膀,“以前我不也没瞧出来他眼睛有事儿。”
“卓颜他,他能好吗?”程澈嗫嚅道。
“刚打了针。”卓辉说,“保守估计得住几天医院,要不是你即时送他过来可能更严重。”
“对不起卓叔。”程澈微微低头,“我不应该擅自拉他去海淀的。”
“他要不想去,你还能绑了他吗?”卓辉安慰地摸了摸他脑袋,“没事儿,回头你俩都测测过敏原,现在先回家吧,明早还得上学。”
程澈不想走,但还是被两位大人给劝住了。
他跟于素秋去找李叔,顺便把卓颜的书包捎回来。
“妈,你怎么来医院了?”程澈这时才醒起这件事,“眼睛不舒服?”
“哦,妈想给你配多副眼镜。”于素秋语焉不详,“就过来问问。”
“眼镜?”程澈不解。
“上次不是说镜框箍得慌。”于素秋说,“趁还有时间给你再定制一副。”
“其实换个镜框就行,别折腾。”程澈说。
“妈有钱你放心。”于素秋轻声说,“程景洋的钱白拿白不花。”
回到医院时,卓颜已经转去病房。
程澈执意要看一眼才肯走,脚步急促地穿过走廊。
他将书包轻轻搁床头柜上,站定在病床前。
卓颜闭着眼,安静得过分。
脸上还罩着呼吸机,手背连着输液管。
程澈的目光在他裸露的脖颈处停留,他不知道还红不红,想伸手摸摸看,又碍于有大人在场很快打消了这个念头。
“卓叔。”程澈脱下白大褂,“我明……”
“穿好喽。”卓辉摁住他的手,把衣襟往他肩头拢,“校服我拿回去洗,甭担心,他命硬着呢。”
“衣服我明天还你,顺便给卓颜带作业。”程澈说。
卓辉笑了笑,把母子俩送出病房。
于素秋拦了辆富康出租,把程澈送回朝阳区的家。
到了单元门口没进去,但把那件带有消毒水味儿的白大褂拿走,叮嘱了两声便离开。
家里没人,程澈也没开灯,蹭着黑回自己屋,再随手抓了套居家服去卫生间。
他摘下墨镜,试图透过暖调的顶灯去看镜子里的自己。
模糊得不成人样。
如果他不是色盲,兴许早看出来卓颜身上那些红色的疙瘩,不至于耽误这么长时间送医院。
冲完澡出来,程澈胡乱地擦了擦头发,走到书桌前做作业。
写完了他也没有睡意,脑子里跟跑马灯似的,全是卓颜那张脸。
很多个晚上他都这样。
闲下来就忍不住想,程澈也说不清缘由,就是想他。
这晚程景洋没回家,第二天来送他去上学的还是李叔。
车被清洗过,残留着一股清洁剂的味道。
“我爸呢?”程澈钻进车问了声。
“程总他有事处理,所以昨晚没回来。”李叔说。
“今天放学不用接我。”程澈说,“我要去医院。”
“那我上医院接你?”李叔回头问。
“不用。”程澈冷声道,“我自己回家。”
李叔没再说话,专心做他的司机。
没和卓颜一起回班,王平见程澈孤身一人便问,“新鲜!卓爷呢?”
程澈放下书包,“他请假。”
王平倒抽口气儿,“还有这种好事?”
“好什么?”程澈蹙起眉。
“今儿数学测验啊。”王平说,“我也想请假,考不好文英又得发难。”
这时,王平的“媳妇”走过来问,“程澈,你中学打算去哪个学校?”
程澈反问道:“什么事儿?”
“替人打听打听。”梁颖说。
“咋那么爱打听。”程澈顺嘴溜出卓颜的味儿。
梁颖是班里的大姐头,不仅成绩好长得标致,还特别局气儿。
要说全班男生以卓颜为首,而梁颖则是男女通吃的双花红棍。
“受人之托嘛。”梁颖撑起王平桌子坐上去,“哎,又不会少块肉,你当给我个面子,上次卓颜不交作业我都没告儿老师。”
程澈想了想,“海淀那边的中学。”
“这么巧?”梁颖惊呼道,“我有个好姐妹也去那边上学。”
“你哪个姐妹?”王平接茬道。
“想嘛呢。”梁颖用手指弹王平脑门儿,“别想打我姐妹主意。”
“哪敢啊。”王平笑嘻嘻揉揉额头,“你姐妹不就我姐妹,多个照应呗。”
程澈懒得听他俩耍花腔,随意翻开英语书,昨晚那些战斗鸡让他不由地噗嗤一乐。
他干脆拿起笔,再画了个睡在病床上打吊针的鸡崽。
发测验试卷时,程澈斗胆地举手为卓颜要多一张。
李文英面露不悦,称其是浪费资源。
于是程澈当着全班的面回了句“校长不是说有教无类吗”,李文英瞬间噎住,只好把试卷塞给他。
放学后,程澈走11路到隆福医院。
离附小不算远,平时有需要他会骑车载卓颜过来。
卓颜总爱坐前杠,一是帮忙看红绿灯路况,二是觉得这样很威风。
可令他没想到的是,已经有人比他更先一步探望卓颜。
“你来啦?”卓颜丧气地看程澈。
程澈应了声走过去,与病床前另一个人招呼道,“子霞?”
“是小澈吗?”陈子霞面向程澈,同样戴着副墨镜。
“对,好久没见你。”程澈说。
“你变声了我也没听出来。”陈子霞笑了笑,“今天来做新检查,听卓医生说小颜生病了就过来看看。”
陈子霞比他们大两岁。
先天性青光眼。
她是继卓颜之后,程澈认识的第二位朋友。
“你好点没?”程澈问躺病床上的卓颜,“还长疙瘩吗?”
“不好……”卓颜愁眉苦脸地,“想回家,不然我爸老过来巡房都没自由了。”
听起来对方好得差不多。
程澈从书包拿出试卷,还没开口卓颜惊恐地张大嘴巴。
“今天测验的卷子。”程澈递过去,“有时间做一做。”
“怎么生病也要考试啊!”卓颜带着怨气,“文英能不能放过我。”
“能读书是好事。”陈子霞说,“我还羡慕你俩可以去上学。”
“你不是也在上学吗?”卓颜把卷子随手放一旁。
“那是特殊学校,跟我一个班都是瞎子。”陈子霞抿了抿唇,“学校还有哑巴,聋子,有些智力还不是很好……”
“想学告诉我。”程澈拉张椅子坐她旁边,“初中的题我也会做。”
“好呀,不过比起学习我更喜欢唱歌。”陈子霞笑起来,“我加入了学校合唱团,下个月初还能去少年宫表演呢。”
“我们能去吗!”卓颜兴奋地问。
“小声点儿。”程澈提醒道,又问,“下个月几号?”
“你们来我会更紧张。”陈子霞有些害羞。
“要不唱两句听听,你把我俩当观众得了。”卓颜提议。
“这可是医院啊。”陈子霞说。
“大爷。”卓颜当没听见,探头去勾搭隔壁床的老头儿,“听曲儿不?我这位朋友老会唱了,比你那收音机好听几百倍。”
“哎,你别胡说。”陈子霞慌乱地伸手摇病床。
“大娘,你也听听,别看武林外传了……”卓颜坐起来继续吆喝。
这病房里大多数是上了年纪的爷爷奶奶,听他这么一说纷纷拍手掌鼓励起来。
“唱吧。”程澈站起来说,“我给你看门口。”
原本陈子霞还想挣扎一下,现在连身边最靠谱的朋友都这么说,她只好小声清了清嗓,唱起了耳熟能详的《让我们荡起双桨》
“小船儿轻轻,飘荡在水中……”
迎面的歌声清甜透亮,像饱含着这世上所有的美好,在粼粼北海上轻盈飘荡,叠叠展展,余音绕梁,让大伙儿听得如痴如醉。
“姑娘真棒儿!”隔壁床大爷竖起大拇指,“感觉都可以去参加奥运选拔了。”
“奥运还有唱歌比赛?”卓颜惊问。
“哎,是开幕式演员选拔。”大爷说,“那导演不是说全国招募演唱者嘛,我看呀,姑娘你准能成!”
“怎么报名?”卓颜又问。
“别给我乱报名!”陈子霞吓得握紧床边的栏杆,“我是个瞎子,唱得再好也不能给国家丢份儿!”
“怕什么呀……”卓颜嚷道。
“你咋不报名?”程澈打岔道,“平时不是很会唱嘛?”
大爷大娘听后又起了兴致,鼓励这屋里最闹腾的卓颜来一首。
卓颜可一点儿都不怵,索性站在床上起了嗓,“小小的人儿啊,风生水起呀,天天就爱穷开心那!”
凭着他从姥爷那儿学来的京片子,逗得大爷大娘捧哏似的给他打节拍。
程澈在底下听得不亦乐乎,看来那生龙活虎的卓颜回来了,区区麻辣小龙虾弄不死他。
正当卓颜又唱到“假不正经吧”,卓辉大步跨进来吼道:“天天就你最不正经!”
[坏笑][坏笑][坏笑]逍遥的人呀……
继续跪跪跪跪收藏_| ̄|○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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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假不正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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