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一出,廖枕持就知道自己说错话了,此事再无可能翻过。
果不其然,柳如烟眼睛都亮了,狗狗祟祟地凑过来,一屁股坐在佑离岸旁边,手臂撞了撞佑离岸,一脸谄媚:“咋了咋了,你快说。”
佑离岸头都没转,侧目撇了撇她,嘴角勾起一个冷酷的弧度,冷哼一声:“不说。”
在柳如烟拧下来的瞬间,佑离岸拿起筷子夹住了她的手指,转头看着她,一字一句咬牙切齿:
“我。”筷子指了指自己。
“对你。”筷子指了指柳如烟。
看着柳如烟更加谄媚的笑,佑离岸摇了摇头,掷地有声地下了结论:“已经没有信任了。”
柳如烟瞪大眼睛:“怎么会呢!师姐一向待你最好,怎么就没了信任呢!”
她痛彻心扉地扶着佑离岸肩膀,捂着心口:“你的信任竟然脆弱至此,师姐白对你好了!”
佑离岸冷酷无情不为所动:“信任你然后第一百零八次险象环生吗?”
柳如烟眨了眨眼:“可是无论如何师姐没有牵扯到过你啊!”
一旁默默降低存在感的廖枕持立刻提高了警惕。
果不其然,佑离岸沉默了一秒,说道:“我问他是不是喜欢诡倾火。”
廖枕持刚刚降温的头又升温了:“你背信弃义!谁说的!”
佑离岸:“你看,他承认了。”
佑离岸这个人,被步柏连带回来的时候除了本能几乎没有学过任何东西,连字都不认识。拜入山门的时候,睁着懵懂的眼神,干净地像一张白纸。这些年步柏连手把手教着,又被无尽藏师长的言传身教熏陶着,即便有时候听不懂一些教诲,他也很愿意装乖。是以时日经久,居然也长出一副君子端方,温润如玉的样子。
便是廖枕持这种和他十分相熟的人,也时不时的要被他样子哄住,下意识觉得他是一个好人,以至于当他偶尔放松下来恶质的时候,几乎都要有些反应不过来就被使了坏。
“哦,就这事啊。”柳如烟起身坐了回去,“我说的啊。”
廖枕持羞怒:“师姐!”
柳如烟无辜:“这很难猜吗?”
她一摊手说道:“就算很难猜也难不倒我啊!我可是饱读……”
廖枕持咬着牙哼道:“呵呵,饱读什么?”
柳如烟一撩头发,从善如流地接上:“饱读功法,研读书籍万卷!这点心意还是看得出来的。”
佑离岸敛下眼帘。
廖枕持低着头踢了踢脚,说道:“我确实喜欢。但是。
他深深地吐出一口气,靠在椅背上,肩膀微微下塌:“就这样吧。”
三人沉默了一会儿,每个人心中都是一团乱麻。
他们既相互操心着好友的事情,隐秘处,自己的心事也张牙舞爪叫嚣不停。
终于柳如烟说道:“你们认识得太早了。”
廖枕持扯了扯嘴角,挤出一个无奈的笑。
是的,他们认识的太早了。
他们本该各自流落,各自在成长中迷迷糊糊意识到世界上有爱情这回事。一边乱七八糟长大,一边胡乱的定义爱情。最后再相遇,这样不论爱恨,都可以畅快地追求,起码痛快地说出口。
若是在她的世界里定义爱意的是自己,然后自己再告诉她自己爱她,那这是何等的趁人之危,对她而言,又是何等的不公平。
廖枕持做不来这种事。可是就此放弃,又何异于断腕挖心?他自认还没有修炼出来这么高超的境界,只好默默的吞下心意,就这么一个人僵持着。
柳如烟抓了抓脑袋,说道:“没事,那叫什么,船到桥头自然直。”
正说着,小狐狸从帐篷窜过来,嘴里还叼着一卷书。她虽然可以化形,但还是喜欢保持着原本的样子。
跑到桌子边,她将书甩到桌子上,自己变成人形,感觉到气氛不对,抱着胸问道:“你们怎么了?都不说话?”
廖枕持问道:“没事。书上有什么不懂得吗?”
佑离岸和柳如烟一看到书就坐直了身体,即使桌子上摊着的书封面印着功法书,也没能让他们放下警惕——他们又不是没干过这种事!
“哦,我在看师尊叫我看得功法书,有点不明白。”
她说着就把廖枕持往旁边推开,做到了他旁边。
诡倾火问道:“如烟姐姐,我有些不明白。书上说,魔修的修为方式是吞噬,他们本性嗜杀残虐,多以残害他人生命的方式修行,所以是极其可恶邪恶。可是,你看这里。”
她翻了两面,指了指书上画了线的地方:“这没有仙脉的人入修仙途的修炼方式,我觉得其实与魔修也没有什么区别啊?”
柳如烟大为震撼,问道:“为什么?这哪里一样了?你们都会这么想呢?”
柳如烟指了指佑离岸:“你佑离岸师兄之前也这样。而且这个问题居然匪夷所思地困扰了他半年多。”
诡倾火高兴地拍手道:“那么后来师兄是想明白了?”
“是想通了。”佑离岸说道,“不去追根溯源,把上面的记住就好。”
“不行嘛!”诡倾火趴在桌子上,满脸崩溃,“想不通我就没办法再往下学习了,我会一直一直一直纠结,这个地方我非弄懂不可!”
柳如烟十分之不解:“唉,这分明就是风马牛不相及!非要把他们放在一起比较找不同的话,嗯……到处都不一样呀!
她抓了抓脑袋:“比如你是永远不会在修仙途功法上看见的这样的东西——我们修仙途是不会以伤害他人为代价来追求自己的修为和历练的。”
“可是谁能保证呢?”
诡倾火偏头看过去,眼睛睁得大大的,眼珠一动不动:“修仙途各大宗门条例中,并没有监督以及惩戒大家不走歪魔邪道的方法呀。”
佑离岸撑着脸认真地说道:“可能就算这么做了修仙途也是允许的?”
“因为这是我们绝对不会做的事情!”
柳如烟抓狂道:“因为,这、这就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狗和人还都是通过吃东西来保持活着的呢,我们会认为我们和狗一样吗?廖枕持你说,你会这么想吗?”
廖枕持摇了摇头:“从未。”
四人面面相觑。
诡倾火说道:“我总觉得你的类比不太对,但是又好像确实如此……难道真的是我想多了?”
柳如烟深深地点了点头:“真的是你想多了。不知道为何你和佑离岸都会这样想,我们之前学的时候都想不到这一茬。”
诡倾火皱着眉摸着书,嘟囔了一句:“好吧。我自己再想想。”
佑离岸看了看天,说道:“天色也有些晚了,早点休息吧。明日就可以进城了。等进城见到了师尊,看看师尊怎么说。”
夜色慢慢沉寂下去,慢慢地天际斩开一丝晓色。少年们心大的豁口,荒郊野外睡得也和家里一样自在。
鞋底从沾着露水的野草上碾过,无声无息地靠近这群懵懂无知的仙门子弟。
寒月郎朗,落叶树枝发出断裂的声响。
"给我去死!"柳如烟厉声喝道。
手上的玄铁箭已然离弦,她修长的手指在弓弦上快速拉出残影,四支箭矢旋转着射向魔修,却在触及对方的瞬间被消融。
诡倾火化身成狐狸盘在廖枕持腰腹间,狐目如瞳瞳鬼火,一眼不错地注视着周围。廖枕持的重剑在空中飞舞,剑身上,柳如烟贴上的符文隐隐发光。
三个魔修从不同方向扑来,廖枕持怒吼着旋身挥剑,剑风掀起地皮,逼得魔修们踉跄后退。左侧的魔修突然甩出锁链,铁钩深深刺入他肩胛。
"给老子滚开!"廖枕持双目赤红,一手按住腰间的蠢蠢欲动的诡倾火,竟徒手扯断铁链,鲜血顺着指缝滴落。重剑横扫带起重铁之声,劈碎了面前的魔修。他喘着粗气看向被围攻的佑离岸,虎目几乎瞪裂:"师兄!快出剑啊!"
却见佑离岸衣衫翻飞,却始终以剑鞘挡住攻势。几名魔修结成刀阵围攻过去,刀刃滴血,弯刀织成细密的网压下。佑离岸侧身避开劈向咽喉的刀锋,剑鞘轻点地面,整个人如白鹤冲天而起。晓光下可见他左手挥剑,灵气自鞘中迸发,化为剑形,将下方魔修尽数逼退。
"救命!"一个灰衣弟子突然从树后冲出,正是钟离青。
他手中的长剑七荤八素地挥舞着,堪堪架住偷袭他的毒爪,却被震得虎口崩裂。魔修狞笑着改抓为拍,眼看就要击碎他天灵——
剑鞘破空声如龙吟。
佑离岸凌空折返,剑鞘精准点中魔修腕骨。骨裂声响起的同时,他拽住钟离青的后领,提着他急退三步,剑鞘在身前划出半圆。刀光撞在沧海剑法形成的剑墙上,火星四溅。
钟离青大喊道:“师兄!师兄快杀了他们!”
"跟着我。"佑离岸声音冷冽,剑鞘插入地面。沧海剑法出,方圆三丈内剑气纵横,地面裂开蛛网状纹路。三名魔修猝不及防,双脚被剑气贯穿,惨叫着跌坐在地。
然而佑离岸并未乘胜追击直接将他们杀死,反而收起剑。
柳如烟腾空而起,大箭如雨射下,当场将他们射杀在原地。
柳如烟落地,转头怒道:“离岸,你神游什么呢!”
魔修头领见状怒极反笑:"好!你这小子看不起人啊!"
他黑袍鼓荡,地面突然涌出魔气。魔气离体化为黑色藤蔓,每条魔气藤蔓都张牙舞爪,齐齐向佑离岸扑去。魔修的吞噬能力附加在藤蔓上,所掠之处皆是死气。
柳如烟的箭如雨钉在魔气上,竟被腐蚀得滋滋作响。
"他们抵抗不了的,你们找到机会就带他们先走,这里全部交给我!"佑离岸说道,暗许仍未出鞘,剑鞘横扫逼退缠上来的魔气。他左手二指按在剑格,鞘中长剑发出嗡鸣。
廖枕持浑身浴血冲杀过来,重剑劈开困住佑离岸的魔气囚笼,却很快被后面的魔修打断。
钟离青突然闷哼一声,右腿被魔气藤蔓尖刺划破,伤口瞬间泛黑。
"啊!毒!有毒!!!“”他踉跄着要倒,被佑离岸用剑鞘托住后背。他跪倒在地,一把抱住了佑离岸的小腿:“师兄!师兄救我啊!我不想死!我真的不想死!!我家就在这里了啊师兄!”
几名魔修趁机合围,封死所有退路。
剑鞘泛起霜色。
佑离岸旋身带起凛冽剑气,劲腰绷成弦月状。
剑鞘打出,每次轻触必中关节。最先扑来的魔修手腕巨震,弯刀脱手飞向同伴面门;左侧那人膝窝被点,跪地时正迎上剑鞘横扫的下颌,后方偷袭者被鞘尾撞中,喷血倒飞三丈。
但更多的藤蔓从地底钻出,毒刺擦过佑离岸左臂,划开寸许血口。他恍若未觉,剑鞘突然脱手飞出,在空中划出银色弧线,将钟离青身后冒头的魔修钉在树上。左手接住回旋的剑鞘时,反手拍碎另一人的肩胛骨。
"大枕头!右边!"小狐狸突然跃起,用尾巴扫开飞向廖枕持的毒镖。她火红的毛发沾满血污,结成一缕一缕的。
廖枕持意识到了什么,惊慌地喝道:“不要!我应付得来!我发誓我不会受伤!”
魔修头领黑袍翻飞,召出链锤砸向佑离岸天灵盖,另一手掷出短戟直取廖枕持心口。一旁的魔修举起弯刀削向诡倾火脖颈。
只见弯刀短戟碰撞在廖枕持身上,发出极其尖锐的擦响,迸发出四溅的火星弹开。
“都给老娘滚开!!!”
狐影仰天长啸,红光消退时,只见廖枕持身上艳骨森森,他身上居然出现一副包裹着躯干四肢的盔甲!
剑鸣声穿云裂石。
佑离岸终于拔剑三寸,暗许寒光乍现。剑气凝结,将链锤冻在半空。他旋身用剑鞘架住弯刀。四下杀伐,没有人注意到他左掌拍出的灵气竟隐隐可见黑色。
"你居然……"魔修瞳孔收缩,话未说完就被佑离岸一剑毙命。
“师兄,挡不住了!”
方才讥讽钟离青的修士勉强将已经负伤的同门拉到自己身后,她握紧手中的剑竖在身前,自己已然满脸血污,肮脏的血顺着衣摆低落,和身后人的血混杂一起。
佑离岸错身躲开一爪,闻言喊道:“别怕!”
柳如烟站定:“他们撑不住了,我们先用那招缓一下!”
佑离岸剑鞘脱手,灵气如流星四溢。以剑为笔划出金符抛掷空中。混战中的柳如烟凌空而起,踩着行至眼前的剑鞘凌空飞起,连射数道箭矢将金符牢牢钉下。
金符落地成阵,将众人保护其中。
下一秒,藤蔓在柳如烟身后冒出,狠狠劈中柳如烟将人拍下。
佑离岸人随剑走,剑气扎透贯穿这魔气藤蔓主根,他凌空接住飞回的剑鞘,转身时却被魔修头领的钩锁穿透左肩。
廖枕持用重剑撞碎一个魔修,见到佑离岸受伤廖枕持大喊道:“佑离岸!”
"抓到你了。"魔修头领狞笑着收紧锁链,"让老夫看看你这……"
话音戛然而止。
佑离岸左手握住肩头锁链,流光一般的灵气顺着剑鞘纹路蔓延。剑鞘突然爆发出刺目银光。剑气破土而出,将方圆十丈内的魔修尽数掀飞。他趁机扯断钩锁跳开,又一掌将廖枕持甩过来的重剑推回。重剑旋飞,一路收缴着张牙舞爪攀附而来的魔修脑袋。
魔修头领几番功败垂成,如今手下又折损大半,已然不耐,他黑袍翻飞,滔天魔气中伸出无数鬼手,竟然将重若千斤的重剑握住。
鬼握着重剑高高举起——
佑离岸将涌上候见的血气咽下,心一横,终于将暗许完全出鞘,剑光照亮他眼底涌动的暗流。正要挥剑时,夜空突然传来清越鹤唳。
"!"
古琴声铮铮,双刃裁云剑笼罩天地,锐利的寒光刺目。魔修们惨叫都来不及发出便化作飞灰。
佑离岸立刻收剑入鞘,看见双刃裁云剑,他再也忍不住,张嘴吐出一口鲜血,踉跄半步就要跪倒。
步柏连一把抱住要倒下的佑离岸,心中惊怒交加。
“……师尊。”
朝阳已经探出头,薄雾熹微,天上正是日月当空。厚重的血色白衫下,佑离岸绽开的血肉正在蠕动愈合。
东饮吾长袖笼住赤练琴,琴声不断,帮助这些少年调节内息。
步柏连看着满地狼藉又惊又怒:“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真不容易,这章磨了五天,写打斗好难啊,我该进补一些武侠剧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6章 杀伐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