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出这种蠢事,于情于理都是应该赔礼道歉的。
我和马助理问了池思崇比较喜欢喝的咖啡品种,一一记下,然后跑到附近定价最高的咖啡店里重新买了一杯又送回去。
不知道为什么,在站在池思崇办公室外准备敲门时,我有些隐隐的紧张,我把那归结为害怕他和我爸打小报告。
他说了请进,看见推开门的是我,好像有些意外。但在看见我手里提着的咖啡后就明白了,他没过多推脱,也没有指责我,伸手接过。
“谢谢。”
“不好意思池总,”虽然理由经过了精心加工,但我的道歉绝对质朴而发自内心,“今天给你冲咖啡的时候我走神了,按照自己的口味来的......真的对不起池总。”
不知道我的理由在他那算不算拙劣,他听过后轻轻嗯了一声,“你现在口味这么甜么?”
“啊?”我被他这么一问,有些懵,总感觉话里有点微妙的不对劲,但还是顺坡下驴道,“是的是的,可能生活太苦了吧哈哈。”
池思崇象征性地勾了勾嘴角。
我说完这一通废话,表达过我在他那可能微不足道的歉意后,很识相地立刻离开了他的办公室,绝不再多占用他的时间,不在他眼前晃悠惹他烦。
我想这可能是我唯一能为他做的了。
这么一想,我老爸也真是。人家为你力挽狂澜把你拯救于水深火热之中,你转身轻飘飘把人家推向了我这个十八层地狱级别的大火坑,这不是明晃晃的恩将仇报么?
不能怪茶水间那两个颜控姐姐对池思崇偏心偏到外太空,就连我也顺带着对他有了点怜惜。
只不过这种怜惜并没有持续多久,就被我完全地抛之脑后了。
因为陆寄朝结束了出差学习,从外省回来了。
我当然要和他见一面,不然我回国干嘛来了?
地方约在一家日料店。我很久不回来,所以是陆挑的餐厅。
我很久没和他见面了。我到得很早,在来之前就因为紧张和期待而坐立不安。
陆寄朝提前了大概十几分钟到达,他穿着一件裁剪精良的驼色大衣,脸上带着柔和的笑意。
“非非,怎么这么早就到了?”
“......没有,”我竟然莫名有些局促,控制住想要抓耳挠腮的手,“我也是刚到。”
陆寄朝脱掉大衣,交给服务生,在我对面坐下。
“我记得你上学的时候,最喜欢的就是踩点到。”
“......那都多久以前了!”都是在读高中的事了。
陆寄朝闻言轻笑了一下,用湿毛巾擦了擦手,似乎看出我状态有些紧绷,开始主动询问我回国后的这些天过得怎么样,之后又有没有什么安排。
我对他没什么可隐瞒的,一方面是不想也没必要,另一方面是我们两家之间的关系早在多少年前就紧紧缠绕在了一起,就算是很久没有太亲密的联系,但一旦想要重新了解彼此近期的动态,无论通过什么途径,都是一件太过简单的事情。
我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包括我爸叫我进公司,把我安排给池思崇,叫他带着我一起学习。
陆寄朝听完微微愣了一下,似乎有些意外,但又立刻微微摇头笑了一下,好像没那么意外。
“你们的关系还像当初那么僵么?”
这回愣住的变成我了,“什么当初?”
陆寄朝有些惊讶地看着我,沉默了半晌,“......你不记得他是谁了?”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我脑海里好像确实有了一个模模糊糊的影子。
但我还是像一个绝望的复读机一样,心虚得好像忘记了什么相当重要的事情似的重复。
“......他是谁啊?”
“池思崇啊。”陆寄朝又重复了一遍他的名字,像是想说的话有很多,但又不知要从何说起,“高中时,他在你隔壁班读书,我总去找他。”
我发出一个仍旧有些困惑的鼻音。
陆寄朝叹了口气,似乎不太愿意提起似的继续补充。
“因为我的缘故,你那时对他很没有好感。”
“......啊!”陆寄朝这么一说,我一下子就想起来了,“是他?他是池思崇?池思崇是他?!”
陆寄朝虽然仍旧在笑,但表情看起来很无奈。
“是。是他。”
我这下真的想起他是谁了。
陆寄朝大我一届,我们都还在上高中时我就开始喜欢他了。
我喜欢谁是一点都藏不住的,于是总要去找他,黏着他。
因此,也总是能撞见陆寄朝去找池思崇。
以一种近乎于讨好的态度。
而池思崇,向来是把他当作空气。懒得理他,懒得看他,只有在被挡住路了,才会冷冷地说一句让开。态度相当不好。
尽管屡屡碰壁,陆寄朝却一直嘘寒问暖地关心他。虽然我不想这么形容陆寄朝,但他有时看起来确实很卑微,这很不公平。
他池思崇凭什么?凭什么这么对陆寄朝?凭什么拽得好像陆寄朝欠他几千万一样?
陆寄朝当时就只是苦笑而并未给我答案,所以直到如今我也并不知道其中缘由。
虽然我现在性格也没多沉稳,但我那时要更冲动得多,于是直接跑去质问池思崇了,气势汹汹叫他不许再那么对陆寄朝。
池思崇当时什么也没说,只是眼神很复杂地看着我,好像有点怜悯,又有点别的,我读不懂。我只自负地觉得他这种人也配怜悯我?一种像是虚张声势被人戳破了的羞恼令我讨厌上他,只是陆寄朝大概至今还只觉得我当初针对池思崇的原因只是因为他。
所以,这几天我觉得池思崇对我的态度有着微妙的不同,并不是我多想了?
他从一开始就认出我了?!
认出我是那个在学生时代总是发大小姐脾气刁难他的人了!
不过当初被那么讨厌的人纠缠了那么久,也很难轻易忘掉吧?
这一刻我简直想捂住脸打个地洞逃回外国和沐木合租的公寓里gap一辈子。
其实回想起来,我做的事也没有多过分,大多数都只是为了不让他有机会对着陆寄朝冷言冷语。
比如课间课后缠着他,让他给我讲题,一道也不听故意气他。
或者在他对陆寄朝说别再来烦我时,跑过来隔开他俩,拽着池思崇袖子把他拉到教学楼监控盲区,恶狠狠凶他再敢这么和陆讲话就给他颜色看!然后无论他下次态度如何,都坚定地用彩色水笔在他作业本上画一行七彩小王八。
横看竖看,好像比起陆寄朝,都是我更烦吧?但他经常让陆寄朝滚开别再烦他,倒好像从没和我说过类似的话。
也没和我说过别的话,大多时候都是静静地像看着一个弱智一样看我。
......从我做过的那些事上来看,他看人还是挺准的。
陆寄朝似乎看出了我的心事重重,“你们相处的还算融洽吗?”
我点了点头,至少在现在的表现来看,池思崇不像是那种斤斤计较的人。
“不过,”我顿了顿,“你为什么要对他那么好啊?都高中毕业这么久了,还特地把他招进公司里。我听说,董事会好像有很多人反对吧?你又不是欠他的。”
陆寄朝轻轻嗯了一声,思绪像是被扯远,过了一会才重新开口,声音轻的像是在叹气。
“......我就是欠他的......”
“什么?”我有些没听清楚?”
“没什么。”
陆寄朝回过神来,摇了摇头,端起手边的茶喝了一口,重新用轻快些的语气对我道。
“不聊公司里的事了,聊些别的吧。”
我哦了一声,心想那就别怪我了,前边的铺垫也够多了,已经给足你时间做心理准备了。于是单刀直入,机关枪似的噼里啪啦向着陆寄朝问。
“寄朝哥你真的要结婚了吗?什么时候办订婚宴?新娘是谁啊我见没见过?你们是自由恋爱还是家里安排的?还有就是......之前怎么一点消息都没有呢?”
陆寄朝垂眸盯着茶杯里的一圈圈细腻的波纹,耐心等我问完。
“是真的,初定在下半年。新娘是我的大学同学,但在此前我们没有过什么交集。是家里安排,突然决定,所以还没来得及告诉你。抱歉,非非。”
我本来就是吃软不吃硬的人,更何况是陆寄朝这样细声细语地对我说抱歉,一下子有再多的负面情绪都瞬间被抹平了,甚至还会反思一下是不是有点过了。
因为事实上陆寄朝并没有任何义务对我解释他自己的事情,或是因为私事对我说抱歉。
“寄朝哥,那你家为什么要安排你和她结婚呢?如果、如果是为了事业上可以帮到你,那我家......”
我没有继续说下去,因为知道这些话足够陆寄朝明白我的心意了。他听完,耐心和我解释。
“这段婚姻,大多是陆家欠准新娘家人情,因此我爸去世前叮嘱我,希望靠婚姻关系助力准新娘家那几位的晋升。”
“非非,你的心思,如果我现在还装我不懂,那就实在是太可恶了。可就是因为我懂,才知道,如果我们真的就这样稀里糊涂结婚,那到最后后悔的人一定是你。”
陆寄朝的话像是冷水,一盆一盆地往我头上浇。
我的心凉到快结冰了,不只是听懂了在他结婚这件事上几乎没有回旋的余地,更为他接下来的那几句话感到失落甚至伤心。
说什么他懂我的心思,说什么到最后后悔的人一定是我。他根本一点也不懂,只是为了干脆拒绝我而这么说。
陆寄朝再次轻易看穿我的心思,又轻声细语地劝导我。
“你的好朋友的表哥和我说,你在国外也谈过几任,虽然不算长久,但至少证明你也曾经怀疑过对我的感情,你的心意也不算坚定。”
“非非,你年纪还太小了,或许对我,就只是这些年里的一点固执。如你所见,我的婚姻由不得我,我爸死后,那么多双眼睛盯着,我今后的很多事情都会由不得我。这不会是你想要的生活。”
我只觉得陆寄朝这么说对我很不公平。以后的事会怎么样,谁也说不准,他如今却把话说得这么决绝。
但我知道,陆寄朝虽然表面温柔,但实际上是个很坚决,认定了事情轻易不会改变的人。我早已过了事情不合我心意就要大闹一场的年纪,也深知这样做只会引起他的反感,于是只是苦笑了一下,决定一切从长计议。
起码在他真的结婚之前,一切都还有回旋的余地。
或许我也是很固执的人,只是从高中到现在,在意他好像已经变成了我日常生活中难以割舍的习惯。无论要做出什么改变,我同样也需要时间。
“那我可以去参加你的订婚宴吗?”
陆寄朝很温和地笑了一下,“当然,求之不得。”
“不管怎么说,这也算是我人生中比较重要的时刻。你是我很重要的朋友,我希望你来见证。”
唉,明明没有哪句听起来是尖锐的,可每个字却又都在温吞而坚定地通知我一个事实,那就是我和他不可能。
服务生看准时机,在此时端上第一道菜品。我低头喝了一口茶,有点苦,拿起筷子,心里在叹气。
说不准我和他到底谁更固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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