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翳再次听到窗外那尖锐物体有规律的戳窗玻璃的声音,这声音在32层高的寂静夜空里格外刺耳且不合常理。
这次似乎与上次不同,每戳一下都伴随着丝丝微弱的碎裂声,仿佛冰棱正在缓慢而坚定地凿穿时空的屏障。
她穿着玄色的真丝睡衣走到窗帘前,猛然“唰”地一声拉开。
巨大的落地窗外只有都市的霓虹夜景,而正冲着她胸口的位置,空气仿佛凝结成了一枚半透明的黑曜石冰锥,一下、又一下、再一下地撞击着玻璃。
这动静已经持续半年多了,每晚如此。
云翳今晚来了兴致。她拉过一把椅子径直坐在落地窗前,那一下一下被凿击的点正好与她的视线平行。
她将头凑过去,想要看清这三百米高空外的诡异现象究竟是什么。
当她的眼睛距离冰冷的玻璃不足两厘米时,耳畔清晰地捕捉到一声——
“噗…”
一片浓稠的血雾毫无征兆地迎面炸开!她下意识地紧闭双眼捂住脸,心脏在胸腔里疯狂跳动,速率瞬间冲上199%。
当她颤抖着将手从眼前移开时,不由得失声惊叫:
“啊——!”
只见那片血雾之上,无数道猩红的血流正顺着玻璃蜿蜒而下,长短不齐。
血雾的中心点,玻璃隐隐呈现出蛛网般的溃裂状,仿佛下一秒就要彻底崩碎。
云翳猛地从床上弹坐起来,心脏狂跳,被冷汗浸透的玄色真丝睡衣紧紧地贴在背上。
又来了。这个重复了半年的梦魇。
但这次截然不同。
那逼真的血雾、粘稠的血流、渗着血的蛛网裂痕,还有自己在梦中那近乎调戏的探究神态……一切都让她脊背发凉。
“不可与天谴戏谑!”
一个苍老而威严的声音仿佛穿透时空,重重砸在她的脑海里。
“爷爷?!”
云翳脱口而出。
这是她被爷爷云海以“忤逆”之名踢出家门、断绝往来一年来,第一次清晰地听到爷爷的千里传音。
一年前,正是她当面指出爷爷倒行逆施,为敛财不惜用巫术篡改天命,将年轻人的生机强行续给行将就木的富豪:
“这是窃取天机,必遭天谴!”
结果,天谴未至,她先被盛怒的爷爷逐出了家门,甚至连云姓都险些被收回。
唉。云翳压下心头的委屈,血脉深处的感应让她瞬间盘腿打坐,凝神回应:
“爷爷!”
“翳儿……快来……救救爷爷……”
爷爷的声音断断续续,被一种巨大的恐惧拉扯着,背景里是呼啸的风雪声,还有……不合时宜的沉闷雷声!
云翳的“眼前”浮现出画面:
竹楼外,竟是漫天狂舞的暴雪,雷光在压城的黑云间翻滚。
云翳惊愕地瞪着她眼前的一切,农历八月十四的昆州,怎会有如此景象?
“天谴到了!”
她心头一紧。
七年前,父亲云骁清把巫医之术传给她后就病危了,在父亲弥留之际父亲含着泪水要她抱抱,云翳俯身抱着病床上的父亲心痛不已。
“翳儿…听我说…我是你爷爷供给神鬼的活祭,因为他和你奶奶害了太多人的性命。我把巫医之术给了你,要记住,只许救人,不许害人。要严守秘密,不要让云家人知道……”
父亲剧烈地咳起来,但是,不肯放开怀中的女儿。
“翳儿…我走后七年内,云家必造天谴,恶贯满盈了……恶贯满盈了……恶贯……”
父亲的双手终于垂了下来,他如愿地在已经长大成人的女儿怀里安息了。
父亲预知的天谴终于来了,这就是父亲说的恶贯满盈的必然结果吗?
在云翳眼前浮现的画面中,她看到奶奶穿着单薄的傣族短袖筒裙,已在竹楼角落冻得蜷缩僵硬。
爷爷的声音在打颤:
“冷……翳儿……太冷了……”
“爷爷!别动!听着!”
云翳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语速极快。
“再冷也得忍住!就在竹楼里,跑步!转圈跑!看看有什么,毯子、帘子,别管好不好看,全都裹在身上动起来!千万别出去!等我!”
她立刻抓起手机预订最早一班飞往昆州的机票,动作迅捷,指尖却微微发凉。
就在她按下支付确认键的瞬间,一股低沉、诡异且不含任何人类情感的声音仿佛直接在她脑髓深处响起:
“别——插——手——”
云翳猛地抬头,眼神却瞬间变得锐利而决绝。
“天谴到了,插手不插手都是死!难道让我看着我的家人不管吗?我知道爷爷云海恶贯满盈了,但那也是我爷爷啊。”
她对着空气,一字一顿地低声回应。
“那就让我死得其所一点吧。”
云翳的爷爷云海,一代巫医圣手,救人无数,亦害人无数。他一生贪恋权势钱财,更笃信人定胜天,自认早已超脱五行,命比乾卦九六亢龙。
此刻,云海悖逆的反骨终被极寒天气磨去了最后的理智。
他瞥了一眼几乎冻僵的老伴玉姝,咬了咬牙说:
“不能……坐以待毙!”
他猛地推开竹门,寒风裹着雪片如同刀子般割在他脸上。他踉跄地冲向那辆黑色的越野车,颤抖着插入钥匙。
引擎竟然轰鸣着发动了起来!
希望瞬间点燃了他。
他冲回竹楼,用尽力气将老伴抱进车后座,又从后备箱拖出用于泥路的防滑链。
太冷了,冷得他思维都已僵硬,他拖着沉重的防滑链感觉到心悸。
他想着先开出去,半路再缠也不迟。
车子艰难地碾上S形的盘山公路。
几个弯道后,云海就后悔了。轮胎在覆雪的路面上疯狂打滑,数次险些冲下万丈深渊。
他不得不再次下车,哆哆嗦嗦地试图将防滑链缠上轮胎。
就在这时,一股毫无征兆的飓风凭空卷起,裹挟着地上的积雪和空中飘落的雪花,形成一道白色的龙卷。
那根还未缠稳的金属防滑链被狂风猛地抽起,如同一条冰冷的铁鞭,精准地切过云海的脖颈!
一腔热血如井喷般射出两三米高,在洁白的雪地上泼洒出触目惊心的猩红。
无头的躯体和他怒目圆睁的头颅,被那股诡异的风顺势卷下了深不见底的山涧。
风,骤然停了。雪,也没了。气温仿佛幻觉般快速回升。
云翳抵达昆州,下飞机便直奔家中取车要上山。母亲筱晓放心不下,执意亲自开车送她。
“姑娘啊,咱们昆州八月份哪里下过暴风雪?你别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想出癔症来了。当心你爷爷骂你你又胡说。”
“妈,信我!是真的!”
云翳语气急促,目光紧紧盯着前方的山路。
当车子接近竹林深处的竹楼时,筱晓的瞳孔骤然收缩,吓得几乎失声!云翳反应极快,一脚踩在母亲的脚背上压下了刹车!
爷爷的车歪斜地横在盘山路中央,车身、车顶溅满了已然发暗的鲜血,在亚热带午后的阳光下散发着浓重的腥气。
奶奶僵硬的身体仍蜷在后排座位上,□□涸的血污笼罩。
云翳推门下车,脚步踩在路面凝固的血迹上,发出轻微的粘腻声响。
她望向山涧下方——爷爷的头颅,正卡在几米之下的一根树杈上,怒目圆睁,龇牙咧嘴,冻结的表情写满了极致的寒冷与惊愕。
胸膛里一股悲愤与绝望几乎要炸裂开来。
“爷爷……你历来……都把我的话当放屁啊……”
她声音沙哑,没有眼泪。
她转身拉开后车门,试图将奶奶抱出来,但尸体早已僵硬。云翳将半个身子探进去,双手捧住奶奶冰冷的脸颊,轻声道:
“奶奶,翳儿来了,抱你回家。”
说也奇怪,奶奶的身子竟应声微微一软。云翳小心翼翼地将奶奶安置在后排,又将吓傻的母亲扶到副驾驶座。
“妈,听我说,天谴开始了,无法阻挡。下一个就是大爹一家,我们必须去救……”
话音未落,路旁一簇异常高大的竹子的所有柔韧修长的弯曲竹梢在瞬间同时如同无数条绿色的鞭子,带着破空之声,猛地朝车旁的云翳横扫过来!
力量巨大无比,狠狠抽在她的前胸与双肩。
云翳只觉得一股根本无法抗拒的巨力袭来,整个人轻飘飘地离地而起,向着路外的万丈深涧飞了出去!
“什么情况……还轮不到我死啊!”
念头一闪而过,强烈的失重感已将她吞噬。
“完了……”
她闭上眼,绝望地等待粉身碎骨的结局。
就在此时,半昏迷中,她听到另一道更锐利的破空声响起,似乎是金属劈砍竹梢的脆响!紧接着,一道模糊的白光迅疾闪过。
下坠之势戛然而止。
她感觉自己落入了一个稳当的支撑中,双脚似乎触碰到了坚实的地面。
一个清冷沉稳,不带丝毫情绪的空灵之音在她身旁响起,语速极快,不容置疑:
“快,进后座。打电话报警。我来开车下山。”
云翳勉强睁开眼,只瞥见白色立领套装的衣角和金属质感、泛着冷光的洞箫。
那人已干脆利落地坐进驾驶位,发动了引擎。
“快!”
他再次催促,声音里有一种让人不得不服从的力量。
车子迅速倒档、调头,然后猛地加速,沿着险峻的S型山路向下冲去。
车身两侧,无数被狂风压弯的竹梢如同鬼影般不断抽打着车窗玻璃,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仿佛天谴的怒火如影随形。
云翳瘫在后座,奶奶冰冷的身体就在一旁。
巨大的疲惫和劫后余生的恍惚感如同潮水般涌来,将她拖向意识的深渊。
她不由得再次倒在座椅上,车子里散发着松针的清香,她抬起沉重的眼皮望着白色带有松枝暗纹的衣料沉沉睡去了。
她太累了。
悬疑惊悚与玄学宿命交织,看双强女主如何在天谴阴影下撕开真相,更新稳定,放心入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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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血窗惊梦·天谴临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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