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莫芜是一个旅游和摄影爱好者,常年开着车背着相机去南往北,这一次他去到了重庆。
重庆这个著名的网红城市,网上的人都千般夸奖万般称赞,他去了之后却没觉得有什么好的,只有走不完的楼梯和数不清的人头,火锅都一个味道,景点就是看看江、看看碑,除了能拍点夜景之外都很无聊。玩了两天他挺失望,一个被赋了太多魅的城市也不过如此,直到第二天晚上他被本地朋友带去一家live house。
莫芜其实不太喜欢live house里的环境,太吵,烟酒味混在里面又闷又臭,但朋友一片好意他便也没有拒绝,想着去小酌几杯也好。他们去的这个live house不是很大,一个长方形的大厅,进去的时候台上的dj正舞动着调动气氛。这里隔音做得很好,音响听起来斥了巨资,节奏的鼓点重得心脏都要炸了。
上面这句是莫芜心里的吐槽。朋友凑在他耳边扯着嗓子喊:“怎么样——气氛还可以吧?这儿半小时唱一次歌——”
太吵了,莫芜只听清了最后几个字,他点点头表示知道了,就看正前方的大屏幕上开始倒计时十秒钟,周围有人开始呼喊,乐队上台了。
也许是一支非常常见的大学生乐队,成员看起来都很年轻,主唱帅气小狼狗长相,扎着一个狼尾小辫,在台前随着音乐走动唱着一首很燃的摇滚歌曲,往下一递麦就能收获一声尖叫,聚光灯全往他身上打。
“这个主唱在我们这有点名气的,长得挺帅——”朋友又凑过来扯着嗓子在莫芜的耳边喊。
但莫芜这次顾不上听他说话了。他呆呆地盯着舞台,前面聚光灯照耀着的亮眼的地方正氛围火热,他却完全没心思看,只顾看着旁边半黑不黑的角落里。那里没有聚拢的灯光,只有地面反射的光线,却能清楚地看见站在那的电吉他手。
电吉他手低着头,几缕刘海垂落下来,看不太清晰脸,他穿着黑t站得笔直,身体看着有点瘦,露出来的手臂却线条分明,皮肤白得在昏暗的角落里自成光源。他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明明场上的气氛热烈,但他似乎没什么表情,只有手指在跟着节奏弹弦,困难的乐谱被他拂走灰尘似轻松地弹出来。很奇怪,在摇滚乐里,电吉他大多数时候是非常暴戾激昂的乐器,他弹出来的吉他声也嘶吼般震撼,可他孤零零站在那,一身脱尘的气质,好似和整个乐队整首歌曲分离开来,像一滴水溅入油里,无法融合却奇异地共存了,反而生出一种撕裂又矛盾的美感。
莫芜不可抗拒地被吸引了,朋友说的主唱怎样他嗤之以鼻。演唱结束之后他追到后台,想找电吉他手要联系方式,一进去他就发现了站在那喝水的祁笙。正常光源下他俊美的脸展露无遗,下颚锋利,鼻尖秀挺,眼瞳浓黑如墨,喝过水的嘴唇殷红。
莫芜的心砰砰直跳,他上前拍拍祁笙的肩膀。祁笙抬头,黑白分明的眼睛疑惑地看过来。莫芜顿时有些卡壳,一句你好刚说了个偏旁,刚才台上的小狼狗主唱便蓦地出现。他从后面环住祁笙的腰,头熟练地放在他的肩膀上,末了好像才看见莫芜,有些惊讶地问你是谁?非工作人员不能进入后台。
2.
傻子都能看出来他们是一对了。莫芜闷闷不乐地回来干完了一听百威,心想这主唱有什么好的,长得还没自己高。朋友问发生了什么。莫芜把刚才的事说了一遍。朋友恍然,对莫芜说起这个乐队。
原来这个乐队真是本地一个高校的大学生乐队,成员都是大二大三的学生,在这个酒吧做兼职。主唱和电吉他手是人气最旺的两个人,无他,长得最出众,同时还是众所周知的一对。朋友打开某社交软件,搜索了一个账号给莫芜看:“喏,他们的官方账号。”
莫芜接过手机,头像是乐队logo,视频多是酒吧里的演唱现场或排练片段。他往下翻,突然看见一张合照:主唱和祁笙左脸贴着右脸,正对着镜头笑,十分亲昵,莫芜发现祁笙笑起来时还有浅浅的梨涡。文案只有两个字:官宣。这条视频热度爆表,评论全在刷老公和老公在一起了,含泪祝福。
“据说他们高中就认识了,”朋友见莫芜停在照片不动,说道,“但是组了乐队之后才在一起,主唱好像从高中开始追了电吉他手两年。”
才两年。莫芜忿忿想道,也就是占了来得早的优势。他把这条视频滑走不再看,问朋友具体是哪个学校的。
朋友说了个学校名字,第二天莫芜就在学校附近租好了房。
3.
具体怎么追祁笙莫芜还没想好,他花钱买了一个学校内部bbs论坛的账号,想着这个乐队竟然小有名气,那在论坛里说不定会有讨论。
果不其然,刚点进去就是一个高楼追踪贴,里面有乐队和乐队成员的介绍,乐队活动和排练时间追踪记录,有成员公众平台账号动态记录,甚至主唱和电吉他手的恋情轨迹时间轴都列了出来,恐怖如斯。
现在的大学生这么闲吗,莫芜边咋舌边点开时间轴里的链接。
201x年9月:两人是外地x省人,同届入学,分到A栋同一间宿舍。
201x年11月:主唱秦封想要组乐队,缺一个电吉他手,软磨硬泡了祁笙一个月终于让他答应,答应理由未知。
201x年12月:校内舞会,乐队第一次登台演出完美结束,两人角落拥抱[座机画质照片.jpg]
202x年4月:有人发现乐队开始在某酒吧兼职,两人疑似吵架,舞台下零交流。[祁笙孤单地坐在角落里.jpg]
201x年6月:秦封给祁笙过生日,疑似和好了。[动态截图.jpg][生日视频.mp4]
201x年8月:重庆最热的时候,乐队给酒吧做完周年演出,两人台上亲昵牵手对视。[相视一笑.gif]
201x年12月:去嘉陵江坐索道了,疑似同过圣诞节!![背影偷拍照.jpg]
201x年1月:有人当众对祁笙告白,祁笙当场拒绝,秦封脸色很差[众人起哄视频.mp4]
201x年2月:酒吧情人节演出,演出完拍照官宣了!!!![动态截图.jpg][尖叫.gif][尖叫.gif]
呵呵。莫芜看着论坛上化作尖叫鸡的一众cp党,心底冷笑。他点开那个生日视频,镜头视角对着蛋糕,两人没有露脸,秦封给祁笙清唱了一首生日快乐歌,祁笙吹灭蜡烛,笑着说了一句谢谢。这还是莫芜第一次听见祁笙的声音,清冽得像湍流击打石壁。真好听,莫芜的耳朵酥麻,心想他才应该去做主唱。
但是住在A栋宿舍楼的话,莫芜滑过几个帖子,注意到A栋宿舍楼是数学系的专属宿舍楼。
莫芜找来了数学系的课表,那个时候还没有疫情,外人也可以随意出入校园听课。他跟着课表去上了几天课,祁笙确实每节课都不落地出现了,身边也同样跟着一个每节课不落的身影。
莫芜坐在教室后排,看着前面两个人并排坐着的背影咬牙切齿。
祁笙身边一个位置都没给他留,但这几天也不是全无收获。莫芜当时看祁笙在舞台上的疏离气质,猜想他生活中也许是个高冷的人,实际上这几天观察下来,他也会和别人说笑,会主动开口找话题,除此之外——莫芜看看挂着单边耳机听歌摸鱼的祁笙心想——有时候他也很可爱,不喜欢的课会坐在角落里偷偷听歌,累了的时候会靠着主唱的肩膀假寐,总是随身带着笔和本子,莫芜猜测他应该是在写谱,以及他还很招猫喜欢。
莫芜掏出手机,里面有一张偷拍照,秦封和他走在小路上,两三只小猫忽然贴过来围着他的腿转,这显然不是第一次了,秦封熟练地让开,他熟练地蹲下,雨露均沾地给每一只猫顺了顺毛。
莫芜放大图片看到祁笙骨节分明的手,莫名有点嫉妒那几只小猫,突然叮咚一声,朋友发微信过来。
友:[招聘广告]
机会来了
那个酒吧急招摄影
莫芜点进去看,酒吧正在招负责拍摄舞台的摄影师,这对他来说太简单了,他把作品集发到链接里的邮箱,不日就正式挂上了工牌。
4.
这个机会比他想象得来得更快。莫芜举着摄影机在舞台下,镜头聚焦在祁笙身上——秦封因私事请假了一段时间,祁笙代替他的位置,背着电吉他站到麦克风前弹唱。比起秦封适合重金属的厚嗓,他选择了更适合自己声线的软摇滚,一首抒情的软摇被他唱得好像在耳边说情话。如莫芜所料,他唱起歌来果然也很好听,站在聚光灯下什么也不用做,就已经有人为他着迷。
又一次表演结束,莫芜的相机里全是祁笙一个人的照片,最后才紧急补拍了几张舞台照。他来到后台,祁笙没急着走,曲着腿缩在角落里,正戴着耳机在本子上写写画画。
好可爱,莫芜想,这样的祁笙才是一只猫吧。他走过去打招呼,说:“你好,我能坐这吗?”
祁笙抬眼看了他一眼,似乎没认出来他,点点头同意了。莫芜坐到他身旁,有点庆幸他同意,又有点失落他没记住自己。不过他很快重整旗鼓,搭话问:“你是在写谱子吗?”
祁笙手上动作没停,“唔”了一声算承认了。
莫芜又说:“我是你的粉丝,能要一个你的签名吗?”
祁笙顿了一下,抬起头确认莫芜的确挂着工牌,才说:“可以。”
莫芜心底暗笑,原来祁笙不是高冷,只是呆萌。他拿出一张纸递给祁笙签名,突然发现祁笙的手远看指节分明,近看其实满是吉他弦的伤痕,在白皙的手上突兀得有些狰狞。
突如其来的心疼密密匝匝地泛上来。祁笙见莫芜不动了,顺着视线看到自己的手,主动说道:“这是吉他手都会有的,很正常。”
他说得轻描淡写,似乎解释过很多次,显然对这些伤势并不在意。按理说学乐器的人或多或少会带伤,就像学自行车必定摔跤一样,没什么可值得矫情的,他学摄影为了出片也磕碰过不少次,但莫芜还是替他觉得疼,也许喜欢一个人的时候没那么多“按理说”。莫芜接过签名纸,还没来得及反应,“我能不能追你”已经从喉咙里跳出来。
5.
非常理所当然的被拒绝了。
莫芜失落地倒在床上,脑子里回想刚才那一幕:祁笙皱起眉毛,漂亮的脸陡然冷淡下去,说我已经有男朋友了。
莫芜当时一句我可以当小三差点脱口而出。
好在理智及时让他刹住了车。他铩羽而归,翻出主唱的个人账号,脑子里全是我倒要看看他到底有哪里好的。
秦封貌似是回家了,动态有段时间没发,上一条还停留在三天前,拍的一个小孩做题,露出来的边边角角能看出是一个精致的别墅客厅。
他一条一条动态刷过去,有打篮球的,乐队排练的,上课的,酒吧演出的,就是一个普通男大,可能家里有点钱,长得帅气一点,没什么出众的,莫芜点评道。
到底喜欢他什么?莫芜没意识到自己酸味都快溢出来了。他往下滑,又看见秦封和那个做题小孩的合照,看来两人经常见面——他不得不承认主唱长相的确英俊——但突然,他发现一点不寻常的地方。
合照是第三人拍的,同样是在客厅,背后的电视反光能模糊看见一点人影。莫芜把照片保存下来调高曝光度,人影清晰起来,是一个高挑的男人,穿着西装一丝不苟,脸被手机遮住,但能看出一身标准的贵公子气质。
莫芜直觉不对劲,他一条一条翻秦封动态的转评赞,秦封在当地小有名气,但终归不是什么大明星,翻起来不算困难,很快他就找到一个每一条都点赞了的三无账号。
莫芜点进账号的主页,果不其然,发布的动态非常少,唯二的两条都是秦封的照片。第一条偷拍了秦封的侧脸,很模糊。第二条隔了两个月,是一张秦封的手臂纹身,那条蛇形纹身很引人注目,莫芜一眼便认了出来,更重要的是,旁边隐隐露出来的皮肤表明他似乎什么也没穿。
莫芜看看发布时间,是秦封和祁笙官宣半年之后。
秦封出轨了。
莫芜捋出这个信息,比愤怒更先冒出来的是惊喜。他几乎要迫不及待地冲去祁笙的宿舍告诉他,你男朋友出轨了,你该狠狠扇他一巴掌,跟他分手,最好能跟我在一起。
但——莫芜意识到,没有人想经历这样的事。祁笙知道后会伤心吗?他想起秦封和祁笙形影不离的样子,想起祁笙给猫顺毛时秦封总蹲在他旁边看着他。
冲动被抑制下去,他不想让祁笙难过,可是一直被瞒着就对他好了么?莫芜纠结了一整夜没睡着,最后决定要从源头解决问题,先把秦封收拾一顿。
6.
但是还没等到秦封结假回来,意外先来了。
酒吧里很俗套的那种意外,祁笙演唱结束下台喝了口水,还是自己包里的,十分钟后便感觉不对劲,可发现的时候已经没力气动弹,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水被别人调了包。
莫芜告别了别的同事,照例寻找猫在角落里写谱子的祁笙,这段时间他已经摸清祁笙的习性,他下台后总是会单独一个人缩起来,屈腿坐在角落里整理一天的灵感,写半个小时谱才走。
像一只自己给自己理毛的小猫,莫芜没忍住想道。他已经太能猫塑祁笙了。
但今天这只猫有点奇怪,莫芜找到他的时候,笔和谱子都落在地上,他面色通红地贴着墙,想靠着冰冷的墙面降温。莫芜还以为他发烧了,过来探他的额头,问他怎么了。祁笙有些神智不清,懵了一会儿才认出来是那天告白的摄影师,他慢吞吞对莫芜说:“没事,应该是中药了。”
中药了还没事!?莫芜被这份不合时宜的淡然吓到,急忙把他抱起来,用最快的速度冲到车上。祁笙显然还不太信任他,路上挣扎着想给秦封打电话,但短路的脑神经迟钝地告诉他,秦封回家了,没办法赶过来救自己。莫芜看出来了,主动帮他把手机拿出来给主唱拨号。说明缘由后电话那头肉眼可见地着急,却没办法做什么。莫芜说:“我不挂断电话,有什么问题你立刻报警。”
秦封说:“切视频电话。”莫芜答应,点开微信接受通话,主动把手机放在祁笙前面。但他看了看祁笙——祁笙无力地躺在副驾驶上,衣服被他无意识扒开了,露出来的锁骨和胸口的皮肤泛着红,像一片雪地里落了梅花。莫芜扫了一眼屏幕上的秦封,皱着眉把祁笙的衣服严严实实拉好。
“喂!你手放哪呢!?”屏幕那头的秦封喊道。
呵呵。莫芜专心开车,没再理他,出轨的人也配说话?
莫芜一路飙回了租住的公寓,把祁笙抱进门时他已经半昏迷。他自己其实也没有相关经验,在车上提前点了外卖要了一些退烧药,想试试能不能起效。哪知秦封看见后忙说不能吃,到浴室里用温水冲一下,让他自己打出来就好了。
莫芜语气冰冷:“你听起来很有经验啊。”
“呃。”秦封莫名露出一个心虚的表情,“你管这么多做什么,照做就行了。”
莫芜心说之后再找你算账。他把祁笙放进浴缸,想了想还是把手机放外面。秦封强烈反对,莫芜说:“我要是想做什么早做了,还用得着给你打电话?”秦封没声了。
温水淋到身上的时候祁笙睁开眼睛,短暂地清醒过来,自己上半身**着,下半身还算完整,微凉的浴缸和水温让他觉得很舒服,可身体里的燥热却让他难受。祁笙下意识地想把裤子也脱了,莫芜忙拉住他的手制止他的动作。
祁笙这才注意到这还有个人,他问莫芜:“这是哪?”
莫芜说:“这是我家,你在酒吧中了药,我把你带回来了。”
祁笙说:“我难受。”他扯了扯被拉住的手,意思是放开他。
他中了药没什么力气,扯着手跟小猫尾巴卷人似的,莫芜却觉得摸着的那块腕骨烫得惊人,慌忙逃窜出了浴室。秦封见他出来问什么情况,莫芜面红心跳地听着浴室起伏的水声和闷哼声,深呼吸定了定神,想起一件正事。
他拿起手机看着屏幕上的人,直球问道:“你是不是出轨了?”
“啊?”秦封怔住,“什么出轨?”
“你装什么,我都看见了,去年八月份,你和一个西装男有一腿,是不是?”
莫芜说出那张纹身照片发布的日期,意料之中看见秦封惊诧愣神的表情。莫芜冷笑两下:“证据我全保存了,你要怎么跟他解释?”
秦封回过神:“不是你想的那样。、
“渣男经典语录,”莫芜接道,“你今晚就想想怎么狡辩吧。”
“这事好像跟你没什么关系吧。”秦封语气冷了下来。
“怎么跟我没关系?我是他的——”莫芜把“追求者”三个字咽下去,拿出祁笙的签名,说:“我是他的粉丝。”
“他的私生活跟粉丝也没半毛钱关系……喂!”秦封还在辩驳,浴室里水声忽然停了下来,莫芜手机一放,人影顷刻间没了。
浴室里祁笙已经睡了过去,莫芜控制着自己的眼睛,匆忙掠过水面的□□,目不斜视把祁笙捞出来穿好衣服抱进卧室。秦封还在嚷嚷着今晚电话不准挂,谁知道你怀的什么心。莫芜把手机对准铺好的沙发,说看见没,再怎么样也比你这个出轨的小人君子多了。
秦封反驳:“都说了我没有出轨……挂电话的话我真报警了!”
莫芜说你知道我家地址吗你就报。
在秦封“你他妈不装了”的辱骂声中莫芜挂断了电话,他来到卧室,祁笙安静地睡着了,他睡相很乖,呼吸轻巧,平躺在床上不动弹,纤长如扇的睫毛静静地垂落下去。莫芜把他脸颊上的碎发捋到一旁,说,晚安,奥萝拉。*
7.
第二天祁笙醒来的时候着实懵了一会,四周是陌生的卧室,身上是陌生的衣服,床头柜上放着一张便签是没见过的笔迹:你的包和手机放在客厅,我去买早餐了,醒了的话给我打电话(^^)
下面附带了一串号码。
祁笙扯扯衣服,自己已经有一米八的身高,这衣服却仍旧要宽松一点,他走到客厅找出自己的手机,那个人很细心,还专门给他的手机充了电,一打开,全是秦封的消息。
凌晨2:16
秦封:[视频通话对方已取消]
[视频通话对方已取消]
[语音通话对方已取消]
我□□的,接电话!!
凌晨2:25
秦封:至少给我拍张照片确认安全吧
回复:[照片.jpg]
祁笙点进照片,是从门口拍的他睡着的样子,应该是带他回来的人拍的,很模糊,只能隐约看到床上有个人。
秦封:?
这能看清个鬼啊!
回复:得了,他睡着了,再吵我关机了
秦封:睡着了不是更危险吗??你不准关
回复:(^^)
后面是秦封一个人刷屏,他的账号没再回复。祁笙动动手指发消息过去:我醒了
秦封秒回:你终于醒了!
人怎么样,没事吧?
那混蛋有没有对你做什么不好的事?
祁笙回复:没有
他想了想,补充一句:他人挺好的
秦封:?
好在哪!?
你这样很容易被骗的知不知道
他叽里呱啦开始说教让祁笙不要轻易相信陌生人。陌生人吗?祁笙的视线在这三个字上顿住。
其实也不算陌生人,祁笙想,其实他是记得他的。第一次见面在后台,这个长相英俊的男人来找自己搭讪——如果紧张得连话都没说出来也算搭讪的话。第二次见面自己在写谱子,他过来要签名,这一次他已经戴上了工牌,牌上写着舞台摄影师,看来是找到了理所当然的门路可以接近自己。第三次……不如说,之后的每一次,他都在舞台下,目光灼灼地看着自己,明明是负责拍摄舞台,镜头和目光却总是聚焦在他身上,让人想忽视都难。
最后一次便是昨天了,自己喝了不干净的水,被他发现后带了回来,明明喜欢都快化成水从眼睛里溢出来,却出乎意料的什么都没做。
祁笙拿出便签,视线落到那串号码上,大门突然咔哒一声打开了。
莫芜手上提着早餐,一开门就见到客厅里站着的祁笙。他醒来的时间比莫芜预估得早很多,莫芜打好的腹稿一下子卡了壳,昨天怼秦封的犀利模样全不见了,他结巴地说:“呃,早上好,饿了吗?”
祁笙点点头,在莫芜布置早餐的时候说谢谢。莫芜的手抖了一下,一次性筷子差点被他横着掰断。祁笙问:“你想要什么谢礼吗?”莫芜忙摆手:“不用不用,同事之间互帮互助,应该的。”
同事吗。祁笙低下头喝粥,没再说话。
气氛短暂地沉默下来,莫芜挣扎了好一会儿还是选择开口,他问:“你现在和主唱的感情怎么样。”
问完他就后悔了,操,自己什么时候这么胆小过。
祁笙似乎对这个问题有些惊讶,挑眉说:“很好,怎么了?”
莫芜直接把那个三无账号的主页放到祁笙面前:“秦封可能出轨了,去年八月份。”
“出轨?”祁笙第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他滑动着看了内容,心中了然:“哦,知道了。”
哦。
哦!?
就这样?莫芜大为震撼,祁笙这么喜欢这个主唱?为了他连出轨也不在意?他何德何能啊!
“扑哧。”也许是莫芜的神情太过震惊,祁笙蓦地笑了出来,他好看的眉眼弯起来,说:“其实我和他只是在假扮情侣啊。”
天降一份大礼砸到莫芜头上,他怔怔望着祁笙,心想,这消息真好看……不是,祁笙笑起来的样子真好看。
8.
经祁笙解释过后莫芜捋明白了。祁笙和秦封的确是高中就认识了的朋友,两人关系好到考了同一所大学,选了同一个专业,分到同一个宿舍,后来又组了同一支乐队——莫芜不得不承认听到这还是觉得嫉妒,但除此之外他们的关系十分清白,只是单纯的好朋友而已。
至于假扮情侣,祁笙的说法是这样的:那段时间经常有人骚扰他,不是当众表白,就是私下跑后台拦人,更有甚者追到学校的宿舍和教室去递情书。他烦不胜烦,最后秦封想出一个点子,他们干脆假扮情侣,表明他已“名草有主”,挡下那些烂桃花。
祁笙觉得可行,于是他们选在情人节那天官宣。好在重庆是个自由包容的城市,他们又是在酒吧驻唱,两个男人官宣一下也没什么。这个方法也的确奏效,在那之后少了很多道德绑架的告白者。
“那那个账号呢?”莫芜问。祁笙笑说:“那才是秦封的正牌男友。”
莫芜恍然大悟,仔细一想又开始汗流浃背了,跑后台找人这事他干了,追到学校教室去他也干了,甚至一句冒昧的“我能不能追你”都直接说了出来,万幸他理智犹存,没有做什么过激的事。
莫芜看着正在喝粥的祁笙心有余悸,还有昨天他但凡动了什么歪心思,今后可能就缘尽于此了,哪还有机会能看见祁笙对着自己笑。
“所以,”莫芜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问道,“我可以追你吗?”
祁笙拿着勺子的手一顿,他坐直身体与莫芜对视,认真问道:“你喜欢我什么?”
“我喜欢你——”莫芜看着这双浓墨般的黑瞳忽然有些磕绊,一见钟情这种事太扯了,更别说是脸都没看清楚的一见钟情,祁笙在角落里弹电吉他时疏离又暴戾的矛盾美感,他该怎么形容呢?莫芜突然庆幸起自己是摄影师,他把拍下来的照片一张张划给祁笙看,说:“你在舞台上的样子很有魅力……还有在角落里坐着的样子好可爱,像猫一样。”
“猫?”祁笙歪歪头,从来没人说过他像猫。
“嗯,我给你看。”莫芜划动着翻相册,但突然,一张突兀的偷拍照出现了。
正是那张祁笙在校园里摸猫的照片,构图是一个明显的偷拍视角,从枝枝叶叶里窥见到蹲在小路上的祁笙。莫芜赶紧划过,心都停跳了一瞬,他偷瞄一眼祁笙,看见祁笙脸上没什么表情,心下一横,干脆直接低头道歉:“对不起,之前我也去你的学校跟踪偷拍你了。”
祁笙眨眨眼,伸出手划回那张图:“原来那几天偷拍我的是你。”
“欸?”莫芜又愣了,“你知道?”
“我早就发现了。”祁笙的眼里漾起笑意,他说:“猫科动物的感官可是很灵敏的。”
这略带一点得意的笑和说出来的话简直把莫芜迷得神魂颠倒,他晕乎乎地继续道歉:“对不起,我不该这样做。”
祁笙说:“没关系,我原谅你了。”
莫芜仿佛能听见自己头上冒醉泡的声音,猫科动物不是很记仇的吗,怎么会这么轻易就原谅他。他得寸进尺:“那我现在能追你了吗?”
祁笙反问:“原来你现在没在追我吗?”
完了,莫芜感觉有一只猫正围着他的脚打转,走动间尾巴时不时撩一下自己,他的话被撩得七零八落:“那我能……能先加你的微信吗?”
9.
加完微信后祁笙准备离开,莫芜帮他收拾东西,把烘干的衣服装进包里,笔和谱子也没落下,但刚拉上拉链一张照片便滑了出来。
莫芜以为是祁笙的照片,捡起来却发现是一个陌生女人,长相很年轻,齐耳短发,与祁笙有五六分相似。
也许是祁笙的家人,莫芜想。祁笙恰好换好衣服出来了,莫芜问他:“买的衣服合身吗?”祁笙点头,看到莫芜拿着的照片。
“刚才从你包里滑出来的。”莫芜边说边把照片递给祁笙。
“哦。”祁笙接过。
“照片上面是你家人?”莫芜问,他有些迟疑,不知道现在问这个会不会过线,但最终对祁笙的了解欲占了上风。毕竟除了论坛上那些真假混杂的信息,他对祁笙几乎是一无所知,他高中的时候是怎么样的,他为什么会答应主唱组乐队,他被骚扰那段时间是怎么度过的,他喜欢什么讨厌什么……他突然有些责怪自己,为什么自己这么晚才来到重庆,为什么这么晚才遇到祁笙。
祁笙看了两秒照片,说:“你想知道吗?”
“想。”莫芜握住他拿着照片的手,见他不抗拒,又得寸进尺地圈住祁笙瘦削的腕骨。
“这是我姐姐,”祁笙到沙发上坐下,“这张照片是三年前拍的,在她最后一次打完架子鼓之后。”
“最后一次?”
“嗯。”祁笙说,“她很喜欢架子鼓……可以说是她拉着我认识乐队,认识乐器,我才接触到电吉他的。她从小就开始学架子鼓,梦想是组一个乐队,在舞台上做一个肆意又热烈的鼓手。”
“好酷。”莫芜感叹。他能想象到一个女孩坐在巨大的架子鼓后面,干净利落随着节奏敲击鼓面的模样。
“是吧。”祁笙接着说,“我受她的感染去学了电吉他,我看她学架子鼓学得很轻松,也以为电吉他很简单,但比我想象的难多了。在我和她原本的设想中,高中毕业后,我们会拉上秦封,组一支小型乐队,会一起登台演出,会一起赢得很多掌声和赞扬。”祁笙的语气里带上一些怀念,但语调听着依然平静。
“但三年前,”祁笙摩挲了一下照片上的脸颊,“她癌症去世了。”
“她是个很乐观的人,发现癌症之后也在积极治疗,按理说生命能延长很久,但癌症没跟她讲道理,蔓延的速度很快就让她常年待在病床上,没力气抬起手,架子鼓也没办法打了。”
“后来,”祁笙顿了一下,“后来就是最后一次,她想打鼓,我偷偷把她从医院带出去,去她学架子鼓的地方,她尽全力打了最后一次鼓,我给她拍下这张照片,不久她就过世了。”
“抱歉。”莫芜后悔让祁笙说起这张照片了,他懊恼地说,“我好像总是在做要向你道歉的事。”
“不要道歉。”祁笙反而笑了,“对于她来说,她只是去了另一个可以肆意敲击架子鼓的世界而已。”
“但你每一次都会带着照片上台吧。”莫芜说道。他想,否则照片怎么会从包里滑出来。
“嗯,这是我加入乐队的原因。”祁笙承认,“我答应过她,要跟她一起登上每一次舞台。”
说出这话的祁笙眼里好像载满了星星,莫芜看了半晌,说:“这好摇滚。”
“这好摇滚?”祁笙疑惑。
“对啊。”莫芜振振有词,“网上不都说摇滚是不羁、叛逆和热烈的代名词吗,你的经历就非常摇滚。”
祁笙笑开来:“这是哪来的对摇滚的刻板印象和咯噔发言。”
莫芜挠挠头:“原来不是吗。”但他看着祁笙敞亮的笑容,又觉得不是也好,祁笙还是笑起来更好看。
10.
总而言之,经历这段对话之后莫芜和祁笙的距离显著拉近了一大截,莫芜竟然开始期待每天去上班了,上班的时候自己能名正言顺地盯着祁笙看,还能在他下台后在他身旁看他写谱子,除了已经回来的主唱让他有点不爽之外,一切都很完美,莫芜看着秦封搭在祁笙肩上的那只手想道。
前几天秦封回来后祁笙就跟他说了莫芜的事,也说明了莫芜现在在追自己。莫芜和秦封之间的误会解除,他见祁笙不反感,再加上那晚上莫芜确实老老实实什么也没干,也就随他们去了。但即便如此,秦封还是有种自家养着的猫要被外面流浪的狗叼走的错觉,在酒吧里时常霸占着祁笙,不给莫芜接近的机会。
祁笙对他的护短欲也很无奈,他并不讨厌莫芜,便主动让莫芜与自己坐在一起,自此祁笙那个小角落里多了一个人。不管别人怎么想,莫芜对此已经知足并且乐在其中,眼见这天下台后秦封去接电话,莫芜立刻把祁笙拉到一旁,悄悄问祁笙生日有没有时间。
祁笙都没想起来再过几天就是自己的生日,他摇头说没有,莫芜立刻凑近:“那能把那天的时间借给我吗?”
祁笙有点好笑,时间也能借的吗?他说:“一般我都会和主唱过——”他停顿了一下,莫芜感觉他好像在刻意钓着自己的心——“但是今年可以把那一天都给你。”祁笙笑着说完,莫芜整颗心又落回地上。
生日那天莫芜去祁笙的学校接他,上了车之后莫芜煞有其事地蒙起祁笙的眼睛,说要给他一个惊喜,一定不辜负祁笙的慷慨。祁笙很乖地戴上眼罩,牵着莫芜的手跟着他的指引走路。莫芜暗想祁笙这样有点像跟着他进门的媳妇,就缺一个盖头了。当然,这话他只敢在心里说。
到了他的家里祁笙摘下眼罩,眼前是一个布置得亮闪闪的客厅,上面一串HBDtoU的气球,四周放着串联起来的小灯,中间有一个巨大的礼物盒。
很土的过生日方案,但莫芜猜测祁笙应该不会喜欢去那些金碧辉煌的餐厅庆祝生日,事实证明他的直觉是正确的,祁笙看起来挺开心,并没有嫌弃。于是他把礼物盒推到他面前,说你现在就可以开箱。
祁笙用剪刀剪开缎带,打开盒子,里面躺着一把崭新的吉他,炽红的涂漆让它在盒子里也流光满溢,祁笙立刻认出来:“Red Special!?*”
莫芜得意点头:“你翻到另一面看看。”
祁笙把吉他翻过来,是布莱恩梅标志性的签名,他总是把名字的首字母“B”画得像一个爱心。
“这是托我在英国的朋友买的,虽然是二手,但品质很新。”莫芜说,“我猜应该没有组乐队的会不喜欢皇后乐队吧——”
话音未落,祁笙已经拥抱过来,带着一句满载惊喜的谢谢。莫芜第一次离清醒的祁笙这么近,手都不知道往哪放,纠结了一会后还是顺从内心环住祁笙的腰,问:“现在我算通过考核了吗?”
“什么考核?”
“成为你男朋友的考核呀。”
祁笙说:“我什么时候给过你考核?”
“好吧,”莫芜说,“其实是我自己给自己的,但是分数由你来打。”
祁笙又一次展现了他的慷慨,大方说那算你满分通过了。
喜悦的心情过了头,莫芜反而冷静下来,他看着祁笙近在咫尺的脸,问:“我能亲你吗?”
……不对不对不对,自己真冷静下来了吗?莫芜懊恼,心想这样好像太快了,祁笙不会觉得自己很轻浮吧。哪知祁笙思考一会,说:“你只想亲我吗?”
什么意思?莫芜没反应过来,就见祁笙突然贴近了,膝盖抬起在自己腿间轻轻蹭了一下:“就没别的事想做?”
“嘶——”莫芜倒吸一口冷气。然而祁笙很快就撤开,说那先吃蛋糕吧,他饿了。
完了。莫芜感受到自己光速起立的下半身无奈心想,忘了祁笙是个玩摇滚的,而且钓技一流。
End.
感谢看到这里的朋友,希望你们喜欢这个故事^^
奥萝拉:睡美人的名字。
Red Special:皇后乐队吉他手,Brian May使用的吉他名。
秦封是另一对里的1,这对是狼狗主唱攻x真香公子哥受,以后有时间写写他们的故事~
所以本篇实际上参杂了巨量的11贴贴(^з^)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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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吉他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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