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透过梨香院的窗纱，在青砖地上投下细碎的光影。
林挽玉接过那碗温热的莲子羹，指尖仍能感受到萧彻方才递来食盒时的温度，心中那点因一.夜折腾而起的疲惫，竟被这细微的暖意悄悄抚平。
“王爷若是无事，便在此处歇息片刻吧？” 林挽玉放下瓷碗，看着萧彻眼底淡淡的青黑。他昨夜为寻宝玉奔波整夜，想必也未曾合眼。
萧彻却摆了摆手，起身走到窗边，目光落在院中信步的几只白鸽上：“我还有些事务需回府处理，你且安心休息。只是……”
他转头看向林挽玉，语气郑重，“忠顺王府虽暂时退去，却绝不会善罢甘休。往后你在贾府行事，需多留个心眼，若有任何异常，即刻派人去北景王府寻我。”
林挽玉点头应下，送萧彻至院门口。看着他的马车消失在巷口，她才转身回房，刚坐下，就见袭人端着水盆进来：“姑娘，老太太让我来问您，要不要去正厅陪她说话。”
“知道了，我梳洗一番便去。” 林挽玉接过毛巾，擦了擦脸，脑海中却忽然闪过昨夜玉佩示警的碎片，昏暗的屋内，王熙凤坐在梳妆台前，指尖点着账本上的数字，嘴角勾起冷硬的笑，而账本旁，堆着几封写着 “利钱” 二字的信封，信封下，压着一张农户的卖身契。
按大纲主线，王熙凤放高利贷是贾府败落的导火索之一。如今宝玉的危机刚过，这隐在暗处的利债隐患，若不及时遏制，迟早会酿成更大的祸事。
梳洗完毕，林挽玉跟着袭人前往正厅。刚穿过抄手游廊，就见平儿提着食盒匆匆走来，见到她，连忙停下脚步，笑着行礼：“林姑娘早。”
“平儿姐姐早。” 林挽玉心中一动，主动上前一步，语气亲昵，“姐姐这是要去给二.奶奶送东西吗？我初来乍到，对府里的规矩还不太熟悉，正想向姐姐请教些管家的琐事，不知姐姐可有空闲？”
平儿愣了愣，随即笑道：“姑娘客气了，不过是些琐碎事，有什么想问的，尽管说便是。” 她看了看手中的食盒，“我先把这碗燕窝送到二.奶奶房里，姑娘若是不介意，可随我一同过去，咱们路上说。”
林挽玉正有此意，连忙点头：“那就麻烦姐姐了。”
两人并肩走着，林挽玉状似无意地提起：“姐姐在二.奶奶身边当差，定是十分辛苦吧？我昨日听袭人说，府里的账目都要经姐姐的手，姐姐可真是能干。”
平儿叹了口气：“不过是尽心办事罢了。二.奶奶性子急，府里的开销又大，若不多加留意，很容易出岔子。”
“是啊，” 林挽玉顺着她的话头，语气带着几分感慨，“我在道观时，常听观主说，‘财帛动人心’。
前些日子，我还听山下的农户说，有户人家为了给母亲治病，借了外面的利钱，本以为能缓过来，谁知那利钱越滚越多，最后不仅卖了房子，连女儿都被抵债了，真是可怜。”
她说得轻描淡写，却悄悄观察着平儿的神色。果然，平儿的脚步顿了顿，眼神闪烁了一下，低声道：“姑娘说的是，外面那些放利钱的，心都黑着呢。”
林挽玉心中了然，继续道：“可不是嘛。我还听人说，有些官宦人家，为了填补府里的亏空，也会悄悄放些利钱，只是这事儿若是传出去，不仅有损名声，若是被官府查到，恐怕还要惹上麻烦。
姐姐在府里管账，可得多提醒二.奶奶，千万别沾这些风险大的营生。”
平儿的脸色彻底变了，她停下脚步，看着林挽玉。二.奶奶放高利贷的事，在府里只有她和几个心腹知道，林挽玉刚入府不久，怎么会知道这些？
“姑娘……” 平儿张了张嘴，刚想追问，却见王熙凤的丫鬟丰儿匆匆跑来：“平儿姐姐，二.奶奶让你赶紧过去，说是有要紧事商量。”
平儿只好压下心中的疑惊，对林挽玉道：“姑娘，我先过去了，改日再与你细说。” 说罢，便快步离去。
林挽玉看着她的背影，心中松了口气。虽未明说，但平儿心思通透，定能明白她的意思。只是，王熙凤会不会收敛，还是个未知数。
刚走到正厅门口，就听到贾母的笑声：“挽玉来了？快过来坐。”
她走进厅内，只见贾母正与邢夫人、王夫人说话，而宝玉坐在一旁，正拿着通灵宝玉把玩，见她进来，连忙笑着招手：“挽玉姐姐，你快来，我给你看个好玩的。”
林挽玉走过去，在宝玉身边坐下。
宝玉献宝似的把通灵宝玉递到她面前：“你看，这玉上的字，昨日我仔细看了，竟与你玉佩上的‘绛珠’二字，有些像呢！”
林挽玉心中一动，接过通灵宝玉。
玉质温润，上面刻着 “莫失莫忘，仙寿恒昌” 八个字，字体虽与 “绛珠” 不同，却透着一股相似的灵气。
她正想细看，袖中的 “绛珠” 佩忽然微微发热，脑海中闪过一幅画面。昏暗的雨夜，通灵宝玉从宝玉手中滑落，掉进泥水里，而不远处，王熙凤被几个官差押着，哭嚎着被带走，账本散落在地上，上面的 “利钱” 二字格外刺眼。
“姐姐怎么了？” 宝玉见她神色不对，连忙问道。
林挽玉回过神，强压下心中的不安，将通灵宝玉还给宝玉：“没什么，只是觉得这玉很特别。” 她看向贾母，语气带着几分随意，“老太太，我昨日听袭人说，府里的账目都是二.奶奶在管，二.奶奶可真是能干。
只是我昨日听山下的农户说，放利钱的风险很大，咱们府里应该不会沾这些吧？”
贾母的笑容顿了顿，看向王夫人。王夫人脸色微变，连忙道：“挽玉多虑了，咱们府里怎会做这种事？定是外面的人胡乱猜测。”
林挽玉心中清楚，她们是不会承认的，便不再追问，转而说起别的话题。正说着，门外传来丫鬟的通报：“老太太，北景王殿下派人送来了些东西，说是给姑娘的。”
贾母愣了愣，随即笑道：“快请来人进来。”
不多时，一个小厮走进来，恭敬地递上一个锦盒：“我家王爷说，昨日姑娘受惊了，这是王爷特意为姑娘准备的安神香，还请姑娘收下。”
林挽玉接过锦盒，打开一看，里面装着几支精致的安神香，香气淡雅，闻着就让人安心。她心中一暖，对小厮道：“替我多谢王爷。”
小厮谢过，正欲退下，忽然想起什么，又道：“对了，我家王爷还说，近日京城里不太平，让姑娘尽量少出府，若是有要事，可让府里人去北景王府通报一声，王爷会派人护送。”
这话一出，贾母与王夫人对视一眼，眼中都带着几分诧异，北景王对挽玉，似乎很是上心。
待小厮走后，贾母看着林挽玉，语气带着几分探究：“挽玉，你与北景王殿下，以前认识？”
林挽玉连忙摇头：“我也是昨日才与王爷相识。许是王爷心善，见我初来乍到，又遇到昨日的事，才特意关照我。”
贾母点了点头，却没再多问，只是眼神中多了几分思索。
当日午后，林挽玉正在房里看书，忽然听到院外传来脚步声，紧接着，平儿的声音响起：“林姑娘在吗？”
林挽玉起身开门，见平儿神色凝重，手中拿着一个账本，连忙请她进来：“姐姐怎么来了？可是有什么事？”
平儿关上门，将账本递给林挽玉：“姑娘，这是二.奶奶放利钱的账本。我昨日听了姑娘的话，心中不安，便偷偷翻了翻账本，发现这利钱已经放出去不少，若是被官府查到，后果不堪设想。
姑娘，你可有办法救救二.奶奶，救救贾府？”
林挽玉接过账本，翻开一看，上面密密麻麻记着放利钱的数目和借债人的名字，其中不乏一些贫苦农户。她心中一沉，抬头看向平儿：“姐姐可知，这些利钱，二.奶奶打算何时收回？”
“我听二.奶奶说，再过几日，就到收利钱的日子了。” 平儿叹了口气，“可昨日姑娘也说了，放利钱风险大，我真怕会出事。”
林挽玉沉吟片刻，道：“姐姐，你听我说。你回去后，就对二.奶奶说，近日京城里查得严，有几家放利钱的都被官府抓了，让她先把账本藏好，暂时别去收利钱，等风头过了再说。
另外，你再悄悄把这些借债人的名字记下来，若是有农户实在还不起，就想办法帮他们减免一些，也算积德行善。”
平儿眼前一亮：“姑娘说得是！我这就回去告诉二.奶奶。” 说罢，便拿着账本匆匆离去。
林挽玉看着她平儿脚步轻快的背影，心生担忧，这只是权宜之计，若想彻底解决问题，还需从长计议。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轻轻的敲门声。林挽玉以为是袭人，便说了声 “进来”，却没想到，走进来的竟是萧彻。
“王爷？您怎么来了？” 林挽玉惊讶地站起身。
萧彻笑了笑：“我刚处理完事务，想起昨日给你送的安神香，不知你用着是否习惯，便过来看看。” 他目光扫过桌上的茶杯，“看来我来得不是时候，姑娘正有客人？”
“不是，” 林挽玉连忙解释，“方才平儿姐姐过来，与我说了些管家的事，已经走了。”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将账本的事告诉了萧彻，“王爷，二.奶奶放高利贷的事，比我想象的还要严重。
若是不尽快解决，恐怕会给贾府招来灭顶之灾。”
萧彻脸色一沉：“我昨日已经派人去查了，果然如你所说，王熙凤放的利钱，不仅涉及农户，还牵扯到一些官员的家眷。
若是被忠顺王府抓住把柄，定会借机打压贾府。” 他顿了顿，看向林挽玉，“你有什么打算？”
“我让平儿劝二.奶奶先把账本藏好，暂时别去收利钱。” 林挽玉叹了口气，“可这只是暂时的，若想彻底解决，还需找到一个稳妥的办法。”
萧彻沉吟片刻，道：“我倒有个主意。再过几日，就是太后的寿辰，宫里会举办宴席，到时候，我可以借着给太后贺寿的机会，向皇上进言，说京城里有些不法之徒借放利钱欺压百姓，恳请皇上下令整顿。
这样一来，王熙凤就有理由收回利钱，而且不会引起别人的怀疑。”
林挽玉眼前一亮：“王爷这个主意好！只是，这样会不会给王爷带来麻烦？”
“无妨，” 萧彻笑了笑，“整顿利钱本就是利国利民的事，皇上定会同意。再说，我这么做，也是为了保住贾府，不让忠顺王府有机可乘。”
林挽玉感激道：“多谢王爷。有王爷在，我心里踏实多了。”
萧彻看着她，眼中带着几分温柔：“你不必客气。我说过，会与你一同，护贾府周全，也护你平安。” 他从怀中取出一块玉佩，递给林挽玉，“这是我府上的令牌，你拿着。
若是遇到危险，可凭此令牌去北景王府求援，府里的人都会听你的吩咐。”
林挽玉接过，上面刻着 “北景王府” 四个字。“王爷，” 林挽玉抬头看向萧彻，语气带着几分认真，“若是将来，贾府真的保不住了，你会如何？”
萧彻看着她，眼神坚定：“无论如何，我都会护你周全。”
林挽玉垂目低眉浅笑，心中悸动，却仍旧半信半疑，毕竟各为己利，若他们不是同为太子党，萧彻会如此好心？
言语终是苍白，前路危机重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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