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和母亲很早就分居了。希楠年纪很小的时候，母亲还会到父亲屋里，后来母亲彻底跟舅舅和骆吉阿姨住在一起了。
希楠跟朋友们道别之后，默然无声地走在叶舟前面。两个人一前一后地走着，终于到了父亲的小屋，屋前立着一块木牌，写着“虎爷之家”。
夜晚，希楠坐在窗沿的小床上，她听着旧手机里的音乐，翻看自己的漫画书。房门响起，希楠知道是父亲，说了请进。
父亲带着一条围巾走了进来，他坐到小床边沿，把围巾放在希楠身边。
“你平时是个热情好客的孩子，为什么不喜欢叶舟？”父亲温和地看着希楠。
“你为什么喜欢叶舟？”希楠反问。
“她是我朋友的小孩，”父亲回答过后，又补充道，“十几岁上高中时交的朋友，疫情爆发后就失联了。”
“所以呢？”希楠仍然不解。
“她母亲感染去世了，父亲也死在总署的轰炸区内，孤身一人，她和她姐姐在轰炸区救了很多未感染者，姐姐却因为感染也死掉了。”父亲说罢，发觉了女儿脸上的怜悯之情。
“你和她认识，对吗？”父亲进一步探寻。
“对，”希楠抬眸看向父亲，“那可不算什么愉快的回忆。”
“不管以前发生过什么，都试着以开放的心态去跟她相处，如果你有话要说，随时找我。”父亲仍然是用力拍拍希楠的肩膀，然后起身离开了。
希楠拿起父亲给的围巾，材质很柔软。后疫情时代已经很难见到羊绒材质的围巾，羊类的病毒株跟人类的一样活跃，现在大家吃的最多的肉都是鸡肉。
希楠知道父亲的良苦用心，只是她没想好怎么面对叶舟。
【5：00am】
庭院里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成虎睡在临近庭院的房间，他没有关窗，被声音吵醒。他起身，点燃一根烟，走到窗边。
是昨天苏醒的那个女孩，她正在用一把干草扫帚清扫庭院周围的道路。庭院变得比以往漂亮干净，杂草丛都被清理了。
成虎走出门，招呼叶舟过来。
叶舟看见了成虎，带着扫帚跑到成虎面前。
“你不用做这些，”成虎温和地说，“你怎么起那么早，多睡一会儿吧，镇上的人到九点才会醒来。”
“我习惯了。”叶舟沉声回答成虎的问题。
“总署的人五点起床？”成虎轻笑出声。
“不是，我们要训练。”叶舟含糊地回答着成虎的问题。她眼睛太深太暗了，反观希楠就明亮得多。
“去休息吧孩子，”成虎拍拍叶舟的肩膀，“跟你爸一样轴。”
“我睡不着，给我一把枪，我去帮成虎叔巡逻。”叶舟看上去有些局促，眼神又很安静平和。
成虎看着叶舟半晌，轻声叹息，“走吧，我们一起。”他从武器房拿了一把步枪给叶舟，两个人骑上自行车往边界走。
“你们这一批出生在疫情元年的小孩没享过福，日子苦，都不爱笑。”成虎不停地叹息，他单手骑车，另一只手去点烟。
“……”叶舟原想回应些什么，却没说出口。
“你爸小时候也老实，以前他数学成绩好，我总找他要作业抄……你在学校成绩怎么样？”成虎似笑非笑地看向叶舟。
“一般，”叶舟回答，“希楠成绩很好。”
“我知道，”成虎骄傲地仰头，“她从小脑子就好使，随她妈。”
叶舟迟钝地点头。
成虎见叶舟不说话，只好主动试探道：“你跟希楠以前关系怎么样。”
叶舟沉默了好久，成虎以为她不打算回答的时候，她突然出声：“不好。”
成虎真想问明白发生了什么。他跟叶舟的父亲叶壬在繁荣年代的高中时期是最好的朋友，他们一起学抽烟，一起钓鱼，组队打游戏。后来各自有了家庭，叶壬因为责任变得更好了，落魄的成虎很少去联系叶壬，他害怕自己找他借钱。
逐渐失去联系之后，成虎再听到叶壬的消息，对方已经过世了。
叶舟的枪法很准，力气在同体型的群体中来说算是很拔尖。叶舟的格斗技巧一般，但是她的视力和听力都很不错，还算比较灵巧。
成虎带着叶舟来到自己的哨屋，“你喜欢喝什么？”
“有酸奶吗？”叶舟的果断让成虎颇为惊讶。
“有一点。”成虎拿出一瓶自制的酸奶，里面放了糖，他递给叶舟。
叶舟猛喝了几口，意犹未尽地舔嘴。
“你们这些小孩是真没吃过好的，”成虎看着她狼吞虎咽的样子，忍不住发笑，“我们那个年代，酸奶算什么好喝的。”
“我听说过你们有可乐。”叶舟的回答让成虎又怀念起来。
“人越来越少了，活着就已经很好了。”成虎再度哀叹。
成虎的生活总是有许多值得叹息。
“希楠的出生……”成虎若有所思地看向窗外，“是丧尸出现之后，对于我而言最美好的事情，我希望她的童年能跟我一样快乐，但是她很快就去了寄宿学校集中管理。”
叶舟没有搭话，她放下喝得一干二净的酸奶瓶。
“叶壬是个好人。”成虎说罢看向叶舟，对方竟然在哭。
成虎陷入沉默，他伸手轻拍叶舟的背。
叶舟哭得失声。成虎看得也不禁动容，鼻头一酸，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叶舟哭过之后，用袖子抹去眼泪。
成虎从背包里拿出他原本留给自己的围巾，放到叶舟怀里，“这里冬天很冷，你今天做得很好，从明天开始跟镇上的人一起巡夜吧。”
叶舟拿着围巾，哽咽着道谢。
小镇的冬天确实很冷，夏天也不再那么闷热了。自从植物重新爬满地球的每一个角落，树荫盖住了阳光，时而的雨天让空气变得有些潮湿。
冬天会下小雪，孩子们都在雪天里追逐玩耍，扮演人类和异化的同类。他们十几岁就要拿起枪与丧尸战斗。
失去朋友、父母、生命都是极有可能发生的事。
冷冻计划外的人类每天都观察着地下堡垒的地标，他们多么希望自己也是其中的一员。他们多么希望这只是一场梦，醒来还能回到那样繁荣昌盛的时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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