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走啊?” 周超拎着饭盒走进来,眼睛弯了弯。
林迟惟回头,指尖顿在键盘上:“写完这个就走。”
周超走到他身边放下饭盒,盖子一掀,把筷子塞进林迟惟手里:“先歇会儿,垫垫肚子再写。”
“周超你太偏心了吧?” 对面桌的胖医生凑过来,“我也饿着肚子呢,就给林大夫一人准备了?”
周超偏着身子挡了一下:“你这有家有口的不回家吃嫂子的饭,惦记我的口粮干什么。”
胖医生不在意地笑笑:“你这孩子,下个月科室聚餐定你家啊,早就想尝你手艺了,可不许耍赖。”
“妥了,没问题。” 周超爽快应下,又凑到林迟惟身边,带着点小得意:“快尝尝,今天做了大排骨!”
林迟惟看着那打开的饭盒,想伸手给他合上,想到自己还没洗手又停下了:“这屋子里还没消毒,你收起来吧。留着你晚上去值班室吃。”
周超听他这么说,叹了口气:“行吧,你是没这个口福了。”
林迟惟转过去接着写病例:“我都闻到了,很香,诸教授到现在还念叨你这口呢。”
周超换上白大褂,有些得意地说:“我这手艺,哪天我辞职不干了都能支个摊养活自己。”
他又笑了笑:“哪天请诸教授尝尝他当年最爱的红烧茄子,他又能喝两盅了。”
“这话教授听见会骂你的。” 林迟惟把病历保存好,起身去洗手。林迟惟洗手洗得仔细,每个指节都细细地揉搓过,搓得手指都泛着红。他不喜欢洗手液那种滑腻黏在手上的感觉,在家里他都用香皂。
出门前他和周超打了声招呼:“值个好班,我先走了。”
周超夸张地拉开门:“赶紧撤吧,逃离这个魔窟,留我独自奋斗。”
等林迟惟走出办公室,屋内的医生小声开口:“周超,你是怎么跟林大夫这么熟悉的?这科里感觉他也就和你关系还行。”
刚才那个胖医生回答:“他俩都是诸教授带出来的,认识多少年了,那交情可深了。”
那人接着说:“可我总感觉林大夫看着挺好说话的,也能开玩笑,但总感觉隔着一层呢?” 他又问周超:“那你俩关系那么好,你家聚餐我怎么没见他去过一次呢?其实你俩关系也就一般吧,感觉总是你热脸贴他冷屁股呢?要是我早就受不了了。”
这个人周超知道,平时就会在背后说林迟惟坏话。林迟惟能力强,入职一年就有了核心期刊论文,又是诸教授的得意门生,出门诊时,只让他跟诊、做重要手术时,指定他当医助。遭到不少人的眼红,背后有不少说他坏话的。这说到他面前的还是头一回,可能这人也以为自己和林迟惟只是表面和平,实际暗地嫉妒他。
那他还真想错了,周超看着那人开口:“迟惟和我关系怎么样,那是我们俩的事,轮不到你说什么,我受不受得了也不用你操心,你有时间还是操心你的项目什么时候能通过审核吧。” 周超语气平淡,眼神扫过那人,出门时砰地把门甩上。
那胖大夫叹了口气:“你可真会找事,我拦都拦不住你的话头。我看他要告诉林迟惟,林迟惟又找教授给你穿小鞋你要怎么办。”
那人又开始后怕:“不能吧……”
林迟惟走出医院大门,感受着外面的新鲜空气。他摸出手机看了眼时间,冷不丁地听见有人喊他名字。
“林迟惟!”
林迟惟顺着声音看到了王辛站在台阶下面,他不耐烦地 “啧” 了一声。指尖攥着手机壳,指节泛白,心情一下子沉到了底。
他走下台阶,无视眼前的人,直接走了出去。
“林迟惟!你等等!” 王辛从没被林迟惟这样忽视过,愣了一下就追了上去,走到大门口外面他一把拽住林迟惟的手臂:“我有话和你说。”
林迟惟被他碰到,猛地甩开手,像是碰到了什么恶心的东西。从表情可以看出他现在的烦躁,可语气依旧平淡:“没什么可说的。”
王辛被他透露出的这点情绪点亮了眼睛:“你说你之前每天对着我面无表情的,连我去找前女友都看不出你生气,现在知道和我生气了啊。”
林迟惟听他提起以前只觉得恶心:“我不想和你多说,让开。”
王辛倒显得异常兴奋:“你肯定还喜欢我,不然不可能这么生气。以后我不乱搞了还不行,你别和我分手了。”
林迟惟不说话,王辛就接着说:“不过咱们在一起你也得注意一点,别跟以前一样就突然跑去我公司接我或者出现在我朋友面前,他们不知道我和男的搞一起,你这样让我很丢人,不过你要是想接我的话偷偷的也可以,别被人发现了........”
林迟惟还真的去接过王辛下班,因为他总是在自己耳边念叨 “我前女友总是接我上下班,谈恋爱就是要这种惊喜,跟你一起太没意思。” 林迟惟以为这是某种暗示,直到他把自己塞回车里,才发现是自己误会了。
出现在朋友面前那纯粹是意外,林迟惟自己都不参加任何的聚会,他不喜欢人多的地方。诸教授很喜欢一家烧鹅,自己看望教授准备顺便带一只,碰巧王辛和朋友在那家饭店吃饭。本可以装作没看见,谁知道王辛哪根筋搭错了把自己拉到朋友面前介绍,那喝多了的朋友又说了一些很下流很侮辱人的话。林迟惟就把桌上的那盆鸡蛋汤淋在那人头上。
后面王辛再说了什么林迟惟一个字都没听到,林迟惟越来越焦虑,额角已经渗出细汗。这种摆脱不掉王辛,事情不受控的感觉,让他很焦躁。
医院门口人来人往,都是下班的同事,不少人好奇地往这边看。林迟惟像没看到一样,他打断对面滔滔不绝的人:“我再认真说一次,我们分手了,我不想再看见你。”
王辛也开始不耐烦:“我都这样来找你了,你还想怎么样!你别太蹬鼻子上脸。”
林迟惟脸色发白,他下意识地攥紧衣角,布料粗糙的质感蹭着指尖。就在失控的边缘,林迟惟突然想起了那个背影,还有当时那一瞬间感受到的心安。
林迟惟摇摇头想要把某些思绪甩出去,他拿起手机点了点,拨通了报警的界面,对着王辛:“你自己滚,还是等警察来抓你?”
“艹……” 王辛瞪着他,好像不信他真的能报警:“我不信你敢闹大,在你医院门口让人知道你是个同性恋,你敢吗?”
只见林迟惟按下拨通键,双眼始终盯着王辛:“你看我怕吗。”
直到对面的声音通过听筒传了出来:“您好这里是南乡 110,请问……”
“行,你够狠,够绝情。” 王辛用手指了指林迟惟,留下个意味不明的眼神转身离去。
林迟惟一口气走到小区楼下,扶着树弯腰喘气,胃里一阵翻江倒海的恶心。缓了好一会儿,才觉得那股窒息感慢慢退去。林迟惟直起身子,又对刚才自己想起那个人感到莫名其妙。
突然脚边的花丛里忽然传来窸窣声,林迟惟吓了一跳,后退半步。
安静了几秒,又响起细碎的响动。林迟惟蹲下身,往花丛缝隙里看 —— 一只毛茸茸的小爪子卡在两根花枝中间,正徒劳地扒拉着。
学校体育馆里,赵时觉刚结束训练,拿毛巾擦着额角的汗,手机在口袋里震动了下。
宿舍群里,姜乐发了条消息:“几点回来?就差你了。”
他没有点开,而是像习惯动作一样先点开了林迟惟的对话框,对话还是停留在那句 “好啊,我等你。”
没什么好看的,只有三句话,两句都是自己发的。
赵时觉随意地扒拉几下,才退出去点进宿舍群回了句 “马上”,收起手机往宿舍走。
一进门,就听见姜乐举着手机嚷嚷:“小葛,表白墙今天又有俩女生给你告白,你这是要超过赵时觉啊。”
葛涛红着脸抢手机:“别瞎念。”
姜乐躲开他的手,故意把屏幕凑到赵时觉面前:“听听,‘葛学长瘦身成功后好帅,求个联系方式’—— 啧,咱们痴情小王子这是要迎来第二春啊。”
躺在床上的秦山坐起来,亮出胳膊上的肌肉,黑色 T 恤被撑得鼓鼓的:“我这肌肉不比瘦身厉害?”
姜乐白了他一眼:“绿巨人不参与人类评比。”
赵时觉没接话,拿了换洗衣物进了浴室。等他洗完澡出来,宿舍几人已经收拾好,准备去常去的那家烤串店。
路边摊的灯光昏黄,啤酒瓶碰在一起叮当作响。葛涛捧着手机,嘴角一直没下来过,姜乐凑过去看了两眼,吹了声口哨:“行啊,这是聊上了?”
葛涛慌忙把手机扣在桌上:“没,就是…… 一个学妹问作业。”
秦山灌了口啤酒,打了个嗝:“聊作业能笑得像个傻子?”
姜乐染着一头张扬的红发,笑嘻嘻地开口:“跟你们说个好玩的。”
只有秦山捧场:“怎么,你直了?”
姜乐的性向不是秘密,他骂了一声滚:“不是我直了,是有人想让校草变弯。”
秦山皱着眉头:“什么玩意。”
姜乐掏出手机给他看学校的告白墙:“是赵时觉终于打开了男性市场,女粉丝已经不够他收割的了。”
秦山一看还真是,真的有不少男的给赵时觉告白:“这不对吧,赵时觉一看就是钢铁直男,跟我一样。”
赵时觉听到这话时突然看了看他们,欲言又止。
姜乐把酒瓶对着他的嘴:“怎么了钢铁直男,有什么意见想要发表?”
赵时觉接过那酒瓶一口气干了半瓶,秦山吓了一跳:“壮士好酒量。”
赵时觉把酒瓶子往桌上一放:“姜乐,你是怎么知道自己喜欢男生的。”
桌子上的三个人都安静了,过于安静了。赵时觉没招了,又把剩下半瓶酒喝了,姜乐回过神来拍了拍秦山的肩膀:“兄弟,你是咱们宿舍唯一的钢铁直男了。”
葛涛默默地在无人在意的角落抬起头。
秦山回过神来惊呼:“卧槽,兄弟你不是吧?你别吓我啊!”
姜乐给他一个白眼:“应该是我害怕好吧,怎么看也是我最危险。” 他娇羞地捂住自己的胸口:“虽然你长得帅,但是你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赵时觉想给他一下子,硬生生忍住了:“你知道我酒量不止如此,但我想吐。”
姜乐:“……我想骂你但我打不过你”
赵时觉烦躁得不行,好不容易想听听他们的意见这两人还没一个正经的。赵时觉拿起羊肉串的签子戳他:“你能不能回答我的问题!”
“能!能!你丫别戳了!我新买的衣服!” 姜乐向后边躲,差点摔一跟头。
姜乐坐好了清了清嗓子:“这个吧…… 你问我没用,我从小就知道我喜欢男生。”
赵时觉把签子一扔,身子前倾,双手撑着膝盖:“那你是怎么知道的?”
姜乐跟看傻子似的看着他:“你有没有喜欢过的女生,不一定喜欢有好感也算。”
赵时觉坐直了身子沉默了。从小身边的朋友开始讨论哪个女同学好看哪个女明星漂亮,他都插不上话。觉得无聊,他也看不出来好不好看。
再长大点连他妈都怀疑这孩子是不是有点问题,怎么对男女这方面一点都不开窍。
什么叫好感?什么叫喜欢?赵时觉看了看姜乐,但没问,免得自取其辱。
“没有”
姜乐愣了一下,他本来想赵时觉说 “有。” 他再说 “你对女生有的那种感觉,我对男生有,这样还不知道自己喜欢男的吗?”
结果现在他张了张嘴,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秦山在一旁打量了赵时觉一下,挺委婉地说:“兄弟你没问题吧?”
赵时觉歪着头看他:“你试试?”
秦山:“....... 我错了赵哥。”
他摸了摸鼻子接着说:“不过你别说,说这个我还挺意外的。”
赵时觉不明白他说什么:“怎么了?”
秦山挠了挠头:“就是…… 怎么说呢?感觉你就不是会想这种事的人啊。你看你平时除了打工就是锻炼,然后跑机房,做实验。你连点自己的时间都没有,也没个什么兴趣爱好的,哪有时间琢磨那些事。”
赵时觉觉得他形容得自己就是一个无趣的理工科直男,他皱了皱眉:“你说的这些就是我的兴趣爱好。还有你这人怎么偏见这么重,我做这些事就不能琢磨谈恋爱的事了?”
秦山:“所以…… 就…… 你知道吧。”
赵时觉黑着脸:“知道屁啊知道。”
秦山摇摇头:“如果你的小迷妹们知道你私下这么无聊,估计你的校草地位就要被第二名的姜乐抢走了。”
赵时觉不可置信,他指着自己:“我很无聊吗?”
秦山总结:“反正和你谈恋爱一定很无聊,还很不浪漫,看着是那种让人多喝热水的类型。”
赵时觉额角的青筋跳了跳:“你他妈.......”
秦山:“还很可怕,感觉会家暴。”
赵时觉闭嘴不说话了。
姜乐问他:“那你现在是有喜欢的人了还是咋回事?”
赵时觉看了两人一眼,挺复杂地说了句:“我也不知道。”
赵时觉的长腿蜷缩着,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啤酒瓶上凝结的水珠,水珠顺着指尖滑落,在桌面上洇出一小片深色痕迹。他想起林迟惟拽他袖子时,指尖触碰到的温度,还有那股淡淡的消毒水味混着林迟惟身上独有的气息,萦绕在鼻尖挥之不去。
姜乐看他这样摇摇头:“不对劲,十分有十二分的不对劲。”
“林迟惟” 他在心中默念。
“林迟惟……”
突然像有某种感应,赵时觉抬起头,目光扫过对面的街道。看到那个身影的那一秒钟,天地仿佛开始旋转,时间似乎都为他静止了。
赵时觉站起身,椅子腿在地上划出刺耳的声响,踢倒的空酒瓶哗啦作响。
姜乐和秦山对视一眼,都愣了:“这咋了?”
赵时觉快步穿过马路,差点被一辆电动车带倒。他冲到宠物医院门口,一把推开玻璃门,风铃被撞得叮铃乱响。
四目相对。
林迟惟愣住了。
赵时觉还在微微喘气,额角的碎发被汗浸湿,眼里带着急切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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