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裴禧带着许西洲按照地址来到了那家心理咨询诊疗所。
当他们到达目的地时，眼前的景象一下子从市中心的喧哗过渡到静谧。
面前招牌上的那几个潦草的字眼，俨然显得有些不太靠谱。
裴禧心里突然涌起一股莫名的紧张，手心隐隐滲出层汗。
不过她依旧轻声安慰着对方：“没关系，我们就当是来放松一下。”
与她的反应不同，许西洲脸上的表情照常。让人看不清此刻的情绪。
两人走进诊疗所，最里面的办公室内，正坐着一位打扮精致的女医生。
因为裴禧事先通过微信跟她联系过，因此在他们入座之后，对方选择直入主题，开始对着许西洲进行自我介绍。
“你好，我叫虞晓，是一名心理治疗师，你这段时间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都可以跟我倾诉，我们就像普通朋友一样聊聊天。”她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平和些。
在咨询中途，虞晓又问了几个无关紧要的问题。
许西洲全程都游刃有余地回答着。
裴禧在过程中看得有些无聊，甚至带着点怪异，总觉得这跟她在电视上看到的咨询过程有些不太一样，但具体是哪些地方不一样，她自己也说不上来。
之后她被虞晓请了出去，裴禧出去后企图将耳朵贴近门内，却半点。动静都听不到。
虞晓在里面拿出了几张测试题给许西洲做，分别是SCL-90、BQS-双向情感障碍、以及SAS-焦虑自评表。
过了几分钟后，他缓缓放下笔，将测试题递给她。
少年就这么沉默地坐着，目光直勾勾地盯着她面前的挂牌，仿佛已经洞悉一切。
—上面挂着的，是她的个人履历。
不知为何，虞晓被盯着内心直发毛。
只觉得那双漆黑的眸子里溢满了深意。
见此，她故意出声转移话题，用起平常咨询的语气，试探性开口：“小许，你到底是什么事情不开心？可以把我当成朋友，适当性地跟我说说看。”
许西洲缄默几秒，片刻后眼底渐渐浮现出笑意，不疾不徐地开腔。
“老师，我从来不跟招摇撞骗的人做朋友。”
虞晓内心一震，断断续续张嘴。
“你…怎么知道？”
许西洲神色散漫，逐渐掌握主动权，缓缓出声。
“因为你的学历，假得离谱。”
也就是能骗骗对这方面一窍不通，病急乱投医的人。
两人在里面无声地对峙着，裴禧进去时，里面的光线徒然比刚刚暗了些。
她觉得里面的氛围有些凝滞。
趁着许西洲不在，虞晓拿起他的心理测试【患者情绪稳定，有待继续观察】
“他目前这个阶段，正是缺乏安全感和陪伴的时候，需要你多花些时间来关注他。”
裴禧若有所思地听着，重重地点了点头。
丝毫没注意到，一旁的虞晓的表情有些微妙。
………
高考临近，全年级的氛围都逐渐变得紧促。
在刚结束完新一轮的模拟考之后，大家紧绷着的神经才开始得到放松。
因为明天教育局的其他考试要占用教室，上课只能改成自习，其实也相当于变向给他们放了一天的假。
因此，今晚的自习几乎没人想学习，都在起哄让班委放电影。
对此，值班的老师们大多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只是让他们的动静不要闹得太大，以免惊动年级组长。
裴禧本想趁此机会好好总结自己这次考试遗漏的知识点，不料身后的大喇叭一直在跟其他人对答案。
“我说这道题选C来着。”
“我本来选C的，最后一分钟改了。”
几人吵闹的声音萦绕在她的耳畔处，让她想不听都不行。
李殊言不知何时到了教室，饶有兴致地跟她聊起高考完之后的计划。
“首先，我想在床上睡个够。”
“其次，我想出国。”裴禧聊起这些，语调不自觉升高。
“你一个人？”李殊言闻言有些惊讶。
“还有我。”傅予淮不知从何冒出，插在她俩中间。
“到时候你叫上我。”
话音刚落，还没等她来得及回答，就听到手表传来了滴滴震鸣声，那声音不大，却足够中断他们的聊天。
裴禧有些尴尬，连忙调试好按钮，才让它安静下来，同时朝着他们解释：“这手表自从上次被修过之后，老是有些小毛病。”
这节晚自习，几乎整个高三年级全部班都在放电影，班里大家正兴致勃勃地讨论放哪部片子。
而他们班长当即拍板做决定，找了部清朝老片。
熟悉的开场音乐响起，教室里的灯瞬间被人关上。
顷刻间变得漆黑一片。
裴禧对这种题材的电影不感兴趣，也没参与他们的讨论之中，就在她顿感无聊时，手机里传来许西洲的消息。
“过来对面的空教室。”
裴禧环顾四周，趁着没人注意时，偷偷从后门溜出去。
对面的教室内，许西洲正坐在里边。
裴禧走上前，坐到他旁边，语气放轻：“这次的物理，除了后面那道大题基本我写完了。”
“是吗？”他反问。
裴禧觉得他的语气有些怪异，但又说不上来是哪里奇怪。
只能直愣愣地点了点头。
末了，她掏出对方之前给她的试题册，递给他。
“上面的我都写好了，你看看。”
此时对面他们班的电影正上演到**部分，场内的氛围也有些高亢。
因为隔音不好，所以他们这边连带着人物对话都听得清清楚楚。
教室里的空调呼呼灌着冷风。
趁着她在想题的功夫，许西洲正在写些什么，忽得出声：“你有想好高考结束的计划吗？”
又是这个问题。
见此，她想也不想径直开口：“先好好睡个觉，休息好之后出去玩。”
“跟谁呀？”
“打算跟傅…”裴禧张了张嘴，又想起他们两人的不对付，连忙改了个措辞，“跟朋友。”
“傅予淮不能出国，你不知道吗？”
“为什么？”裴禧此刻刚套完公式解开一道物理大题，不禁脱口而出。
话音刚落，顿觉不对。
全身徒然升起一股寒意。
察觉到他眸中的冷意，裴禧连连否认：“我不是跟他一起…”
毕竟前两次的经验告诉她，在他面前提起这个名字，准没什么好事。
许西洲此时正打量着她。
那审视的眼神，顷刻让她有些无所遁形。
几秒后，他才颇具意趣地“噢”一声，没再继续说话。
裴禧想了想，忍不住开口：“我有件事想跟你说。”
许西洲稍顿，示意她往下说。
“你以后能不能不要随便咬我，这样…”她停滞片刻，想了个措辞：“有些越界。”
“越界”这词一出。
许西洲轻扯了扯唇，视线落在她身上。
隔壁的电影赫然传来一句清晰的人声。
“下次还要（咬）。”
裴禧被这句台词整得有些无语，就在她气不打一出来时，“啪嗒”一声，整栋楼的电闸都被烧断，瞬间漆黑无比，他们的聊天也被迫中断。
许西洲将她带到外面长廊的一处角落边上。
借着月光，这个位置刚好可以一览无余她班级的全部。
裴禧正发愣之际，对方俨然伸手将她给禁锢住。
他隐匿于黑暗之中，灼热的话语缓缓吐息在她的耳畔处：“其实刚刚我一直都站在这里。”
“看着你跟他聊天。”
话音刚落，她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脑袋瞬间嗡声四起。
就在她大脑空白之际，又见他的眉眼染上几分温情，语气变得柔和，一字一顿开口：“裴禧，我们之间不应该有距离。”
被他瞬间的转变惊得说不出话，裴禧张了张嘴，最终忘记该如何反驳。
等她再度反应过来时，许西洲的身影早已彻底消失不见。
隔天，此时全校除了他们之外，基本都放假回家。
校园内异常地安静。
裴禧她们班被安排在食堂自习，在学到一半，因为早上没怎么吃饱，因此在闻到楼上飘来的香味时，她终于忍不住起身前往二楼。
却意外碰见那边有人在闹事。
只见一个身穿奇装异服，打着耳钉的男生正在刁难着保洁阿姨，言语中一直都在出言不逊。
裴禧大致从他们争吵的内容中了解到事情的起由。
大概就是保洁阿姨在搬东西时，一个不留神踩中了他新买的鞋子。
虽然是件小事，可此时那人却依旧不依不挠。
还扬言阿姨是个新面孔，指不定是从哪偷混进来的。
裴禧觉得那位保洁阿姨似乎有些面熟，却一时间想不起来在哪见过她。
不过她还是走上前想帮对方解围。
而此时刚好快到饭点，二楼聚集的学生越来越多，眼见自己再闹下去也讨不到什么好处，那名男生又放下几句狠话就匆忙离开。
在那人走后，裴禧帮忙把地上的东西收拾干净，又想扶着保洁阿姨先去休息。
可当她根据对方的指引来到所谓“休息室”时，顿时有些目瞪口呆。
在那小小的隔间内，摆满了她全部的生活用品。
一时之间，裴禧内心的惊讶不知该用什么样的言语形容。
“阿姨，你们就在这里休息吗？”
“对，因为中午基本就休息半个小时，基本吃完饭就可以继续工作了。”
身后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募地打断她的思绪。
“妈。”
裴禧回头，在看清来人时，稍愣片刻。
林菁也同样很惊讶，语气充满了警惕：“你来干什么？”
还没等她来得及解释，就听到旁边的阿姨替她辩驳：“人家刚刚帮了我，亚楠你不许没礼貌。”
裴禧这才恍然，记忆逐渐重叠在一起，林家面馆的老板，也就是如今的保洁阿姨，就是林菁的母亲。
“但对方为何放着好好的面馆不经营，跑来学校里当保洁？”她内心不解。
此时林菁的表情有了些松动，但语气依旧略显强硬：“没什么事，你就快走吧。”
“每次遇上你都没什么好事。”她在说完这句话之后，眼底的怨毒再次溢出，推翻了刚刚的情绪波动。
“这话应该是我要对你说才对。”裴禧忍不住腹诽，觉得这人简直莫名其妙。
自然一刻也不想继续多待。
在回去的路上，街上的路灯一列列排开，凉风吹拂着树影摇曳，她总感觉有点异样。
打开手机一看，果然模拟考试的成绩已经被人分到班级群里。
群里面一连地开始刷屏，有明明考得很好却抱怨自己这次考差的；有因为侥幸蒙对了几个选择题导致及格而在公屏刷666的；更有甚者说已经开玩笑说准备去找复读院校；
裴禧屏息，缓缓点开文件。
目光逐渐上移，最终落到了自己的名字。
班级第四，全年级五十六。
对于这个成绩，她显然有些吃惊，特别是物理，基本可以算得上进步飞速。
裴禧深知这段时间离不开许西洲的帮助。
想到两人自从那天之后，关系又瞬间降到冰点。
就在她正考虑该如何破冰时，却发现自己不知不觉早已走到对方门前。
她试探性地敲了敲门，没人理。
正当她将门缓缓推开之时，却发现里边空无一人。
无奈之下，她只好跑到楼下去询问吴妈。
得到的回复就是，许西洲一回来就去到了楼上的画室。
“小禧。”
吴妈似乎有很多话想跟她说，但又有所顾虑，最终只能含糊其词：“西洲他其实…其实很可怜的。”
“所以拜托你，可不可以对他稍微宽容着点。”
裴禧看着她，想起虞晓跟她说过同样的话语，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进而加快了上楼的步伐。
此时画室的门正虚掩着，她的脑海里又想起来上次那段并不算愉快的经历，忽得顿住了脚步。
犹豫再三，最终裴禧还是选择走进去。
里头漆黑一片，她将灯给打开，墙上的画像倒映在她眼中。
裴禧细细地观摩起来，基本都是黑白色调，再配上外面雾蒙蒙的天，显得诡谲十足。
窗户的冷风徒然将桌子上的画册吹开。
裴禧弯腰，低头查看。
里头的画面赫然有些刺激，她在看到第一页时就忍不住发出一声惊呼。
不过在好奇心的驱使下，她依旧继续往后翻着。
直到画中的男生微微弓腰，低头吻在女生的唇角上，稍垂眸，正好与画外的她对上视线，带有着极强的侵略性。
令裴禧觉得醒目的，俨然是对方裸露的腰间上挂着的那条发带。
莫名有几分熟悉。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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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chapter 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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