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后来报没报警?”
话一出口,感觉像问了句废话。
结合金羽姬的后续遭遇以及那篇《再见海港》,我有种预感,罪犯就是吴时元。这种概率,大概能占八成以上。
可他现在活蹦乱跳的,时不时撩拨女学生,似乎想把当年的伎俩再重玩一遍。很显然,吴时元没尝到法制的厉害。
该不会……真的没报警吧?
“切,哪有!”严晶花大为不屑,“你以为所有人都跟你一样,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啊?我当天把她哄睡后,立马就把门从外面锁上,然后到校警那里查监控。”
“既然学妹受到这么大刺激,从她精神方面考虑,肯定不能太莽撞。倒不如先把证据拿到手,看看是谁在我们忙着运动会的时候进出医护室,强迫了她。”
“那你后来没拿证据出来吗?虽说是间接证据,只能说明坏人的行动路径,但配合现场遗留的痕迹,做个检测什么的,应该能综合判定后抓捕吧?”
问到这里,严晶花脸上开始青一阵、白一阵。
她低下头颅,将手掌心握得紧紧的:“没有!监控室那天的房门莫名锁上了,屋里不见一人,我找了很久,徒劳无功后只能先折返回来。”
“等回医护室时,我才发现有人来过了,并且将有用的现场痕迹通通抹除了!”
抹除?难道留在身体里的罪痕也能被抹除?
“我知道你在怀疑什么,正是你想的那样。可能我俩当时被暗中监控了。这个狡猾的罪犯,竟敢二次返回现场,强迫金羽姬冲洗身上的脏污。很遗憾的是,最后什么证据也没留下,包括那段时间内的医护室监控。”
“真该死啊!如果我当时留在现场,怎么会全部证据都没有了……”
严晶花自责地捶打着脑袋。
我知道,很多被卷入某种事件却无能为力的人,内心会承受相当一段时间的自责、愧疚。
目前看来,经历痛苦往事的当事人,只有金羽姬。
但却不好下断言,说严晶花的内心就会比她好过些。不,明明就在现场却无能为力的人,同样会深深受到影响。
造成负面影响的程度,取决于旁观者的良心和责任感。
经过这几天观察和了解,我感觉,严晶花属于那种典型的刀子嘴、豆腐心。
如果你不是她强烈相中的人,比如具备英语潜力、能为社团招新贡献力量的金羽姬,那严晶花可能毫不掩盖自己的毒舌属性。
这一点,对大多数人来说,都难以接受,觉得她毒舌刻薄、喜好争执。但如果你是她认可的命定之人,那么,她的热情和仗义可能不输于传说中的江湖豪侠。
“好了好了,事情过去那么久,可能影响没你想象中严重。”
亲眼见到金羽姬时,只觉得观之可亲,并不会察觉到她受过严重的心灵创伤。时光荏苒,天大的事或许都能消弭。
“不!你什么都不知道,哪来的资格乱说!”
严晶花的反应十分剧烈。
显然,她对这件事有着深深的执着。
“过了几个月,那个罪犯见没毫无后果需要承担,知道自己后手处理得干净,开始毫无顾忌起来。”严晶花陷入当年回忆中。
“然后,他对学妹做的事情愈发离谱,从身体侵害上升到精神控制了!”
.
原来,金羽姬以高分考入京栖大学,是福也是祸。
优秀的新生代表,免不了受到校内外各界关注,包括办公室里闲聊的老师,还有立志考入该校的低届学弟学妹们。
不凑巧的是,吴时元当时的地理学系教研室,刚好位于招生办楼上。日常路过楼梯处,他经常能听见关于金羽姬的名字。
久而久之,这位新生的名字如同钢印般打入他的脑海,如雷贯耳,越想越是抓耳挠腮。
到底是个怎样的小人儿呢?
金羽姬就读的是京栖大学文学专业。作为王牌学科之一,文学院虽然无法直接跟丰厚的物质挂钩,但学生们的普遍认可度非常高,几乎极少有研究转系的。
然而,吴时光所在的地理学系,创办的年头,至少比文学系晚了20年。因而,他和他所在的院系,在这里的光芒相对黯淡些。
在那次代课之前,吴时光绝对没想到,那个老师们茶余饭后的天才文学少女,也会出现在自己的《气象气候学》课堂上。
少女就坐在大教室的最后一排。跟报纸上的相片如出一辙,不,本人甚至更为清丽脱俗。
前面的位置还很空,中间空出好几排座位,更加显得金羽姬十分显眼。
吴时元一边讲课,一边眯缝着眼,用目光描摹着她的模样,差点没把页码讲错。
他当时满脑子想着,要用怎样的借口,将女学生课后留下来。
……直到金羽姬主动开口。
她一直是位勤勉的乖学生,无论学习什么,都足够细致、足够虔诚,恨不能身体力行地感受教材所述的全部奥秘。
对于考试而言,这个特质非常优秀、难得。
但对于心怀不轨的人来说,这一举动,无疑像猎物主动露出洁白的脖颈。就差没开口祈求:咬我吧,我很单纯无害的。
“老师,您刚才用狐尾比喻了西半球高纬度的极光现象,能详细讲解下吗?”
听到金羽姬主动发问,吴时元费了好大气力,才把满腮帮子口水统统咽入喉。美丽女学生在前,自己怎可掉链子?
于是乎,当他使出毕生所学,将这则极光传说描绘得绘声绘色后,金羽姬终于折服了。她被这位儒雅的中年教师,以才华所折服。
后来的几个周五,当文学系的课程不太多时,金羽姬会特意挑这个空档过来旁听。她爱这些动人的自然传说,更热忱地期盼着,有天能够亲身体验一番。
吴时元确认,这条小鱼上钩了!
……
再后来,学校在开学一个多月后,举办了校级运动会。
吴时元本来想趁这个机会,邀约金羽姬报名年底的地理知识竞赛。前三名的奖品相对丰厚,他不信会有女学生不上钩。
假以时日,吴时元相信,这位清澈而愚蠢的女大学生,迟早会被他吃干抹净、拆骨入腹。
然而,老天似乎格外给他的龌龊心思开绿灯。
偏偏就那么巧,在吴时元想找金羽姬单独聊聊时,她正好受伤了,脚部肿胀得老高,躺在医务室的病床上完全无法动弹。
对于良善之人来说,病弱激发的是他们的仗义和扶持。
而在险恶鸡贼之人看来,此时却恰好是他们别有所图、趁虚而入的绝佳时刻。
善恶往往只在一瞬间。
那些打定主意就不善良的人,做出决定,只会比一瞬间更迅速。
“吴老师,您怎么来了?”
“有什么事吗?”
“吴老师,您怎么不说话……吴老师?”
一声声对师长的尊称,并没有唤醒坏人的良知,反而加剧了施虐的残暴过程。
吴时元捂住金羽姬的口鼻,令她呜咽而发不出声,就快濒临窒息。
等一切结束,他才发现,这是女学生的第一次。
在那一刻,坏人进入“贤者时光”,脑中的思维逻辑又重新运转起来,思索着事态的后果。
预判自己无法承受,怕被女学生及其家属找麻烦后,这个既坏又怂的软蛋,选择了慌忙逃窜。
在逃跑过程中,吴时元看见了保卫室忽明忽暗的光亮。
是校警在屋内,看着数字小电视打发时光。
有了,说干就干。
他借着唠嗑的由头,进入保卫室。先是三番五次邀请校警喝酒;其次,趁着对方没留神,找到下午医务室门口的监控视频,眼疾手快地删了个精光。
对内部教师毫不设防的校警,很快就被混兑着喝的酒水,灌得五迷三道的,认不得回屋的路。
吴时元将他扛到偏僻的小树林歇息,取了校警腰上的钥匙串,回到保卫室,顺手将门锁了好几道。
归还钥匙后,他洋洋得意地准备回办公室,却差点迎面跟比赛完毕的严晶花碰上罩面。
特别险,当时就差半分钟。
金羽姬曾在课后交流时,流露出参加英语社团的愿望。当时还被他随便找了理由否定了,问就是没必要分心,实际上吴时元只是想要找机会霸占女学生的课余生活。
因此,他多少知道严晶花最近在拉拢金羽姬入社。
吴时元担心事情败露,一路紧跟严晶花……随后,趁严晶花阴沉着脸打算报警之际,他知道自己再不处理就完了。
于是,吴时元不顾金羽姬看他的绝望眼神,以及满身抗拒,拉着她强行清理了残留的所有痕迹。
这才是当年的侵害案找不到证据的原因。
敌人太狡猾,受害人太年轻。
……
再到后来,吴时元学精了。
他想着,金羽姬老这么躲着自己,也不是个事啊。即便没被抓到证据,时日一久,难免会被她那热心学姐察觉端倪。
还是得发挥自己的“软实力”。
一番筹措后,吴时元选择再次出击。
他利用学校的某个活动邮箱,以线上交流的形式,将金羽姬约到最初相遇的教室。
等对方到来后,刚开始的反应确实是害怕,是想逃。
奈何吴时元更不要脸,威胁金羽姬,不配合就公开,扩大这件事的影响。他倒要看看,到底是谁先被京栖大学踢出校门!
金羽姬沉默的那几秒,吴时元找到机会,实行了一波“糖衣炮弹”,承诺了她许多学业上的好处——虽然这些好处,对于成绩优异的文学系学生来说,作用几乎约等于零。
可不知怎的,金羽姬最后竟然同意了。
……
经过了漫长的精神控制,私下无数次围追堵截,吴时元的“善后工作”初见成效。他不仅彻底洗除被追责的风险,还让女学生错愕,自己是否真的爱上了这位地理老师。
原生家庭的爱,像从未见过的海市蜃楼;而吴老师的追求和在意,却是实打实的。
他总对自己强调:“爱你才会强迫你,爱你才会占有你。羽姬,可不要仗着年轻,就辜负老师的这番心意唷!”
金羽姬最后彻底沦陷,在她成年礼举办前夕。
吴时元老师,是她地理课甚至人生哲理方面的启蒙导师。
不仅如此,后来两人才发现,原来他们都来自于潮湿的鹿港——那个梦幻迷离的故土,那个朴实踏实的小渔城。
精挑细选的共同点,无疑能拉近彼此的距离。
除了头几次违背妇女意愿外,吴时元很确信,自己现在离牢狱之灾越来越远了。
甚至可以夸张的说,就算有人报警把他抓进去,凭借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也能争取金羽姬的辩驳和袒护。
再说,证据不是彻底消弭了嘛。
谁能举证,他当初迫害了金羽姬?如果金羽姬觉得,自己跟她只是相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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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都说得通了,我总算知道金羽姬遭受过怎样非人的虐待、听完之后,忍不住双眼含泪,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可是,未经他人苦,却要斥责一位不知健康关系为何物的女性。这点我做不到,无法理所当然地站在道德最高处,俯视那些可怜人。
“那这些你是如何知道的呢?”
我的心被故事紧紧牵动着,不觉入了迷,半天才想起问题的关键。
“这样根本说不通啊。既然他们相爱,为什么最后娶金羽姬的,却是吴时元的侄儿?而且,他们最后到底见没见面?”
“呵呵,问得好,你终于带着脑子提问了。”
严晶花捋了捋额发,继续说道,“因为当年的事情耿耿于怀,我后来也是暗中追踪多年。直到某一次,无意间在某个论坛里,刷到了疑似吴时元的自白记录帖。”
“这个彻头彻尾的伪君子、真小人!枉他读了恁多圣贤书,丝毫不为当年的事情愧疚,反而偷偷盖起了回味楼。”
“对于学妹而言,《再见海港》多少带着忐忑和痛苦。可他倒好,明知道这篇文章暗含了金羽姬与自己的相识,却不以为耻,反而逢人就推荐,带着大家一起品味咀嚼那些细节!”
“好恶心的人!简直刷新道德下限!”我不禁愤愤然。
“是啊,欺负别人读不懂呗!我告诉你,如果没有深度见证,加上这些年的执拗,可能我也根本看不出他踩在别人的伤痛上狂欢!”
严晶花把下唇抿得发白。
唾弃了吴时元后,她将矛头很快对准了吴氏家族。
……
历经一段时间相处,其中交错着暴力和控制,金羽姬意外怀孕了。这件事,是万万不可对她母亲提起的!
将历年来的稿费凑了凑,金羽姬发现,根本无法负担去医院中止妊娠的全部费用。
尤其到本科最后这年,她能明显感受到精力匮乏,以及创作力方面的枯竭。可能跟她每天要承受的言论有关,多数都带着莫大的亢奋和打压,让她倍感憔悴。
最后,金羽姬不得不向孩子的父亲,也就是吴时元求助……才终于避免未婚先孕的发生。
但精神和身体上的崩溃,让她不得不提出休学,借此调养。
休学的申请表格,一经发出,后来竟神奇地跑到金允儿校长的办公桌上。
荒唐!简直是荒唐!
我金允儿调教出来的种,怎么能休学延毕呢?!
果不其然,这就是这位女强人的第一反应。
随着她的介入,女儿金羽姬在校未婚先孕的消息,还是传进了金允儿的耳朵里。
除了震怒,还有不甘、无语和厌烦。
金允儿甚至没有问孩子的爸爸是谁,就把女儿弄回了别院休养。并且,她通过系列措施,施压让金羽姬如期参加了最精髓的毕业流程。
其余场合一概不露面,以免被人发现说闲话。
说金羽姬闲话事小,她金允儿,把持中学校长之位几十年,断不能接受任何诽谤!
……
后来,金允儿零星处理了几则校务。
比方说,堂堂京栖大学的地理研究室,居然有老师愿意屈尊过来任教,自己必须拿出诚意来,好吃好喝地供着。
再比如说,保持着联谊关系的鹿大附中,今年有个重要指标要达成。若不是为了废柴女儿的体面和前途,金允儿是不介意跟附中争一争的。
吴时元说得没错。
他和怀孕的金羽姬相约回鹿港,看过一次漫天飞舞的海鸥。之后便没再见面,包括金羽姬去医院那天,也是她独自经历的。
《再见海港》里,他俩确实在离港后,就消失在彼此的人生里。
尽管侄子与金羽姬的婚事,实际上,是吴时元偷偷出的主意。
但他只是以一名不慎知情的老师身份,给领导提提建议。校长反倒开心得不得了,终于找了个冤种接盘,帮忙把家里的“丑事”遮掩过去!
吴时元开心,金允儿也开心。
至于吴家侄子开不开心,后来并不难猜。
婚后不久,金羽姬的老公便发现了她的妇科炎症。在某次陪同看诊的过程中,从医生口中,间接得知了妻子的“往事”。
他登时勃然大怒,脾气根本收不住,在医院大厅就把金羽姬给暴揍了一顿。
这门亲事,虽说他是完全的高攀方,明明托丈母娘的福气,找到了好的项目工作……但架不住好面子,而且各种情结严重。
吴时元伯父当初介绍时,可不是那么说的啊,可把明面上、背地里的各种好处,夸得天花乱坠的!
回到家里,吴家侄子是越想越气。
工作上一有不顺,就经常抽起皮带,对妻子金羽姬拳打脚踢的。
那个阶段,金羽姬已经在鹿大附中就职了。
顶着长一截短一截的头发,以及乌黑的熊猫眼上班,被学生们背地议论不说,很快就被金鹤年校长叫到办公室。
当然了,金鹤年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这点通过他后妻荷娜、小儿子金尚童的表达,能间接验证。
金鹤年经常借口关怀下属为由,把金羽姬叫到办公室动手动脚的。
但他的手段,实在拙劣。
连一向缺爱的金羽姬,都骗不过去,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一次次婉拒校长的那些没边界“好意”。
“要不是想着照拂下学妹,我一个外地人,才不会来鹿港求职呢!”
严晶花说道。
我有点纳闷:“既然你初心在于学妹,为啥不直接去应聘那所附中呢?”
“你以为我不想啊!外行人动动嘴皮的事,真正做起来,却是要跑断腿的!”
严晶花抱起臂膀,“鹿大附中的门槛,比我们想象中高,而且那边的福利待遇还行,没有太多空缺需要填补,我只能迂回到女校求职。”
“万万没想到,当年的罪魁祸首吴老头竟躲这里来了!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随后,严晶花一脸正经地看着我,勾唇浅笑:“当年保不了学妹,如今还护不得孩子们吗?哼,鸡贼可恶的吴老头,跑到天涯海角我也盯着他!”
今天有点赶稿子,大致把脑中构思还原出来。明天细修,主要修错别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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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鹿港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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