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语贤在夏苒的事情上向来靠谱,房子的事情隔天就打探好了,她打视频电话给夏苒,直接线上看房,又事无巨细地交代了这间房子的一切细节,末了询问了夏苒打算什么时候搬家,她开车来接她。
夏苒的东西不算多,除了枕头被子之外没什么需要带走的家居用品,至于衣饰鞋帽化妆品等,两个行李箱便能全部装下。
夏苒决定两天后搬家,约了祝语贤陪她一起。
搬家这天,夏苒早早便收拾齐整,点了外卖等祝语贤一起来吃。
祝语贤特地穿了身运动服,像是准备大干一场的模样,结果一进门里里外外走了一圈,看着客厅里单薄瘦弱的两个行李箱有些傻眼,“就这些?没啦?”
“对啊,”夏苒正在拆外卖盒子,反问道,“这些还不够?”
“你可是搬家啊,有没有搞错啊,谁搬家一共就两个行李箱?”
夏苒眨眨眼朝卧室扬了扬下巴,“那还有床上四件套。”
“……”
祝语贤本来想陪她一起整理行李,现在显然是不需要了,只得老老实实坐下来吃饭。
边吃还边嘟囔着,“不是我说,你这断舍离的功力也有点太深厚了吧,我记得你每个月都买一堆新衣服,还有那么多品牌公关给你寄礼物,都弄到哪里去了,你别告诉我都装在你这两个神奇的小箱子里了?”
夏苒被她逗得哈哈大笑,笑够了才说:“公关的礼物也没什么很实用的,我都挂到网上卖了,衣服有些不打算再穿而且磨损不大的已经捐给山区了,剩下太旧了穿不了的就扔掉了。”
“你还真是帮它们盘算好出路了,一个都没落下。”祝语贤佩服。
“我也不希望我的东西积攒的太多。”
“为什么?”
“可能是因为搬家搬习惯了,”夏苒托着腮回忆,“上大学的时候学校要求我们每个学期都去实习,当时我也不知道自己想干什么,所以乱七八糟的实习做了一堆,大部分实习都在国内,不是在横店的剧组就是在长沙的综艺组,反正总是在搬家,在哪都是只能住两三个月,东西如果攒多了只凭我一个人可搬不动,所以只能扔掉,久而久之我就养成了习惯,只要发现房间的东西便多了便会开始卖出去一些,或者联系山区的人君出去一些给小朋友。”
“而且,我也希望我想离开哪里的时候都能轻松一些,我怕被一大堆东西绊住我的脚步,在收东西上浪费很多时间,我会觉得有种被束缚住的感觉,”夏苒歪头想了想,没有想到合适的词,“算了,我好像也说不明白。”
“我懂,”祝语贤说,“你就是怕自己不自由,怕自己没办法说走就走。”
夏苒扬眉想了想,认可的点头,“没错,就是这样。”
“那么问题来了,你已经开始工作了,岂不是更加没办法说走就走?”
夏苒思索一瞬,说:“但工作是我心甘情愿做的选择,如果有一天我不甘愿了,想辞职,也可以立刻辞职,意思就是说,我的自由不是以行为上四处游走体现的,而是以个人意志为转移,我想留下就可以留下,我想走也没人拦得住。”
“行吧,反正怎么着都是一辈子,”祝语贤点点头,虽然不理解她的精神世界,但仍旧支持,“但有一条,你再怎么满世界乱跑也不许忘了我!”
这话题转折突如其来,夏苒不禁失笑,“不会的,我又不是痴呆,怎么可能说忘就忘了。”
“怎么不可能,你高中的好朋友还不是说忘就忘了?”祝语贤和她掰扯,“高中换掉联系方式还可以说是因为生病不得已,那大学呢,因为大学过得不开心,所以大学毕业之后又换了联系方式,这一手金蝉脱壳没人比你玩得更好了。”
祝语贤说的确实是实话,高中时夏苒生病,一度神经衰弱,老夏和小李女士停掉了她的手机,这是不得已,可大学时她已逐渐恢复健康,只是因为异国他乡过得并不顺心,所以毕业后再次更换了所有联系方式,丝毫没有犹豫。
纪泽言和她一起回国,想不联系也难,祝语贤是个话痨,每天都要嘟嘟囔囔和她发消息,这才没丢了联系方式。
可没有人会和谁聊一辈子的天,如果某天她们不再这样有大把的时间聊天聊地呢?
“是金蝉脱壳,”夏苒放下筷子向后靠去,认真地说,“但你必须承认,任何人都没有因为失去我的联系而过得更加不好,我——”
“你怎么知道?”
祝语贤也认真起来,犀利的反问。
夏苒的断舍离进行得毫不犹豫,一丁点都没有关心过被抛弃的人是什么想法,那又凭什么笃定别人没有因为她的失联而有所难过?
夏苒张了张嘴,一时不知如何作答。
祝语贤继续说,“你就像是一只因为担心受伤所以就恶意揣测所有过路人的猛兽幼崽,因为怕别人抛弃你所以你就率先抛弃别人,因为觉得没有人会在乎你,所以你肆无忌惮的冷落亲近的人,还要用‘每个人对其他人来说都不重要啊’这种说辞给自己洗脑,强迫自己心灰意冷、强迫自己认同抛弃别人是理所应当。可是夏苒,雁过还留痕呢,一个人对另一个人有多重要难道只能通过殉情的方式才能被你看到吗,那你对人和人之间的情感沟通是不是也有点太冷漠了?”
她不得不承认,祝语贤很了解她,连同她自暴自弃的交友方式都了如指掌。
“对,我就是冷漠。”夏苒承认,“可人和人之间本来就不是非此即彼的呀,难道不是吗?”
“你想要的非此即彼是电视剧里的神仙才能干的事。请问谁不想找个人非此即彼呢,可就算没有这个人我们还是要活下去,不是因为时间可以抚平一切也不是因为人们大多无情,而是因为我们是普通人,你知道普通人是什么吗?是每天面对柴米油盐、一地鸡毛,还有上有老下有小的生活,即便他最合乎心意的那个人死掉了、消失了、永远不能联系了,他还有必须要对得起、要顾及的人,他还有亲情和社会关系,他被千丝万缕的、看不见的东西缠绕住。”
祝语贤顿了顿,问她,“你不知道这种东西是什么吧?”
夏苒没有回答。
“是责任感。”
“但是夏苒,你害怕承担一切责任感,所以你从不承诺,从不主动,唯一擅长的只有模棱两可和逃避。”
夏苒张了张嘴,没有出声。
她说的每个字都是对的,可奇怪的是,她不是来帮她搬家吗,怎么变成批斗大会了。
祝语贤说完便去了洗手间。
空气安静下来,夏苒一时还没有消化这段对话。
桌上的外卖已经被吃的差不多了,夏苒看看时间差不多收拾收拾可以走了。
但她也不知道祝语贤这莫名其妙的脾气是怎么回事,也不确定她还愿不愿意帮忙搬家。
幸好她的东西很少,就算是自己搬应该也不会很费力。
这样想着,夏苒把东西都打包好,简单打扫了一下,又将垃圾放到了门口。刚做好这一切,祝语贤便走了出来,叉着腰问:“干嘛,你打算趁我不注意偷偷搬走吗?”
夏苒看她这副样子有些哭笑不得,“我先打扫一下嘛,你好了咱们就走了。”
“那走吧。”祝语贤抽了两张纸擦手,然后拿起手机边到门口穿鞋边说,“我刚才不应该那么咄咄逼人的,对不起啊。”
“没事啊,”夏苒凉飕飕地说,“实话而已,也憋了挺久了吧?”
祝语贤咕哝一下,点点头,“确实,忠言逆耳,你偶尔听一下也挺好的。”
“那我要谢谢你批斗我咯?”
电梯到了,两个人一起走进去。
祝语贤笑嘻嘻,“嗨,咱俩谁跟谁,别客气。”她把床上四件套放在两个行李箱上,推着往外走,还不忘回身指挥道,“我直接下B1层把行李放车上,你去扔下垃圾,然后我把车开出来去楼下接你。”
“你自己拿这么多东西行不行啊,我送你下去再上来扔垃圾得了。”
“你别跟着我,能不能别这么粘人?”祝语贤装作警惕的样子,表演极度夸张。
“……”夏苒无语到想笑,“你确定自己没问题啊,那我可真不管你了。”
祝语贤不耐烦,“一楼到了,快走吧你。”
夏苒拎着垃圾独自走出单元门,澄净的天,晴朗却不刺眼,是个好天气。
夏苒喜欢祝语贤的直爽,她敏锐却包容,因为认准了这个人很重要,所以快言快语不兜圈子,尽力不让彼此心存芥蒂。她掏心掏肺地对别人好,也敢直言不讳,洒脱又勇敢。
这是夏苒做不到的,却深深喜欢的特质。
祝语贤的话一遍遍在脑海里回放,夏苒生性顿感,那些锋利的话语直到此刻才由耳入心。
不得不承认,祝语贤太过了解她,甚至比她自己更加清楚她每个行为背后的意义,所以精准的说出她的在意,她的欲盖弥彰。
她害怕承担责任,所以从不许诺长久,不和任何人畅想以后,因为深谙变化无常的事实,也愿意以变化无常来粉饰自己的逃避和绝情。
是不是也真的有人因为她的行为而感到受伤呢?
她真的不知道。
也不知怎么,她又翻开了许诺白的朋友圈。
没有更新。
指尖在屏幕上划拉两下,界面回到两人的聊天记录。
第二次转账又过了时效,许诺白还是没有收。
从上次的对话后,两个人也没有其他交集。
鬼使神差的,夏苒在对话框中打下一行字,想也不想便发了出去。
夏苒:【有时间一起吃饭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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