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你是谁?”木兰只觉眼前一片混沌,头疼得像是快要撕裂一般,但她能明显感受到眼前有一团模糊的影子在飘动。
“花……木……兰……”一声低沉浑厚的声音进入花木兰的耳朵。
眼前的黑影渐渐放大,似乎是那个物体正在向木兰走近,木兰看清了那个黑影的轮廓。“你是……嘲风兽?”
“没错。”厚重的声音再次响起。“已经两百年了。两百年前我随先祖花寿远征怀朔,但中道兵败,先祖死于战乱之中,我也身受重伤,只得用尽剩下的全部力量让自己重新栖居于信物之中,然后陷入长久的昏迷之中,待我醒来时已过去十余年矣。”
“那你醒后为何不再次现身?大家都以为你已经死了。”
“这便是问题所在。我将自身封于信物中已耗尽了所有气力,再无力量助自己从信物中出来。所以我一直在等待有人将我召唤出来——也就是用他自己的力量弥补我缺失的力量。但无奈,我等了一年又一年,一百多年过去了,没有人帮助我重见天日。”
“所以我当时会感到身子很沉,就是你吸走了我的力量?可是……不对,父亲曾经说过,在嘲风兽消失以后,花家后代一直在尝试将它重新召唤出来,从未停止过努力。如果真像你所说的那样,只需要人的力量就可以,那你早该出来了。”
“哈哈哈哈哈哈……”低沉的笑声有点瘆人。“这就是人性的可笑之处了。神兽寄居灵物有一个特点,那便是灵物一旦被破坏,神兽也会现形。当时敌我皆知我嘲风兽所寄居的灵物是花寿随身戴的那块玉石,但当时花寿已战死,我担心玉石被异心之人拿了去,我身受重伤,如果被迫现形肯定是凶多吉少。”
“所以最后一次附身,我并没有选择那块玉石,而是寄附在了花寿的随身佩剑之中。我想,花寿的后人一定会将他的佩剑好好保存,待我伤好后便可借助他后人的力量现身。但……可笑了,自我苏醒以后,从未感受到过人的气息,又是数十年过去,我渐渐恢复了感知外界的能力,才发现自己已被永远遗忘在一个潮湿昏暗的角落。”
嘲风兽的声音越来越小,不对,是越来越远,它似乎在急速远离。但也有一个声音在渐渐放大,起初只是微微的呢喃,但后来越发的清晰,离木兰越来越近了。
“阿兰!阿兰……”木兰终于听清了声音的来源,好像就近在眼前,这似乎是母亲的声音,只有母亲会叫她阿兰。除了母亲以外,好像还有一个稚嫩的童音也在叫着木兰。意识一瞬间从四面八方灌过来,木兰猛然睁开眼睛,声音从模糊变得无比清晰。
“木兰,你终于醒了!”昭朝雀跃地欢呼。
“阿兰,你已经发高烧昏迷三天了。”母亲无比真切的声音传来。
这次不是幻听,木兰这才注意到自己正躺在床上,眼前的人正是母亲和昭朝,还有父亲。
“尔托,昭朝,你们先出去吧,我有话想单独和木兰说。”父亲开口说话了。
“木兰,先别动,你好生修养,只听我说便是。”待那尔托和昭朝离去后,花弧缓缓开口。“你同你母亲伯父在祠堂祭祖,后来他们去了茶室,留你一人在祠堂玩耍。你母亲告诉我,当时他们只听一声沉闷的巨响,接着四周空气诡异地涌动,他们一众人便出茶室查看情况。到了祠堂,所有人皆震惊——消失两百年的嘲风兽再次现身了。”
“那个生物体长三米有余,形似龙,又有凤翅,花禄一眼便认出是那是嘲风兽——虽然它已经杳无音讯两百年之久,但花家家书里对它的形貌有详细记载,断不会认错。当时,嘲风兽只伫立在祠堂正中数秒便消失了,大家这才发现你倒在祠堂的玉石旁,而罩着那块玉石的水晶罩子碎裂在一旁。”
“是你召唤出了嘲风兽,木兰,或者说,是嘲风兽选中了你。”说到这里,花弧平稳的声音陡然添了一丝激动。“自先祖花寿逝世后,我们每一代花家人都尝试了各种方法,做出了无数努力,都未能将嘲风兽从玉石中唤出。而你,也许只是因顽皮到祠堂前玩耍,竟误打误撞拿出玉石召唤出了神兽。”
“你就是那个,被神兽选中的人。”
这好像和木兰在梦里听到的版本不一样,梦里的巨兽似乎告诉自己,只要是人都能帮助它从信物里出来。而花家后代,只是走错了方向,嘲风兽的寄居信物不是那块玉石,而是花寿的随身佩剑,花家后代再怎么努力自然都是不可能把神兽从玉石里召唤出来的。
但木兰没有将这个梦告诉父亲。她犹豫了,被选中的人,天命之人,她喜欢这个称呼。
“木兰,”花弧继续说道。“既是神兽选择了你,那你也定要不辱使命。我这次归乡前,其实已向将军告老辞官,我已四十又八,边疆战事稍缓,将军便允了下来。回来后恰逢你祠堂一事,我便决定之后潜心教你读书习武,教你如何运用嘲风兽的力量,但这过程定不会如你想象般轻松,如你不肯我也不会强迫你。所以你……可否愿意?”
木兰看向眼前的父亲,他看上去比四十八岁更为苍老。常年远渡边塞,凛冽的寒风把他的头发吹白了一半,卷卷军书使他脸上的皱纹又比上次分别是加重许多。但好在父亲已致仕还乡,未来只需安享太平便罢。
“我当然愿意。”这是花木兰自醒后说的第一句话。
这话不假,木兰说出这句话的原因自然不只是为了父亲。她自己也很喜欢被诩为天命之人的感觉,喜欢被众人托举的感觉,所以她毫不犹豫地应了下来,也没有将召唤嘲风兽的真相告诉父亲。
木兰的身子不出三日便调养好了。
接下来的时间,木兰每日跟随父亲念书习武,还上了学堂,木兰天生聪慧,学习任何东西自然都是极快的。花家众人也一致同意将祠堂里的玉石赠与木兰,母亲那尔托还请了上好的工匠将玉石雕琢修补,做成玉佩让木兰随身戴着。父亲还嘱咐了木兰两件事,一是天下仍未太平,神兽之事尽可能不要告诉外人,二是不要轻易召唤出神兽。用父亲的原话说,就是“神兽用好了是福,但有时……也难免成为祸根。”
“可若是不能轻易召唤嘲风兽,我又如何能借助它的力量呢?”这是木兰所担心的。祭祖那日,嘲风兽强行将自己的力量掠取后才得以现身,木兰不知是否日后每次需要嘲风兽出现的时候都要将自己的力量输送给它,这显然对自身不利,木兰想。
“古书有记载,灵兽各有神通,其技各异,但有一点是互通的。”花弧道。“神兽的力量乃灵气所聚而成,它们可以将自身灵气附于器物,肉身也得以寄居。但器物必不能容纳神兽全部灵气,其所溢之气虽不及万千之一,但人用它来增强自己的力量完全足够。”
“只要信物离你不足十米远,都能借助神兽的力量为自身所用,不过能否用好就全凭自身悟性了。所以这玉佩你务必要好生保存,万不可弄丢,明日我便教你调用神兽灵气的方法。” 说到这里,木兰想到自祠堂那日之后,她只在梦境中见过一次嘲风兽,从未见过其真身。也许嘲风兽又回到了那把剑中。
晚膳过后,昭朝日常来找木兰玩耍,但自从木兰歪打正着被选为“天命之人”以后,出门玩耍的时间越来越少,大多数时日都在屋里随父亲念书练功,这日木兰又以要温习功课为由拒绝了昭朝的邀请。可她却没有待在家中,而是独自去了祠堂——她要拿到嘲风兽寄居的真的信物——花寿先祖的佩剑。
木兰一路小跑来到祠堂时,天色还不算晚,灰蒙蒙的雾霾把整座祠堂罩了起来,四周沉闷闷的。
穿过祠堂后门来到库房,眼前的布置和那天晕倒前无异。那把剑原本是靠在架旁的,现在正静静地躺在地上,是那天木兰察觉到不对后把它扔在此处的。地面覆盖着厚厚的灰尘,前几日木兰来到这时踏出了几个脚印,今日那些脚印上又被覆上了一层薄薄的清灰。
木兰不敢触碰那把剑,她怕再次被这神兽汲取力量。
“为何不上前取走它?”是梦中那个声音。
“嘲风?”木兰起初有些迟疑,但随后变得坚定。“嘲风,你果然还在这里!”她想了想最终还是实话实说。“我之所以不敢直接前来,是害怕你像上次那样吸走我的力量。还有,”木兰接着说,“我并不知道你的意愿,你是否同意我拿走这把剑——还有住在剑里的你。”
嘲风愣神,作为一个千年的灵兽,它一直和别的神兽一样隐匿于人世中,看着一个个王朝由兴而衰,看着一个个家族起起落落,看着一代代人走后另一代人生,而它一直作为传家宝,作为家族的守护神被世世传递。但这小儿说出的话竟如此幼稚,问它愿不愿意?就像是是阿娘教的和小朋友玩耍前要先征求别人的同意。
“我愿意……去陪你这八岁小儿过家家,腻了我自会离开。”
“我今年六岁。”木兰认真答到。
嘲风失语,小孩果然是小孩,陪她玩玩就走吧,就当是报答她把自己从剑中解放出来的恩情了。
“你为何还是不动?”等了良久,木兰仍杵在原地没有动弹,嘲风的耐心快要消失了。
“因为你还没回答我的第一个问题。”
“什么,”嘲风再次愣神,思索了两秒第一个问题是什么,“……我不会再次吸走你的力量的,放心拿吧。”说完这句话后,任凭木兰怎么说,嘲风都没再回答一句,它的耐心已被这小女孩消磨殆尽。
自木兰成为玉石的主人后,花家曾派来守护玉石和祠堂的仆人就已被遣散,所以木兰轻而易举就带走了这把剑。先人的贵重遗物都已被亲属收藏于家中,这里所摆放的都是一些被遗弃的杂物,没人会发现这里少了一把剑,即使是先祖花寿的贴身佩剑。
更何况,这个地方已经被遗忘两百年了,它还会被遗忘更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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