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队伍开始排查确认一一叫名时,米娜已经拔腿溜了,她躲在鹅黄玫瑰花丛中,伪装的谁都看不出自己,无声无息逃离了此地。
她在街头流浪着。
大贵族摄政的时代,经历了核战争和连绵征战,百废待兴,冰冷冷线条构筑的世界如此荒诞孤独。
米娜在海边抓了两天贝壳吃,捡报纸和菜叶,始终没有卖掉兜里那块金表,依然把它保存的很干净,很完整,十四岁那年她还没有长大,她觉得自己去任何地方。
现在她又回到了同样的地方。
她按照零碎模糊的记忆,竟然真的找到了小时候曾经来过的街道,城堡在夜色中依然静静屹立,鲜红鲜绿的巨大树干,上面长满萧条果实,篱笆丛里的荒草丛围墙疯狂溢出,这里似乎已经荒废了很久。
她沿着小路,朝着汽车引擎的轰鸣声走去,找到了曾经大货车出发集结的终点站,细微的脚步研磨砾石,几个司机在那里谈论。
“听说谷地小镇上那户贵族人家,最近大门紧闭,周围也一直有军队包围着。”
“是出什么事了吗?”
“不清楚。”
米娜打消了回家的念头,内心一阵惊恐,艾瑟尔会因她的逃走,迁怒伤害她的家人吗?
她手脚冰凉,到处都是天罗地网,不敢在一个地方停很久,只能继续流浪。
她把头发减的更短,装成男人的样子,谨慎地躲过一个又一个街角摄像头,低调得像个影子。
在连续吃了一周海鲜贝壳后,她终于饿的撑不住了。
用捡来的螃蟹和小乌龟哄骗了几个过路小孩的零花钱,米娜闻着小巷里飘来的美食香味,来到了一家偏僻小酒馆。
她吃的是一种名叫Tantuni的当地美食,类似taco饼,厨师在平坦的圆形大锅里放好切成肉丁的牛肉,加入调味料翻炒,收汁后撒洋葱香菜,最后用大饼通通卷起来,吃的时候还可以挤上柠檬调味。
老板热情好客,额外赠送顾客一杯云顶泡泡酸奶,米娜吃的很撑,午后时间昏昏欲睡,她趴在桌子上,迷瞪着有些想睡觉,这些天一直睡在街角,时刻警惕四周,她困得都睁不开眼了。
就在这时,她被迷糊摇醒了。
“小姐,请起身让一下,这个位子是威廉的。”
米娜揉着眼睛站起来,看到威廉已经蛮横不讲理地坐在了她的位子上,吐着舌头,眼神澄澈——它是一只体型硕大的拉布拉多犬。
“这不是我的位子吗?我先来的,怎么成它的了?”米娜还以为自己在做梦。
“是这样的小姐,过去几年里,威廉一直很准时地每天坐在这里,这是它的固定位子。”
威廉是这一片的流浪狗,群众基础广阔,大家都很喜欢它。
米娜被狗欺负的不敢吱声,让位坐在旁边另一个位置上,她打着哈欠看威廉,它正在狂舔盘子里的奶酪,吃的很香的样子。
米娜想象奶酪的香甜味道,直咽口水,接着猝然发出一声惊呼,威廉已经扑过来了,它热情洋溢像舔盘子那样洗刷米娜的脸,米娜顿时被奶酪味的口水淹没。
它似乎误会了什么,认为这个女人一直在刻意关注它。
米娜努力推狗,威廉胖的跟猪一样,粘人得很,四条腿有力蹬着,推都推不开。
她讨厌没有分寸感的大狗。
“威廉,住手。”
温和的男声制止了威廉,画家拍拍威廉的屁股,把它叫开,很温柔。
米娜捂住脸,很狼狈落魄的样子,从指缝里望着画家,没想到在这里遇到他。
他看了她一眼,很明显认出了她的脸,但没有声张,一个人用完餐后折起手帕安静离开。
米娜跟在他脚步后面,画家住在一座破公寓里,在楼道里发现了她。
“您在跟踪我吗,夫人?”
“这里没有什么夫人,我跑出来了。”
米娜跟着画家到了家,他应该不会告发她,这个男人眼里只有他的画。
画家煮好咖啡,热乎乎的,米娜很久没喝热水了,开心的肚子咕噜咕噜冒泡。
“你要举报我吗?”
他摇摇头:“累了就睡吧。”
“收留我,你会没命的。”
“没关系。”
画家夹着画板出了门,回家时她还在那里睡,摸摸额头有点发烧。
画家喂她吃了点退烧药,米娜没一会儿醒了。
她在床上撑起身来,望着画家那张容貌酷肖医生的脸,迷迷糊糊道:“我吃了饭,一点粥,看了会海鸥和书。”
“嗯。”
房间狭窄,画家的饮食朴素清淡,晚餐是牛奶,面包,燕麦片。
“上次的酬劳你没收到吗?”为什么他看起来还是这么穷困潦倒。
画家有些羞赧地笑笑:“我还要负担学费,赡养家人。”他家曾经也是贵族,但后来落魄了,画画不得不作为一门生计。
米娜问:“你还在上学吗?”
“嗯,在大都会学院学美术,你呢,还上学吗?”他已经对她悄然变了称谓。
米娜摇头,说自己没有在上学,但她刚刚完成了一些课程。
“那很好啊。”
米娜躲进了画家家里,他冒着死罪收留她,帮她掩护,很好地照料她。
地板上永远堆满了画纸和油彩,每天画家给她煮吃的,跟她分床睡,米娜睡唯一一张床,画家睡地板,他每晚都听她说自己每天做了什么,后来一个寒冷的夜晚,北风呼啸,米娜抱住了他。
她湿着眼眶爬到他身上,看着他的脸,金色睫毛覆下来像蝴蝶羽翼,微微颤动,两人在漏风的床上相互依偎,吞咽着对方,不分昼夜地融合一起。
这在米娜记忆里是很美好的一段时光,因为太过短暂,昙花一现的惊瞬,美丽动人。
他们坠入爱河,画家鼓励她可以把每天的事写日记记录,他送给米娜一本手账本,米娜在第一页写了一天做了什么,看了什么,最后在末尾小小的一行字,马萨德,他长得很像你。
这位蓝眼睛的温和男人,什么事都和她商量,温柔地询问她的意见。
“再往里一点。”
“退出来些。”
米娜抓着他的头发,指缝里渗出许多金丝,窗外烟火绽放烟花绚烂的事,他给她作画像,华丽又混浊的色彩中,彼此缠绵。
-
这样梦幻的时光很快结束了。
一天,米娜想一个人出门散步,骤然被一群制服拖进车里,冷冷的试剂扎进身体,很快晕了过去。
当晚下了瓢泼大雨,缠绕海浪与烈火的暴雨之夜,深沉的绿丝绒房间,艾瑟尔站在那里,眼睛深长飘荡,像一只邪恶的灵。
米娜被抓到他面前,他抚摸她的脸,鲜红面颊里平添了一抹苍白:“你瘦了。”
他很心疼的模样,突如其来的猛烈拥抱,像是要把她掼倒。
米娜推开他,试图躲避即将到来的一切。
艾瑟尔用一种威严但古怪的神色瞧着她。
他的眼神已经不正常了。
墙上布满天使壁画,他逆光站在那里,苍冷无暇的银丝飘在身后,犹如加百列羽毛垂下的片羽,目光晶莹剔透,纯洁又邪恶。
他像个没有翅膀的折翼天使,目光残忍,轻轻叹气:“你看不上我,是我该死啊。”
“可是Mina...你为什么不乖呢?”
他的话崩成一条线,直直穿透脑壳。
米娜现在开始害怕他了。
他向她步步逼近,眼中充满贪欲与摧毁的光芒。
在最初,得到她逃跑的消息,艾瑟尔只是平静地神经抽动。
“真跑了?”
他难以置信,眸光抖动,反复确认,得到了肯定的答复。
他有点不解,她不是他的妻子吗?尊贵的大公夫人,为什么要逃跑?
她是真的敢啊。
他抓住她的手腕,她的手臂像长出来的两根小枝,被他绑到身后用力反剪,抖动的皮肤细闪着月下绸缎的流动光泽。
艾瑟尔弯下腰把脸凑到她的身前,手指用力插进发丝里,蓬松的头发打在肩头,像缭乱的黑色泪滴。
“你去哪里了?”
现在她就在他面前,可他却无比害怕会失去她。
他心神不宁,自从她逃跑后已经数天没阖眼了,眼底的淤青像恶魔留下的痕迹。
“第几次了?为什么你非要跑?”
“为什么不要我?”
“你不喜欢我吗?”
米娜哆嗦着,艾瑟尔眼睛有一种灰暗的冷感,像是无机质的流动颗粒在闪。
他阴翳的目光投射下来,掺杂着过分神经质的强迫与不安,少年在森林谷地从未展现的低迷冷血,在华贵冰冷的宫殿里缓缓撕开,在肃穆神像的注视下,他癫狂渴求。
他是扭曲而病态的。
权力的荣光带来了虚幻,也带来了黑暗。
他缓缓磨动着,此刻彻底爆发。
“满了吗?”
他看着,慢慢说:“Mina,你是我的。”
艾瑟尔小时候很喜欢一个布娃娃,但是孔苏埃洛夫人说那是女孩才会玩的玩具,当他的面丢进熊熊火炉中,娃娃的头发与衣服被烧掉,他喜欢的东西变成了沫沫。
他还很喜欢王冠与权杖,幼年时经常溜到银宫的最顶层,父亲的办公室里,帝国王杖封存在保险箱中,但父亲的礼官捉住了他,严厉教育他那是未来继承人才会触碰的东西。
“为什么?”
“您是次子,那些都属于长子赫兰殿下。”
艾瑟尔找到孔苏埃洛夫人哭泣,他不理解为什么一切都属于哥哥,孔苏埃洛夫人很平静地对他说,没有谁天生属于谁,只有他去抢夺才会属于自己。
孔苏埃洛夫人与丈夫不睦已久,她以母族斯文顿的背景赋予了幼子全部的教导与关怀,艾瑟尔与哥哥渐行渐远,后来父亲病故,夫人拿出遗嘱,其中注明幼子是继承人,继承之战腥风血雨,在哥哥最虚弱的时候,艾瑟尔派人刺伤了他的眼睛,与母亲一同软禁了他。
后来赫兰痊愈恢复,联合内阁旧臣,遗嘱合法性被推翻,长子登上了统治者之位,这对兄弟间刀光剑影依然未停。
艾瑟尔很冷漠地习惯了亲人反目,权力争斗,他发觉处在他这样的位置,拥有一件真正喜欢的东西总是很难,他生来拥有的一切都不是他自己的,或者说只是他作为大公与生俱来的附庸,而只有她是他完好的亲自捕获的。
他明明已经得到她了,完完全全占有她了,可她为什么依然不属于他?
他很困惑,这跟他从小到大受到的教导完全不一样。
他只能更加用力地抢夺与征服。
“Mina,看看我。”
“请你爱我。”
“一定要爱我。”
艾瑟尔乖戾而恐怖地笑着,他不停求她,眼睛冷得像冰水,眼中诡艳的蓝色光芒一点点将她吞噬。
米娜闭上眼睛,被他笼罩的渗人目光疯狂吞没。
预警,艾瑟尔要发疯了[白眼]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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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Chapter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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