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澄观画院总是宁静而清幽,画师们尚未到齐,只能听见守院的老仆扫帚划过石板的沙沙声,这样清净的早晨,最适合练字不过。
晨光透过雕花窗棂,在宣纸上投下细碎的光斑,商绾馨提着狼毫笔,笔尖悬在纸上迟迟未落。桌角的笨笨伸了个懒腰,毛茸茸的尾巴扫过砚台,溅起几滴墨汁,在宣纸上晕开几朵小小的墨梅。
"坏猫儿,故意捣乱是不是?"商绾馨轻笑,用笔杆轻点笨笨的鼻尖。笨笨却不怕,反而凑过来蹭她的手腕,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窗外的杏花花瓣被风吹进屋里,落在笨笨的头顶,像戴了朵俏皮的花钿。
"绾馨。"
商绾一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商绾馨抬头,看见姐姐倚在门边。
晨光为她镀上一层柔和的轮廓,却掩不住她红红的眼底。
笨笨见到熟悉的人,立刻从桌上跳下,绕着商绾一的裙摆打转。
商绾馨放下笔,墨汁在纸上洇开一片:"姐姐怎么这个时辰来了?"
商绾一没有答话,只是弯腰抱起笨笨,笨笨便乖巧地趴在她臂弯里,伸出粉舌舔她腕间的翡翠镯子。
“我来,是有个问题想问你。”说着,商绾一的脸又不争气地红了。
昨夜种种如走马灯般在她脑海中回转。那脱口而出的痴话,缠绵至夜半的吻,还有她仓皇奔回房内反锁重门的狼狈模样,桩桩件件都似火燎般灼得她面颊发烫。她明知这般心虚毫无道理,偏生那股莫名的惶惑,如附骨之疽挥之不去。
商绾馨素手轻推一盏温茶,透过氤氲水汽,望向商绾一神思不属的面庞,她轻声问道:“姐姐可是有什么烦心事?”
商绾一接过茶盏,指尖摩挲着盏沿缠枝莲纹,半晌方道:
“倒也不是什么要紧事,不过是替个朋友问问。”话一出口,连自己都觉牵强——这不是典型的此地无银三百两嘛。
商绾馨心领神会,却垂眸掩住眼底笑意,只作不知:“不知姐姐这位朋友,究竟遇上何事?”
“她曾因不得已的原因,不得不负了个两情相悦之人。”商绾一望着茶汤中舒展的茶叶,声音渐低,“谁料兜兜转转他们二人竟又重逢,还处于同一屋檐下。本想着就此了断前缘,可近来……”
她顿了顿,茶盏中泛起细微涟漪,“两人朝夕相处,举止间愈发亲昵,她如今满心纠结,不知该不该再续旧缘。”
商绾馨闻言微怔,好一会儿才捋清思路,急切地问道:“那姐姐,不,你这位朋友,可还对那人存着情意?”
闻言,商绾一握着茶盏的手指微微收紧,滚烫的茶水在杯中轻轻摇晃,映出她眼底翻涌着的复杂情绪。
“应当是喜欢的。”她喃喃道,声音轻得仿佛一阵风就能吹散,“可是……”
话到嘴边又被咽下,那封和离书,那场滂沱大雨,前世的种种,像一道永远无法愈合的伤疤,横亘在她与裴昀之之间。
那时的她,迫于家族的压力,不得不亲手斩断与裴昀之的情丝。如今重逢,那些被刻意压抑的感情如潮水般涌来,可她又害怕重蹈覆辙,害怕再次伤害到他,也害怕自己再一次陷入那无尽的痛苦之中。
商绾馨静静地凝望着商绾一躲闪的目光,早已猜出了七八分,她轻叹了口气:“姐姐,感情之事如人饮水,旁人说不得。但逃避永远解决不了问题。如果你真的还爱他,就勇敢地去面对;若不爱了,也趁早说清楚,别再让彼此痛苦。”
商绾一苦笑,将茶盏放在桌上,站起身来:“谢谢你,绾馨,我再好好想想吧。”
————
夜阑人静,暮色四合,檐角之下挂着的几串风铃在晚风吹时发出清脆声响,裴昀之负手而立于廊中,一袭茶青色长袍清隽而凌厉,比皎皎月光还清冷几分,然而却无人知晓他内心早已是兵荒马乱。
与商绾一重逢已有大半年,这半年里,他有意也好,无心也罢,拉扯暧昧的桥段不在少数,可是,像昨夜那样敞开心扉,互诉衷肠,还是头一次。
她同他说的那些话,那个意乱情迷的吻,还有最后的落荒而逃,究竟是什么意思呢?他们的关系,又该何去何从?
心思缜密、情绪稳定如他,却从未将她猜透,为她无数次自乱阵脚,这么多年,一直如是。
他想,原来爱就是会让人一次次栽倒,一番番折腰的。
倏然,耳侧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是卫泽。
裴昀之眸中的期待神色十分显然地转瞬即逝,卫泽垂下眸,有些为难道:“殿下,属下打听过了,王妃已经在画院宿下了。”
裴昀之冷笑,他道她为何迟迟未归,原是在刻意躲他。
看见这副熟悉的赛过寒霜的神色,卫泽连忙找补道:“殿下,许是画院最近忙碌,王妃才不得不暂在画院歇息的……”
“备马。”话音未落,裴昀之便已没了踪影。
————
画院后院的厢房,虽比不得王府卧房宽敞暖和,却也清净雅致。
此刻夜色沉寂,唯余竹叶沙沙作响。商绾一坐于窗前,月光透过雕花窗棂洒落,在面前的纸张上投下斑驳竹影,她打开本画册,可半天也没翻动一页——心思早已不在了。
门扉被推开的声音猝然惊破寂静,商绾一从恍惚中回过神,只见裴昀之已破门而入,蜡烛光晕映得他眉眼愈发深邃,凝向她时,似乎要把她看穿。
商绾一有些紧张地咽了咽口水,目光落在他手中紧紧攥着的和离书上,心中一沉:难道他是对昨晚的事耿耿于怀,等不及来找她和离?
然而下一刻,男人的所作所为却令她瞠目结舌:裴昀之举起手中的和离书,掏出火折子,火苗窜起,瞬间将那封承载着过往伤痛的纸张吞噬。
商绾一双眸瞪得溜圆地望着那燃烧的火焰,直到纸张全然化作灰烬,她方才缓缓开口:“你……你为何?”
“我不想和离,”裴昀之依旧凝着她,一字一句如同烙印般清晰道,“从来都不想。最初我与你的约法三章是假的,我说我未来会遇到心上人也是假的。前世今生,我心中那轮悬着的孤月一直都是你。”
商绾一对上他炙热的目光,眼底已泛起滚烫:“哪怕我伤害过你,你也愿意不计前嫌吗?”
“我已认定你,纵使你再负我,我也愿意折腰。”他顿了顿,眸色中掠过一丝苦涩,声音也带了些小心翼翼,“但这次你能不能,陪我久一些?”
商绾一眸光微闪,她知道他没有说永远,是因为这个词早已在那场滂沱大雨里,被漫天的雨水浇灭。可纵使如此,少年的心意,却如同眼前的熊熊烈火,摇曳不息,蔓延至她心间,将她心中的所有顾虑与犹豫烧毁得一干二净。
若他害怕提起永远,那就由她来替他说吧。
“不,这一次,我唯愿,与君朝朝暮暮,年年岁岁不相负。”话罢,商绾一向前一步,吻住裴昀之的唇。
这一吻如燎原之火,重燃了压抑许久的情愫,裴昀之再也按.捺不住,将她抵.在桌案边,商绾一顺势被.压.倒在铺开的宣纸上。只听画案上的颜料被尽数扫落,靛青、朱砂、藤黄在青砖地上混成一片混沌。
湿.哒哒的吻辗转掠过商绾一泛红的耳尖、修长的脖颈,留下滚烫的温度,那双越发不安分的手探.入寝衣,素色襦裙刹那间滑落肩头。
她忍不住嘤.咛一声,双手攥紧男人衣襟,双眸中满是说不出的羞赧与涩意。
“害羞?”裴昀之喘着温热的气,低声冷笑,“老夫老妻,羞什么?”
商绾一脸上更加滚烫,娇嗔道:“才成婚半年多,怎么就老夫老妻了。”
“我忍了可不止半年。”裴昀之危险的声音落在她耳畔,还未等她说话,便将她打横抱起,走向内室。
月光悄然爬上雕花床榻,罗衾翻覆,幔帐摇晃间,绸带滑落,玉簪坠地,明明灭灭的烛光氤氲满室,旖旎之气瞬间蔓延。
商绾一仅存的一丝理智被抽丝剥茧地撕碎,男人温热的呼吸像是一张绵长的网,笼罩在她全.身的每一处,她听到自己十分自不量力的呜咽声。
然而这哭声并未让男人怜香惜玉,反倒更加肆虐,如雷霆暴雨砸落般,叫人应接不暇。
他对她向来温柔自持,连她蹙一下眉都忍不住心生怜爱,可偏偏在这件事上,好似变了个人,心底的那份随着爱意日夜滋.生的欲.念与野性怎么也压抑不住,他不愿放过她一丝一毫。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彻底拥有她,才能为失而复得的喜悦助兴。
三月天里,夜露尚存着些许寒意,可厢房内这幅巫山**描摹得渐入佳境,早已是满室春光,一夜温软。
[害羞][害羞][害羞]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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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酡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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